3、第一片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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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感觉身体很轻很轻，就像一片羽毛一样被风托了起来，她的眼睛无论如何也睁不开，但却能够看到无数星光。
那闪烁不定的星辰里渐渐显出一些人脸来，她留神看着，发现都是她近期认识的人，有新任职的舞蹈教练、新搬来的邻居、老同学喜得的贵子...一张张面孔像过电影般“嗖嗖”飞去，并且越来越快，直到那些人像她渐渐认不出来，而画面里人物的装束也慢慢向更早的年代变迁。
孔雀最后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黑得好比丰润的熟透了的葡萄，在暗夜里似乎能射出一道光来，还有舒展的浓浓的眉毛，疏远而清冷的眼神，让她莫名的心痛，棱角分明的刚毅轮廓。这样绝尘的少年，怎会有如此的深情——深不见底的哀伤，眉宇间的孤寂像一汪泉水般流露出来。
孔雀凝神看了很久，不知到了何时，那少年的身影开始模糊，开始黯淡下去，直至消失在黑雾中，他一走，似乎就带走了幻想里的所有繁星，仿佛整个浩瀚的苍穹，都只为他闪亮。
孔雀试图睁开眼,但是眼皮似乎很沉很沉......
不过一会，她听见有人轻声呼唤着什么，渐渐由模糊到清晰。
——“公主，公主，醒醒....”不知怎的，孔雀一听这声音，就下意识的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堆书册子，正摊在黄花梨木做的桌上，其上让人眼花缭乱的字体仿佛给了她当头一棒——居然看不懂！
还未等她醒过神，一人的迈着轻快的碎步就朝这边走来。
“公主，您可总算醒了，先生正授学呢，您再睡娘娘指不定又要怪罪下来。”孔雀不禁汗颜，公主？娘娘？这些曾经在电视剧中见过的名词。她旋过身，立刻撞上了身着翠绿小袄的丫鬟泗水。
复杂的发鬓，复杂的妆容，复杂的衣饰，这三复，岂不就是中国古代的经典特征么？
泗水见孔雀这样看着她，不禁莞儿：“公主睡了一觉，连泗水也给睡忘拉？”孔雀也只仅仅弄清楚了这主仆关系，不知如何做答，于是仍痴痴地望着泗水。泗水见公主一睡就忘事的毛病又来了，担心的上前了几步：“公主，看还是把您交给娘娘吧，每次都是娘娘将您治愈的。”还有个娘娘？孔雀在心里哭嚎。
泗水以为是默认，搀扶起孔雀就朝“抚雪斋”而去。
“等等，我....不是已经死了吗？”凭孔雀仅有的一点医学常识推断，她在台上那样摔下去，下场只有赔小命，怎么还会到这等“娘娘、公主”呼来喝去的繁杂年代。
泗水的鹅蛋脸立刻发青，紧张的看着孔雀半晌，才没命的仰脖向天大吼一声：“传太医！”
孔雀在被抬到太医院的路上，绝望地闭上了眼——我居然可笑的穿梭到异时空了。
太医院里处处弥漫着让人作呕的中草药味，几个须发皆白的老太医急匆匆地将孔雀抱上富丽堂皇的床塌，她正想就这么美滋滋的蒙头大睡，谁知那一群老骨头都争先恐后的检查她。吐舌头、翻眼皮之类的招数是用尽了，也还不晓孔雀出了什么毛病，看着他们大汗淋漓又苦寻不出结果的懊丧模样，孔雀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那几个老太医立即用异样的目光瞪了孔雀一眼，于是她只好作罢，纱帐被人放了下来，太医院内这会静悄悄的，只有她翻来覆去合不上眼的声音。孔雀低头细细看着床栏，上面刻满了龙蛇鬼怪的浮雕，不禁让她想起了那个舞台，只在上面风光了几分钟的舞台，她笑着想，自己真是成了舞蹈界的千古大笑柄，这样也能扭到脚，还不偏不倚后脑勺着地.....她不知漫无的想了多久，竟然睡找了，并且很沉，均匀的呼吸在太医院响起。
当孔雀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回到二十一世纪的沙发床上，但是她正对上了一张精巧的瓜子脸，正温柔如水的望着她，她还能感到有双柔软的手正一下一下抚摩着她散在玉枕上、犹如一朵绽放的花朵的发。孔雀不知被什么吸引了，一直定定地望着这个女人。
——澄澈透明如水晶的眸子，里面正盛着满满的温柔与怜爱，极其高挺秀丽的鼻子，丰润的唇似乎泛着水蜜桃般的色泽与光彩，孔雀看着她，竟想起了遥远天山上的雪莲。
那女人也看着她，嘴动了动，半晌才缓慢的说：“郁，你怎么总是让人担心呢？”她的声音如同摇晃的风铃，能让人的心都为之愉悦起来，可孔雀并不知道她是谁，更在揣测她口中的“郁”是不是自己。
“母后来看你了啊！”她顿了顿，神情激动又带点哀伤的说，“你还在生我的气？让你学习，是为你好啊，皇阿玛只有你了，只有你一个子嗣，你必须担负起这个责任！”孔雀似乎听出了些头绪，但是她还是装做迷惘的不敢吭声。
