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渡（GL）》onion

54、54

　　此时此刻，李云楚却连丝毫力气都使不上来，更险些晕厥过去，神智混沌之间，忽地灵光一闪，脑中飞快掠过以往所见的种种幻象，在那当中，就有这样一副画面：锦瑟儿直直站着，杀气冲天，眼中凶光流露，恨极深！她的两只手用力掐住自己脖子，不偏不倚，就在细线之上！犹记当日，三公主活活掐死屠鉴之时，她就担心自己也会落得个同样下场，果不其然，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还有就是那个怪梦，那个香艳得羞于启齿的怪梦，当初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知不是冷天邪，可如今生死关头，思绪竟还能毫无阻滞地飘回了皇陵之内，就在那一眼冰泉旁边，就在那十数枚玉棺跟前，她与三公主之间的温柔缠绵，丝丝腻腻，腻腻丝丝，如蜻蜓点水、如浮云掠过，于脑海中一一重现，那张脸，娇美酥媚偏又任性得紧，正是凌霄独有的！
　　原来一切一切她早就看到了，可惜竟抓不住这样的先知先觉，任由着发展至今，时也！命也！
　　李云楚心如刀绞，一股巨大的悲怆涌上心头，好苦、好涩。
　　她就要死了，死在锦瑟儿手上。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犹记那天晚上，虽然冷天邪伤了她的心，可终究还是放过了她，直到如今，她才开始看懂那样的良苦用心，同时也开始相信，大婚之日，冷天邪确是为她而来的，只不过被锦瑟和四神君的出现打乱了原有的安排，于是冷天邪带走了锦瑟，为只为避免像今天这样的凄惨相对。
　　冷天邪不愿伤她性命，可锦瑟呢？面对自己想要的东西，还会顾忌那么多吗？答案显而易见。于是为了她，冷天邪以欺瞒的方式整整拦了锦瑟三年，三年，难怪锦瑟要恨得咬牙切齿！
　　呵，锦瑟，似乎我比你要幸运一些，一直被人护着，天邪、凌霄……
　　凌霄，马上就要和你阴阳相隔了，你醒了以后一定会哭吧，那就哭吧，为我而哭……
　　李云楚笑了，思绪再次飘了起来，就在那无力苍白当中，意外地竟又看到了另一翻场景：面前站着的仍然是锦瑟儿，眸子犀利，一如现在这般冷峻，她的右手狠狠插到自己胸上，正用力握着什么，左手却轻轻抚在自己脸上，一字一句道：“从今往后，你就叫做碎梦！”尔后，她就再也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了，悠悠然只剩下一个魂儿，不知该去往何方。
　　碎梦……
　　碎梦……
　　是谁在轻声呼唤？那般轻柔、那般无奈……
　　是天邪么？
　　为什么你独自坐在角落里黯然神伤，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可是一把弓？如此精美如此雅致，又是从何方寻来的宝物？
　　碎梦……
　　碎梦……
　　究竟是谁的声音，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李云楚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大难不死。喉咙好疼，咳不出声，有血，一缕一缕缓缓往外流着。迷迷糊糊的当儿，身子一松，突地摔落在地，好疼，及至睁眼，就看到冷天邪抱着锦瑟儿滚到一旁，正争执着甚么。
　　“我要你亲口说出来，藏在她体内的是什么？”这是锦瑟儿的声音，清冽中透着杀意。
　　“天地精元。”冷天邪显得格外萎靡，更有种认命般的无奈，甫一听闻东汗军压境，她便赶了回来，然则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事情终究还是演变到了现在这一步。
　　“你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锦瑟儿依旧怨愤难平。
　　“若取精元，云楚必死。”冷天邪叹着气，甚感愧疚：“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毕竟是伴着我长大的。”
　　“那你怎不伴她白头偕□□渡一生？”锦瑟儿咬着牙，就像要把每个字都嚼烂搅碎一般，又气又恨。
　　“不，我是天邪，终是要找到你的，只不过那段记忆太过刻骨铭心，抹不掉，而我只希望云楚能多过几年开开心心的日子……”冷天邪的声音冰冰的，像极了以前那个飞扬跋扈的小王爷，非但能狠狠拒人于千里之外，还要以一种最淡漠的口吻最若无其事的语调慢慢述说一些关系他人一生的话语，近乎残酷。
　　原来，她始终是站在锦瑟那边的，对她而言，重要的只是时间远近的区别而已……
　　李云楚一遍又一遍想着，泪水暖了脸庞，却怎也暖不了心。
　　哀，莫大于心死！
　　猛地，锦瑟儿挣脱了冷天邪的桎梏，大步朝这边走来，杀气不减。
　　“赤云！”
　　冷天邪拉住了她，多少年了，她没有再叫过这个名字，这时候念起，真真可谓打翻了五味瓶，诸多滋味皆尽涌上心头。
