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公主》卞九欢

45、一泓的夏天45

　　剑文斌再一次地给布鲁诺打了电话。

　　在与死神狭路相逢的这天下午，布鲁诺实在是接到了过多的电话。

　　他看了一眼上面的备注：

　　【奶茶店 学长】

　　他总会忘记剑文斌的姓名，但是他无法忘记奶茶的味道。

　　剑文斌也得到了一个他人生中最奇怪的电话。

　　和花崎早桑不同的是，他既无法说清这个电话奇怪在哪儿，也无路可退，无处可去。

　　布鲁诺的回答是这样的。

　　“夏病危了。但是她不在死神的名单上。”

　　“侏儒帮派的事情，你需要去向一个人确认一下行动方法。”

　　“我要预先警告你，这是世界上最倒霉的男人。”

　　“他可以解决这世界上所有的绝路。”

　　“但是问题在于他自身，就是所有绝路之中，最绝的一条路。”

　　“你必须要注意。既不要让自己错过他这样的能人，又不要让他的倒霉毁掉你的人生。这不是一条好衡量的路，文斌先生。”

　　布鲁诺挂了电话。

　　站在两个侏儒帮派的面前，剑文斌看着自己的手机。

　　要是在过去，剑文斌一点都不会担心他的人生会有什么地方被毁掉。

　　毕竟他实在是已经没有什么好依赖的了。

　　他的人生里几乎没有美好的东西！

　　实在是没有了，每天只剩下绝望和绝望的蔓延。

　　但是在遇到森野夏之后，他开始珍惜他的人生。

　　他会珍惜早上的阳光，珍惜和花崎早桑短暂的对话，珍惜每个人喝到奶茶时幸福的神色，以及珍惜他现在，种植的每一片菜田。

　　如果是半年前，他一定会毫不吝惜地给臻宏远打电话，毕竟据说那是一个可以解决一切的男人。

　　但是现在，一切，都彻底不同了。

　　彻底的，彻底的，不同了。

　　即便是得到了臻宏远的电话，剑文斌还是犹豫着，要不要拨出这个号码。

　　就在他犹豫的短暂瞬间，粉红心心已经大步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加大号的化妆镜，愤怒地在烈日下挥舞着：

　　“为什么我们会和这群死直男在一起工作？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异装癖的同性恋帮派是整个月牙城最危险的群体！

　　剑文斌捂着自己的手机，害怕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粉红心心手里加大号化妆镜，忽然觉得那有可能就是正常大小的化妆镜而已。

　　只不过在那双格外小的手里，看起来格外大一点罢了。

　　大金链子一族倒是颇为淡定地摊着手，说道：“一起住宿舍吗？我们不刷鞋的哦。”

　　整个异装癖一族登时汗毛倒竖。

　　月牙城最危险的群体，当着剑文斌的面，愤怒地下了通牒——

　　“今天你必须把这个话给我说清楚！胖子！”

　　剑文斌看看侏儒群体，又看看手机，看看侏儒群体，又看看手机。

　　最后，迫不得已，他还是打通了那个绝路中的绝路的男人的电话。

　　据说那个男人，可以解决世间一切的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会再带来另一条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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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木未在森野夏的病房外坐了一天一夜。

