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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望着栖真出去,绕过门时,还不经意地摇了摇头,赵恒明晰他心中感觉,亮堂得犹如自己心中一样。回头,瞟了眼站在边上的傅悦,其嘴边微笑,了然透彻,让人感觉无所遁形。
      傅悦见赵恒面上不悦,也不止笑,俯身一揖道:“老臣……只是为皇上高兴。”
      赵恒咳一声,转过头去,从侧面也瞧不清他脸上表情,只低声道了句:“没头没脑,说的什么?”
      这内中真处,别人不知,傅悦却是知的。想自家主子向来深心密虑,何曾有过这番人前失仪?今日却撤下心防,喜怒直现,连幼时积习都毫无遮掩祭了出来,若非真对那贺兰厚貌深情,全心相待,他又怎会形诸颜色,直面至此?
      傅悦见主子难得皮薄,当下止口,退回惯常站的角落,唯脸上笑意更深。
      赵恒起身捡起孤零零躺在地上的纸团,夕阳斜照,稀薄的光线在他脸上晕开,他却盯着那不大的纸团,恍恍惚惚,浑然未觉。
      栖真啊栖真,知你性情耿直,直言善谏,但有时,又何妨信朕一次?

      当越王元杰跨进资政殿时,看见的便是自己向来英明神武的三哥,手里握着个纸团,站在殿中神思不属的样子。元杰趁其不意,上前一把抱了他的腰,跺脚嚷道:“三哥,三哥,快点回魂!”
      赵恒伸手一敲他脑袋:“什么回魂,越来越没大没小。”
      元杰嘻嘻哈哈地放手,一歪头,“哪有?这不,小弟给三哥请安来了。”
      “这个时辰,你还想到来请安?说吧,又有何事相求?”赵恒话意虽不屑,语气却十足宠溺。生长帝王之家,亲情于他向来是种奢侈,可自从身边常伴这精灵古怪的小弟,自己总算还能享受片刻手足真情。
      见三哥将纸团顺手扔进纸篓,回座上坐了,元杰忙跟上去。待傅悦行过礼,不服气道:“三哥,你真将我看扁了,难道我每次来找,都是有事相求不成?”
      “今儿个转性了?”赵恒眉间尽舒,唇边顺带出久违的笑意。
      元杰索性下巴一翘,嘴巴一噘,“我刚打祈年宫那儿来。”
      三宫中,祈年最尊,乃太后寝宫。赵恒一听,笑意不知不觉收了几分:“母后一切可安好?”
      “好,一切都好,除了一桩。三哥,她以为我年纪小听不出来,其实我哪有不明白的?她那是旁敲侧击,绕了半天无非想套我的话。你整整三个月没点过牌子,她当然急,不便当面问你,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
      “你怎么回的?”赵恒眼神一谙,不免浮上几分心虚。
      “我说三哥你修身养性,一门心思为国为民,不正是那求都求不来的好皇帝,她吓操个什么心?”元杰向来对那群宫妃捩眼,现在自然乐得帮三哥说好话。
      赵恒眼角微扬,真笑了,却不忘应有的提醒:“怎生这番回话?她毕竟是你母后!”
      母后怎么了?这皇宫大内看似锦绣,实则藏污纳垢。除了打小一心一意爱护自己的三哥,他没一个喜欢,没一个信任的。元杰有片刻愀然不乐,但眼珠儿一转,立时回嗔作喜,扯了赵恒的手臂道:“知道了,我这不跑来知会一声,以后她真耐不住了叫你去问话,你别怨小弟我不讲意气。”
      手臂被摇得生疼,也由着他,赵恒一刮面前挺直的小鼻梁,笑吟吟道:“知道你最讲意气,今日留下来陪三哥晚膳吧。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元杰没了声响,待赵恒去看,才慢慢开口:“一月零九天。”他忽然跪下,将头靠在赵恒腿上,双手紧抱住他腰间,话声渐落,终至几不可闻:“我们已一月零九天没一起用膳了。”
      霎时认真的语气,让赵恒微愣。他知道,打自己登基以来,每日政事繁忙,少有时间相陪。原以为小弟并不在意,可现时听这寂寥伤怀之语,借着夕阳细细打量,只见元杰向来不识愁滋味的天真双眸,不知何时,竟也染上一层复杂落寞的色彩,眉间稚气尽脱,唯玉貌珊珊。这模样,早非当年元妃病故的床边,只会哇哇大哭的小娃娃了。这番蜕变源于何时,自己这当兄长的,居然未察觉半点。
      元杰再抬头,脸上不复适才的可怜样,嘻笑道:“刚才从祈年宫出来碰见宣慈,看她犹犹豫豫的样子,问了我个奇怪的问题。”
      “七妹?怎么说?”
      “她问我认不认识贺兰栖真。”
      赵恒意外,待会意过来,心里不免升起几分不快:“这丫头怎生就不死心?”
      元杰望着他阴沉下的脸,带了八分小心翼翼,嘟囔着开口:“其实……我倒觉得他们挺有缘的。”
      语音未落,便被人沉声打断:“哪里有缘?我没看出来。”
      听话头已显不妙,元杰缩了缩脖子,识相闭嘴,唯心里嘀咕得厉害。
      栖真的名字再次入耳,积聚起的喜乐心情就像断线风筝,被吹得了无踪影。赵恒复想起适才争吵之事,心下又有点恼了,事关机密,非他权辖,这才未道明实情,可这小子也实在太……。

