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愈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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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哪里呢？”
“黄泉之眼。”
黄泉之眼……
画面陡然铺开。满地的碎石枯草，残垣断壁。女童茫然站在一片废墟里。
男人静立她身侧。玉冠高束，青灰色的袍子纤尘未染。
“你是谁呢？”她仰头看他。
“我是你的师父。”他缓声说，“从今往后，你会生活在这里，成为地守一族的弟子。”
“地守一族，要做什么呢？”
“首先，你要学会承受孤独与绝望。”
孤独，与绝望么……
梦醒了，我浑浑噩噩地从床上撑起身，望向窗外沉郁的天色。想了很久，才记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
那日送走青穹，我便独自带着师弟回到屋舍。已经过去两天了。
簌山还躺在他的房间里，镇灵珠悬浮上方，丝丝缕缕的灵力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时刻环护着他的经脉。
他紧闭着眼，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是脸上的伤口翻白，皮肤也泛着层不似活人的青灰色。
相比昨日，好似没有太多变化。我倚在门边看了许久才走进去，迟疑地掀开他的衣袖。
手臂上已经生出许多针孔大小的斑点了。
我一动不动，盯着它们看了半晌，终于失力一般，屈膝跌靠在床脚边。
脑海里空怔怔的。而后才记起些什么，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纸——那张从深渊底下飘出来的传音符。
低念口诀，师父沙哑虚弱的声音便再次响起，回荡在这安静冰冷的房间里。
“为师罪业深重，应有此报，今日却连累簌山，竭尽修为也无法弥补。以后地守一族，唯有靠你维续下去，簌听，你且珍重，莫叫为师失望……”
话到这里便断了。
我蓦地生出一股愤怒又无力的情绪。发了狠似地听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传音符使用完次数，化成灰烬。
颓然捂住眼。
罪责难消，应有此报。
可谁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为什么师弟会受这么重的伤，为什么师父和师兄都没有回来……
没有人告诉我答案。我将头靠在床沿，呆坐着。
房间里静悄悄的，分明才刚天亮，却像入夜一般昏暗。窗外响起一些淅淅沥沥的声音。下雨了。
那是劫后未散的戾气盘旋于半空中化作的阴云，终于不堪负重落下了雨水。仿佛要把一切冲刷干净，然后重头开始。
但是离去的人，还能再回来么。
我苦笑一声爬起身，又往师弟体内加注了一层灵息，然后回房收拾东西，背上褡裢出门。
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去做。
这两日外头一直在发生变化。浓雾变淡变薄，树林间褪去了黑色，焦枯的草重新长出来。
我撑着伞踩进淤泥与积水里，又不沾染一丝脏污地抽身离去。这场雨不知会下多久。
立在草地中的门壁让我加了结界，雨水不会流进去。我照常下了石阶，燃起引生灯，点亮火烛。
地宫里四散残留的那些尸身消失不见了，未寻到肉身的黑影最后也化水消融，渗透进地板、墙面里，需要焚香诵经慢慢将它们度化干净。
还有神台，坍塌的门洞，碎裂的石棺……我必须一点点地清理，修复。排点布阵，物归原位。
只不过石棺都得暂时空着了，因为那天后，这里再没出现过新的尸身。
我再下到第九层里时，发现那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地洞已经缩小到了圆桌大小。听起来或许有些不可思议，但它确实在一点点地愈合，肉眼可见地，像活物般一天天长出新的皮肉。
直到第四日，它完全消失了，严丝合缝的。白玉台看不出一丝被破坏的痕迹，一切仿佛都未曾发生过。
然后，阵法再次运转。神碑的力量灌入地宫每一处角落。
这天早晨我从白玉台边的碎石堆里找到了半块玄灵镜。这是我们从前每日去地宫执守时都要携带的用以观测记录的法器。我以为它早随着师兄一起失踪了，原来却是遗落到了这里么。
那么它会不会记录到当天发生的一些事情？
我的指尖颤抖得几欲拿捏不稳。迅速扒拉开全部石块找到了剩余的碎片，抱着狂奔回屋舍，用镇灵珠将它修复。
最后一道裂缝终于合上，我按捺住心跳捻诀催动，画面慢慢显现在眼前。是那一日还未塌陷的地宫。
尸身堆叠四周，神碑的光华变得暗淡。那人就背对着跪趴在不远处一具尸身上，像一头啃咬住猎物脖子的正在贪婪进食的野兽。
但是没过多久，他扔开了那具口目圆张的尸身，缓缓回头望过来，露出了一个叫我毕生难忘的阴冷笑容。
师兄……
作者有话说第6章 六、愈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