　　花园医院的一切都是冰冷的。

　　这里就像是一座盛开着巨大仙人掌花束的坟墓。

　　整个月牙城的人都知道，这里有全城最顶尖的医疗设备，只有最严重的病人才会被送到这里来。

　　这里安静，整洁，并且奇贵。

　　可谁知从死神手里买下一条性命要多少钱？

　　青木未静静地坐着。

　　他是一个小人。

　　非但是小人，还因他事事完美的性格，他是小人中的小人。

　　这世上的小人多半长得有些古怪，苍天很少给予此等的祝福，把这等好容貌赠送给一个小人。

　　大部分的时候，这种慈悲都是赠送给一个笨蛋。

　　因为笨蛋很少能靠什么吃饭，即便是你体能很好，脑子不好就一切都不好。

　　因此，怜悯的上天，总是会赠以美貌。

　　很多美丽的傻子都试图假装自己不是那么愚蠢的傻子，以至于变成更愚蠢的傻子。

　　傻子是不应该知道他们是傻子的，否则他们都很美丽。

　　可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因为这些笨蛋的美貌完美遮住了这一切。

　　若是我问你，有没有见过美貌的蠢人，你一定会说没有，这世上美貌的蠢人少得很，美貌的人大多很聪明。

　　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你被那些美貌欺骗了多少了。

　　你甚至都无法记得，你遇到过多少，多少美丽的蠢货。

　　美丽迷惑人的方式就是，让你在这些蠢货的面前变得比他们还蠢一万倍，这样看起来，貌似，在绝对的对比中，他们真的比你聪明了那一点点。

　　可你忘记了，自己曾在正常的人群中何等的从容，又到了他们面前如何心脏乱跳。

　　这就是美丽的秘密。

　　可青木未绝非如此。

　　他是智商是白象塔最顶尖的智力测试认证过的数字，这个数字是不会看你长得如何的，它只看你的超记忆能力，以及反复逻辑思维的力量，以及超然计算的本能。

　　在这样无法作伪的东西面前，你无法欺骗它，更无法欺骗你自己。

　　在青木未的一生中，他很难遇到这样的时刻，须知小人之所以是小人，就是因为他们不断的欺骗。一则欺骗他人，二则欺骗他自己。

　　青木未太习惯在别人面前欺骗别人了，完美的容貌，绝高的智力，优越世家带来的礼仪，没有人能从他面前全身而退。

　　可他在森野夏面前，多半在欺骗自己。

　　他很难不为她着迷。

　　可他计算不出他究竟在何处着迷。

　　他知道森野夏是难得的聪明人，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知晓。

　　她是个天才，继承了她父亲卓越的计算能力，而且她应该是美丽的，至少应该是，可是在她这样的人面前很少有人能够注意她的外表，这就是她最聪明的地方。

　　不那么聪明的女孩会让人本能地注意她的□□，注意她整齐干净的长发，注意她美丽却带了美瞳的眼睛，注意她年轻富有活力的肌肤，还有洁白清澈的牙齿，有的时候甚至是她靠近过来的香气，这些都是少女的心机。

　　可是森野夏呢？

　　青木未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法记住她的容貌。

　　最聪明的女孩应该就是如此。

　　他曾强迫着自己去看过她的照片，她是个绝美的女孩，至少从审美上是如此。

　　可当他见到她的时候，他总是忘却她的容貌。

　　有什么奇特的东西，把他深深拖入另一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她很安宁。

　　你可以品尝到那种美好。

　　在这个人的身边，好似你走悬崖的绝路到尽头，终于相逢了那一线生机。

　　那一线生机浓烈的解脱感，让你无法不沉溺其中。

　　这就是青木未对森野夏的感觉。

　　你在她身边会忘记你自己。

　　也会忘记她。

　　青木未无法说自己爱上了森野夏。

　　因为他总是在森野夏身边忘记森野夏。

　　但是他爱上了那种忘记自己的感觉。

　　总想着自己是很疲惫的。

　　当一个人聪明到一定的地步的时候，他就会听到自己的脑海中的声音。

　　那是不是他在讲话都很未知。

　　而且讲的话也很奇怪，总是，我漂亮吗？我刚才做的对吗？今天头发梳整齐了没有，天啊对面在看我吗，以及，我昨天晚上煮完夜宵真的关火了吗？

　　总是这些循环往复的话语折磨着他。

　　总是。

　　可是在森野夏身边就没有。

　　如此的宁静。

　　有的时候他甚至可以听得到后排的学生抠鼻子的声音——人总是很难听到外界的声音，当他们沉浸在头脑声音里的时候，他们总是反复着那几句话：考试开始了，老师来了！小心，有人扔纸。坐直一点，否则拍出来的效果会很奇怪，上次就是这样……

　　头脑是无聊的。

　　头脑不会像是嘴巴，嘴巴讲出来的话至少会有趣，能够逗人发笑。

　　但是头脑不会。

　　坐在森野夏身边上高中的那几年，青木未知道了这个秘密。

　　那就是这个喧嚣的世界，喧嚣的自己，吵透了烦够了的时候，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他安定下来。

　　那就是森野夏的身边。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森野夏的病房的门外，一坐就坐这么长的时间。