　　“你不是一直都想记回以前的事吗？”冷天邪轻声念道，霎时间泪水夺眶而出，这一开口，便意味着自己负了赤云更多，情何以堪……
　　锦瑟儿愣愣看着她，全身血液都跟着凝固了去，半晌方才抽动一下嘴角：“莫非你现在要告诉我，其实你是可以帮我找回过去，只是一直不肯做罢了？”话刚说完，锦瑟儿眼前一黑，双腿无力，当场跪坐下来，虽说曾经的力量回来了，可应有的记忆确实还是一片空白。
　　伽蓝仙子的话不错，她并非她的缘，续不回千年的梦。
　　她的缘是天邪，可天邪却固执地不肯伸出援手！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什么时候开始的？”锦瑟儿呆呆望着天，风停了，松涛也停了，天地凝成一片。
　　冷天邪低了头，轻轻道：“从临风观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知道我是天邪，我知道有忘生咒，还知道在我生命里有一位举足轻重的赤云仙子，为她，即便肝脑涂地，亦无怨无悔。”可叹的是，都头来她还是两次三翻地背离了初衷，甚至把自己推到一个进退两难的位置，饱受煎熬。
　　“如果我一定要取精元，你怎么做？”锦瑟儿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胸口因为情绪波动过大还在激烈起伏着。
　　“也不急在这一时，放她走吧！”冷天邪站到了锦瑟儿面前，紧紧咬着牙，其实她心里明白得很，一开始就注定难以两全的事，还是不要太过勉强的好，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一发不可收拾。可那又如何？她毕竟还是木清池里的那个华年，学不来太上忘情。
　　“她必须死！”锦瑟儿怒到了极点，额上火焰印记变得益发通红，如果冷天邪一开始就将事情始末和盘托出，兴许也就不计较了，可如今这口气叫人如何咽得下去！只是，天邪深谙赤云禀性，若是觉得能够饶了李云楚性命，当初又怎会出此下策？锦瑟儿越想越是头疼，心中犹如沸水蒸腾，憋屈与恼怒一股劲地噌噌往上冒着。
　　杀！
　　念叨着念叨着，锦瑟儿举起了右手，掌中红莲业火凝聚成团，红得耀眼。
　　“唰！”
　　毫无预兆地，火球就这么飞了出去，直指李云楚！
　　尽管明知将会是螳臂档车，出于本能反应，李云楚还是把鸳鸯刀祭了出来，准备迎接这千均重击！
　　“赤云！”冷天邪大喝一声，手中发出一道青光，正正击在火球之上，两相交融，顿时化做紫黑烈焰，连消带打地贴着李云楚身子一溜而过。
　　“砰！”
　　山壁被轰出碗口般大小一个洞来，不知深浅，只洞口边缘时不时冒出一缕白烟，看着甚是吓人。
　　李云楚愕然回头，颇有些心惊肉跳，适才若非冷天邪及时出手，她还有命么？
　　“你又能拦得了多少次？”锦瑟儿昂着头，望向冷天邪的眼里满是失望，无声无息间，掌心里就又多了几团火球，蠢蠢欲动。冷天邪嘴角动了动，没有搭话，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锦瑟儿扑倒在地，一手按在其天灵盖上，苦笑：“这便是你要的过去，忆起来吧！”
　　霎时间，锦瑟儿精神一振，仿似醍醐灌顶，往事纷纷扰扰，接连不断地踏上心头，一桢桢一幕幕，太多太多了，多得有些适应不过来，甚至连目光也都跟着失了焦距。
　　“咳！”忽然，被打晕的三公主醒了，兀自咳嗽着，好生难受。
　　锦瑟儿听到声响，不自觉地红莲业火就又从指尖蹿了出来，却是被冷天邪一把按下，耳边更传来声声轻唤：“赤云……赤云……”
　　“还不快走？”冷天邪转过头去，冲尚且发愣的李云楚喊道。李云楚紧了紧手中双刀，胸中虽憋闷，却不再似以前那般悲恸难当，倒像是放下了心头巨石，轻松不少。
　　携起三公主，李云楚毅然翻身上马，日后纵然有泪，也不再会是为那冷天邪，而是，而是……李云楚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寒风陡峭、马蹄声脆，空谷幽幽，心渐次被填满了。
　　岁月漫长，她不过是天邪记忆里的匆匆过客，可却会是凌霄的全部，试问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听着越行越远的马蹄声，冷天邪惆怅顿生，那段懵懂的过往以及不该有的情，就此去了，宛如江水东流，不留痕迹，待到下次相见，怕是要兵戎相见了吧，杀伐与血，还能避免么？然而奇怪的是，这么一个转瞬即逝的念头，竟使得整个身子都热了起来，热得发烫，甚至开始渴望肢体间的冲撞，渴望那种刀锋割开血肉的感觉，甚至渴望操纵生死的快意！
　　她虽好战，骨子里亦流淌着与生俱来的高傲与蔑视，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狂热过，不由自主地，她把目光移到了锦瑟儿戾气渐盛的脸上——它们来自锦瑟儿，属于真正的赤云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