      日沉天暮,昏黄光影里,明雀大街上人群正炽,赶车的,收铺的,回家团员的,吆喝来去,一番活生气象。
      从角门出来,栖真心里有气,隐忍不得发。此时撩了侧边轿帘,任轿外霜气直啸而入,在蓝色披风上染了一层寒意,他却毫不在意。街边透出的温和灯火,映着这张面容越发白玉般挺秀,眼眸黑沉错落,湛着空茫。心间似裂了条窄缝,钻出缕迷离。
      上谏与纳谏,他和皇帝自由来去,融合相楔,几时有过这番火爆?
      是气皇上平日贤正清明,今日却闭耳不听?还是气他向来和熙,今日却失仪地亲自动手扔自己。
      栖真伸手抚上额头,不过一个小小纸团,适才被扔中的地方,活像被烙似的,竟烫到现在。
      看来今日莫名其妙的,不只是皇帝!

      心中不停辗转,回府后,栖真低头往里走,忽有人打侧边回廊上过,两人撞到了一处。
      栖真抬头一看,招呼道:“铁枪。”
      铁枪脸上略有急色,从地上检起适才不慎被撞落的纸条。
      “这什么?”栖真凑过去瞧。
      铁枪微有犹豫,但见栖真凑近,将纸递过去道:“前天夜里易水决堤,易州正闹水灾,这是我兄弟飞鸽传来的信。”铁枪时常提起自己有几个好兄弟,虽非当初寨中的,但交情也是过命得硬,经常在江湖上走动。上次东行查吴大清贪污一案,也幸得他们帮忙才会这般顺利。
      栖真闻言一惊,忙接过仔细看了,道:“为何今日朝中无此消息?”
      浓眉一挑,铁枪哼声道:“不牵涉皇家之事,朝廷何事快过?”
      这事来得突然,栖真疑问道:“如今严冬已届,并非春潮泛滥之际,易水怎会无端决堤?”
      铁枪道:“天道无常,谁能预测……只瞧这信里所言,短短两日,已淹了两个郡,大冬天的,可让那里的老百姓怎么办。”
      这话提醒了面前人,栖真转身认真道:“这消息你可确定无误?”
      “无中生有,严三这小子还不至于那么无聊。”
      “劳烦你回信再去探点情况,越详细越好,我去趟中书省,或许有消息过来。”栖真一点头,当下转身往外走。
      “现在?”铁枪见他刚回来,坐一下都不顾,便要返身回朝。
      “政事房有值夜的。”话音落时,栖真已跨出了门。蓝色的披风边角在门边一晃,没了踪影。
      风行而来风驰而去,望着落落大门,铁枪渐起一味释然的笑。栖真,佩君当如是,你真时常让我惊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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