　　他等待着她苏醒。

　　他知道，一旦她醒来了，他可以重回那个宁静的空间。

　　就在这时，臻宏远忽然问青木未：“青木，我有一个问题。”

　　青木未被他打扰。

　　他很不喜欢被人打扰。

　　在森野夏身边的宁静死很难得的。

　　臻宏远，那个过于幸运的家伙，又说道：“你为什么会和森野夏小姐订婚？”

　　青木未说道：“很少有人在意这一点。”

　　“人们都想知道我为什么退婚。”

　　臻宏远其实对这一切不那么在意。

　　现在森野夏是他最佳的雇主，同时也是他赢得青木未的关键。

　　他只是想得到一些信息，任何信息。

　　但是一如既往的，臻宏远的任何行动都会为他带来一条新的绝路。

　　他本来应该在这个时候得到答案，因为在森野夏身边的青木未是脆弱的，他会在这个时候对任何人敞开心扉，因为他头脑的高墙倾塌了，他只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可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一切会被忽然打断。

　　这大约就是臻宏远定律。

　　臻宏远的手机忽然响了。

　　作为紧急事态处的老大，他必须确保月牙城所有的紧急事态都得到解决。

　　当然，在他超高的工作效率背后，所有的问题都得到完美解决的同时，没有人尝试过去统计自从他成为紧急事态处的处长之后，月牙城多出了百分之多少的紧急事态。

　　臻宏远的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有点腼腆的声音：“你好，我是剑文斌。”

　　青木未和臻宏远同时反应：“学长！”

　　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剑文斌有过任何的交集。

　　但是他们都知道白象塔大学这位大名鼎鼎的学长。

　　如果有人喊出一声学长，所有人的反应一定会是他，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位了。

　　白象塔大学的学长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美貌无敌的剑文斌罢了。

　　那个出现在最高端的招生宣传片上的白衣少年，是所有人对高等教育和青春校园的幻梦。

　　没有人，没有人，目前知道剑文斌变成了何等样子。

　　电话那头继续说道：“你们也是白象塔大学的同学？太好了，我要找臻宏远。”

　　臻宏远说道：“我就是臻宏远，学长，随时为你效劳。”

　　须知绝对的美貌是不分男女的。

　　即便是青木未和臻宏远是绝对的异性恋，他们也都为剑文斌体态正常时的相貌倾倒。

　　毕竟他实在是，太美了。

　　臻宏远看了看面前的两队矮人帮派，在烈日下挤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说道：

　　“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有可能现在抽身出来解决一场□□斗争吗？”

　　臻宏远立刻严肃地说道：“当然，我是紧急事态处的处长，我们就是负责解决这一切的。”

　　“啊……”剑文斌拉长了声音，犹豫地说道：“和你以为的那种□□斗争不太一样。”

　　“我是说，你们中的任何一位，有过解决矮人族直男家庭纠纷系的老大，和矮人族异装癖同性恋高贵皇后的首脑，因为被同一个雇主雇佣了之后，引发的战争吗？”

　　臻宏远和青木未登时同时沉默了。

　　那一瞬间，仿佛他们真的置身于坟墓。

　　说到这里，剑文斌头疼地捂住了额头：“我们试验田里今天下午黄金土豆第一次收割，本来是可以给月牙城的每个行政机构都送一点过去吃的。”、

　　电话那头的两个人的眼睛同时亮了。

　　须知黄金土豆曾经是霍老先生研发出新物种蔬菜之后的一个销售奇迹。

　　这种土豆奇软，奇糯，奇香，下油锅烹炸实在是过于美味。

　　如果撒上一点的红盐和小茴香籽的话，会极大地让这种香味爆炸。

　　七年前，这可以说是街头小吃的顶霸，每个卖土豆的摊席前，都会堆积着前来购买这种小吃的高中生。

　　即便是看穿了一切的青木未，他也热爱着逝去整整七年的黄金小土豆！

　　剑文斌看了一眼正在用土豆进行混战的帮派。

　　矮人的力量是普通成年人的十五倍，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格外危险的原因之一。

　　剑文斌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给紧急事态处的处长打电话，而且他的诉求还是——

　　“虽然我知道现在的事态有一点过于暴力了……”

　　“但是，如果，如果有可能的话。”

　　“你们可以在半个小时之内救下月牙城收获的第一批黄金土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