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疑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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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叮咚。
雨势逐渐小了一些。廊外滴落的水珠子断断续续敲打在栏杆边倒扣的瓦缸上。
我呆坐床头，靠着床柱，安静望着窗外。
突然地，风雨里好似夹带了几声模糊的呼喊。
“簌听！”
“簌听，在吗？”我一怔，慌忙来到窗前，又撑了伞穿过庭院，打开外边的门。见到雨中的青穹，几乎以为出了幻觉。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你不愿去见我，我只能下来找你了。”青穹几步上前，站到门檐下，“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她没有撑伞，只用了法力护体，衣裳未湿，倒是鬓边的乌发被风吹乱了几丝，嘴里还细细喘着气。像是匆忙赶来的。
“快进来吧。”我欲要劝她离去的理智没能胜过心疼，将人带到了房间里，搬来凳子。
一时间心绪乱糟糟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青穹没留意其他，兀自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递给我，脸上有几分喜色，“簌听，这是我们仙族的灵药，你师弟他或许……”
“簌山他，没能熬过去。”我轻声道。
青穹伸出的手僵在了那儿，怔然看我，“什么？”
“他伤得太重，救不回来，昨日清晨离开了。”我别过视线，退后一步坐到桌边，“魂魄离开躯体，便同地宫那些未散的戾气一样融进了半空中的阴云里，而肉身……都散作了尘土。”
想起当时情形，悲愤无力的感觉又像湖水一样涌上来，快要将我淹没。我勉力压着，将指节攥得发白。
室内良久无话，只剩窗外寒风吹雨。
青穹将药放在桌边，挨着我坐下。然后轻轻卸了我手上的力道，转而握住。
“是我来迟了。”她说。
“不，与你无关。仙族的灵药救不了他。”
“是么……”青穹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什么，只默默收紧手，用这种方式支撑着我，与我同担心里的苦楚。
我感觉到指间传来的温度有些凉，抬眼看去，才发觉她脸上也什么血色，白得像冰雪。那日在地宫里青穹为护我耗了不少法力，后来分别时脸色就煞白煞白的，怎么这些天过去还不见休养好呢。
我将另一只手覆到她的手背上，想帮着捂暖些，却无意看见她衣袖底下露出的小片痕迹。
“你手上怎么了？”我欲要细看。青穹迅速缩手，又被我抓住带回了跟前。
“没什么的。”她小声道。
我不做声，轻轻掀开，入眼便是纵横的淤青，有些地方甚至见了血，同完好处的细白皮肉一对比更觉触目惊心。
上头还留着异常凌厉的仙息，显然是被厉害法器所伤，用灵力治不了的，只能忍着疼等它慢慢愈合。
“谁打的？”我胸口起伏，克制了许久才问，“是因为那日你下来帮我，还是因为这瓶药？”
“跟这些都没关系。只是前天犯错，挨了一点惩戒而已。”青穹故作轻松地弯了弯唇，宽慰我道：“没什么大碍，就表面上看着吓人。”
“一点惩戒而已？你当我看不出来么！你分明……”分明受了这样的罪！
我咬着牙，死死盯着那些血痕，和那瓶药，情绪终于被击得崩溃。
果然啊，果然青穹这些天的处境也不好，还要装得一副轻松模样。她越是这样，我越是难受。
为什么我这般无用呢，青穹被我连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就像我也护不了师父，保不住师弟的性命一样。
连日压抑的情绪撕开了一道口子。我不想在青穹跟前表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的，但是眼泪一颗颗砸下来，收也收不住。
“簌听……”青穹忙帮我拭泪，最后却也跟着红了眼眶，用力将我箍进怀里，抚拍着我的背道：“对不起，对不起。”
“别难过了好不好？不是你的错，不要给自己太多负担啊。”
我没有应声，也不知是在跟她置气，还是在恼我自己。将脸埋在青穹肩头，许久才恢复了情绪，重新直起身，边往自己怀里找帕子，边努力稳着声调道：“你，你等会儿让我给你上药包扎了再回去，这样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好，听你的，待会儿就让你上药。”青穹见我好半天找不着帕子，先一步拿了她的盖在我眼上，捂了会儿，才又细细地擦着别处的泪痕，道：“像个孩子似的。”
方才失了控，这会儿我正绷着表情挽回颜面，听她这么一说，简直想立刻捂脸逃走。发烫的脸却被一双手轻柔拖起，四目相对。
“簌听，你向来是个坚强忍隐的人，今日这般，是否还因为别的事情？”
“可以告诉我吗？”青穹担忧地看着我，眼角尚有残红，羽睫微湿。
是了，刚才笑话我像个孩子，可她又好到哪里去呢，一切只因她是真心待我的，所以我难过了，她也不好受。所以眼下她能轻易看出我心事。
我心里酸胀胀的，不愿再瞒着她，低声道：“今早……我发现了玄灵镜。”
“玄灵镜？”青穹这才放开了我，转而将手搭在我肩上，“就是你跟我说过的那件法器？”
“嗯。你来之前，我用它看到了那天发生的一些事情。”停顿片刻，接着道：“是我师兄毁了地宫阵局，吞食了那些怨魂，才酿成这场祸事。”
青穹现在的神情同当时的我一样惊诧，“为什么？”
为什么呢。我闭了闭眼，脑海中又浮现出师兄那张青白扭曲的脸，还有那愤怒的吼声。
——你早就想杀了我了对不对？但是你配吗！
——你不过是个懦夫，你害死了她，还妄想让我替你保守秘密，过这种永无尽头的日子！做梦吧！
……我无力扯了扯嘴角。心头阵阵发寒。
“可能因为他恨师父，想要报复吧。但我不知道原因。”
“师兄他从不管事，师父闭关后却忽然要去地宫，早就谋划好了的。而师父强行破关，修为伤损大半，再想拦他势必得以命相搏。”
“那你师弟也是他所伤？”青穹道。
“嗯，师弟他受了伤，门洞坍塌时又被飞石砸中……”
之后的事情，已经能猜到大概。青穹没有再往下问，又自然而然地将我揽入了怀里，手环着我的肩背，下巴在我头顶上蹭了蹭。
这样的举动放在从前无疑是过分亲昵了，但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它是我最为渴求的温暖。这个怀抱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我紧绷的身子不由放松了些。
涩然道：“要是我当时在场就好了。”
“就算当时你在地宫，也阻止不了这一切。”青穹拍拍我的背，“不要责怪自己。”
“可是我好恨……”
“我一直期盼着哪天醒来，一切都没发生过，他们还在我身边。但我知道他们确实已经不在了，因为镇灵碑上出现了他们的名字。”
师父的，师兄的，还有师弟的，都在上面了。
“簌听……”青穹放在我背后的手移下来，勾了我的手去，掌心软软地贴着。
我抬头，对上她温柔又清冷的目光。那眸子像幽邃的星河，含着许多我看不懂的东西。
她叹息着将手抚上我的脸，指腹轻轻滑过我的眼角，“生生死死，还看不透么？”
我一怔，缓缓闭上了眼。
是啊，还看不透么。
我无法选择开始，也望不到结束，更加拒绝不了别离。
这或许就是地守一族的宿命。
作者有话说第7章 七、疑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