“又什么都忘记了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愿记起我......”那女人原本明亮如星辰的瞳黯淡了下去，话的末尾，也是细如蚊叫，孔雀根本听不见。女人低着头，如同犯了错误的孩子般慢慢走了出去，将要跨出门槛的时候，回头望了望孔雀：“泗水一会就来，母后让她同你细讲。”她说完沿着长廊一直向前走，背影单薄瘦弱，在春风中犹如一株草，这样的女人，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这，都是让男人很想保护的吧？孔雀心想，自嘲的想起了他。
孔雀望着，直到那女人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尽头，才徒然垂下目，感到前所未有的怅然若失。
她一骨碌下了床，瞅见梳妆台前澄亮的铜镜，也看见了如今的自己。
这是一张太过精致的瓜子脸，眼睛、鼻子、嘴巴、拆开来，也都不出色，但拼凑起来却有着逼人的魅力，那长而卷曲的睫毛刷在眼睛上，就如同弯着腰的一排排小苗，眉宇间透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恬淡，这神韵竟和刚才那女人十分相似，果然，是母女。
“嘎吱”木门在这时被人推开了，那泗水丫头还是得了一真绿，紧攥着裙角就跑了过来。
“公主，您没事！”她两眼闪着光，欣喜的喊道。
“当然拉，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只不过忘了一些事情罢了。”孔雀心里对着小丫头的率真喜爱极了，笑答道。
还没等孔雀再说些什么，泗水就一把抱住了她，一边还不停的说：“吓死我了......”孔雀只好笑得拍着她，安慰着她，却不知为什么。两人无声地相拥，彼此的温度相融......
好半晌,泗水才小心翼翼地从孔雀怀里探出头来,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炯炯有神,半透明的瞳里映出了孔雀的身影,她也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露出会心的一笑,不同与以往的阿谀谄媚.想想过去身处的社会,是多么肮脏啊,你若不像小狗一样摇尾乞怜,谁也不会给你好骨头,这一点,孔雀是明白极了,她暗自在心中苦笑.
这时泗水喃喃说了一句:"公主笑起来可真美啊!"孔雀一愣，随即伏案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连那精巧的梳妆台也跟着她剧烈的颤动起来。这样丝毫没有心计的小丫头，怎会安稳于中宫？怕是以前的身子挺护小的吧，她想着，越发好笑。
泗水见状，俏脸忽的升温，如同煮熟的螃蟹一般：“奴婢....奴婢不会说话。”
“好了好了，瞧你那羞答答的模样，不作弄你了，你也快给我说说，总不会想挨母后责罚吧？”孔雀半眯着眸子问她，很满意的看到这小丫头脸色一变，随即恭谨起来：“公主所说极是，奴婢遵命。”
孔雀抬了抬手，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公主封号绯郁，正名上官郁，生母雪后。是当今天子的唯一子嗣，因此也称九谷第一长公主.....“泗水顿了一顿，孔雀急忙插进话来：“你是说...这地方叫九谷吗？”泗水点点头：“这里人生活的地方叫乐都，分别有东南两域，而九谷只是东域一个比较强盛的国家，因君王曾宠爱的九蕊皇后不幸因病去逝,君王追加封号而得名."泗水说到这,眸光有意无意间扫过孔雀,重又絮絮叨叨说起来:"两域中间以破天河相隔......."孔雀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看来需要知道的还有很多.
孔雀拥有宫中最大环境最好的府邸,君王又赐了一雅名——青竹小筑.
入夜了,纱窗上尽是些婀娜的竹影,那不断的,由竹叶互相摩擦而引起的"沙沙"声,扰得孔雀心烦意乱,不得安眠,她只得在那张略大的床上辗转反侧.
又过了一会儿,孔雀是真的烦躁的呆不下去了,才一跃而起.那双雪白的莲足直接触着了冰凉的地----她光溜着脚就跑了出去.
这夜的风似乎想和孔雀做对,一直瑟瑟的吹着,挑逗着那竹叶.纯净的月光洒下来,直投到她身上,竟让她恍然产生了错觉,想起舞台上,黑暗中,属于她的聚焦的灯光.纤长而笔直的长发一直拖曳到后腰,几乎与天色融为了一体----那样漆黑如墨,垂散在额前的几缕被吹得狂乱了起来,上上下下飞动着,从发根一直传播到发梢,在她的那个年代里,是从未见过这样柔软丝滑而又如一处泼墨瀑布般直泻而下的长法的,她第一次想好好珍爱自己,却已是换了身子,就如同一只萤火虫,飞到黑暗处,才知道自己的灿烂闪光,心上人另有所爱了,才懂得对自己好一点,是的,彼时的那副躯体,不是因后脑勺碎裂而死,而是被她自己折磨的体无完肤,是心死了......
想到这儿,孔雀突然感到了一种释怀的喜悦,也不知是真是假.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一片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