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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0 ...

  •   “姑娘,你这身打扮还是换换吧。”
      小丫鬟玉书跟在后头,怀里抱着一堆衣物,左顾右盼的,不敢大声说话。一看到锦瑟儿慢悠悠走出驸马府的时候,她就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果不其然,锦瑟儿上了轿便直奔眠月楼而去,害得她心头七上八下的,赶忙换上小厮衣服巴巴尾随而来。
      可锦瑟儿并不领情,目光一一扫过门外几个花枝招展的大姑娘的脸,丝毫不在意她们所投来的诧异目光,自言自语般笑道:“天邪能去的地方,我也就能去。”说完抬腿便跨。
      浓妆艳抹的妩媚娇娘见多了,突然之间闯进这么一位冷眉冷眼的不速之客,坐在大堂里的老少爷们一下也就愣了神,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未免又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问问这是哪家的姑娘,猜猜这是谁家的媳妇,说说又该哪个倒霉蛋被寻上了晦气等等,嗡嗡声不断。
      到底还是老鸨见的见识广,当做没事一般笑嘻嘻地迎将上去,俗话说双拳难打笑面人,想当初她那一双狐媚眼也迷倒了不少青年才俊,自诩笑起来的时候还很是有些感染力的。
      “诶哟哟,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瞧瞧,这行头,哪是普通人家能有的,到咱们楼里来是想吃饭还是借宿啊?”老鸨挥舞着小手帕,表现得无比热情。锦瑟儿笑笑,随手将发簪拿下,塞进老鸨手里,不咸不淡地道:“我是来找人的,且问冷天邪宿在哪位花魁房中?”握着沉甸甸的金簪,老鸨两只眼睛就先眯成了缝,可一听闻冷天邪三个字,心头就禁不住咯噔咯噔接连跳了几下,面上却不露声色,打着哈哈道:“这位千金,眠月楼门面虽然不大,可好歹是声名在外,自有规矩,客人们花银子来这是为了消遣,总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给破了例儿。”说着撰起的拳头也就松开了,虽说老大不情愿的,可最后还是把金簪退了回去。
      “规矩?”锦瑟儿抿着唇,似笑非笑,直叫人不寒而栗,恰逢婢女端着酒水从旁走过,于是操起一杯捏在手里,缓缓递到老鸨跟前,冷冷道:“我也有我的规矩!你若敢饮尽此杯中之物,我调头就走!”那杯子在托盘上时尚与一般无二,可到了锦瑟儿手中,这么缓缓递将出去的片刻功夫,杯身已变被灼得通红,釉瓷的纹路于晶莹剔透中半明半灭,似火跳动,内里酒水更是不停地沸腾雀跃,升起丝丝热气。
      老鸨一下就僵了,试问哪里敢接?
      就在这时,一阵清香迎面扑来,有人自楼梯上往这边走着,边走边莺声细语地念道:“天邪在我房里,嬷嬷,让这位姑娘上来吧。”
      锦瑟儿抬头,但见那花魁峨嵋轻扫,鹅蛋脸面,细长腰身,手持湖绿扇子,冲自己浅浅轻笑,隐约含有一丝轻蔑与敌意。
      “诶呀呀,水若,你怎么出来了?”老鸨忙不迭地走上前去,眼角的鱼尾纹堆做一团。
      “屋里呆久了,透透气。”水若不紧不慢地道,剪水秋瞳缓缓扫过底下一张张写满惊艳表情的脸,微微含笑,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
      锦瑟儿不为所动,淡淡道:“带我去见天邪。”

      青楼里的房间大抵都一个样儿,奢靡下笼罩有脂粉味,既富丽堂皇又难免媚俗,水若的房间自然不能幸免,不过这也仅仅限于房间而已,当穿出侧门那道珍珠帘子过后,展现眼前的又是另一番景致,那园子说不上精美,圃里种的亦非名品,可却处处透着温馨,透着安详,仿佛回到了家里,回到了最亲切的地方。
      冷天邪就睡在园子一角的小草庐内,宿醉。
      “她前晚喝多了,怎么劝都不听,于是伺候着躺下了。”门外,水若停了下来,若无其事的面上刻意流露出一丝丝的幸福与满足。锦瑟儿握着门环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不过很快又松开了,回头,直直望进水若眼里,笑:“如果你觉得可以留住她的话,那就努力去做吧,但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气力的好。”水若的脸刷一下就白了,嘴角不自在地抽了抽,随后发出认命般的一声轻叹:“你确实很特别……”锦瑟儿笑笑,不置可否。
      冷天邪睡得很死,大半边脸都埋进了枕头里面,金刚圈放在床边,静静地,很是宁谧,上面那四大神兽的图腾看起来更是格外肃穆,如同古龛前高高在上的石像一般,一直在亘古聆听着甚么。
      锦瑟儿轻轻为她掖好被角,草庐的门虚掩着,水若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悄退下,青草的碧绿由门缝里淌了进来,舒服的感觉。
      心急火燎地找到这里,本该满腔怒火才对,可一见面就又什么情绪都统统被压了下去,消散无形。
      难道这便是命?
      可是天邪,你为什么偏偏要选择逃避?三年了,难道你心中所藏着的秘密,还不能说出来么?
      如果真有所谓的天命所归,那就不该退缩,真相到底是要被知道的……
      锦瑟儿婆娑着金刚圈,一时百感交集,指尖在暗青图纹上流连着,偶尔停顿一下,然后又继续徘徊……她忽然想起了冷天邪的师傅,那个曾在金刚圈上施予束缚真言的东陵圣母,兴许会有她想要的答案。总而言之,她不想贸贸然跑去见伽蓝仙子,天庭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毕竟还是过于危险了。
      然而冷天邪却不这样认为,当小玉书说到锦瑟儿独自出远门的时候,喝到一半的醒酒汤就再也灌不下去了,脑海里第一时间所闪过的念头便是:锦瑟儿去了小灵山!
      冷天邪无暇知会双亲,甚至连金刚圈都没来得及带上,已由窗台一跃冲天。

      小灵山依旧清冷如昔,一汪碧水,白花萦绕。
      琴声悠悠,自水榭里徐徐传将出来,经久不散。
      面对白衣款款的伽蓝仙子,冷天邪略显踌伫,好一会儿方才轻声唤道:“青鸾……”
      伽蓝仙子抬起头,脸上划过一丝自嘲,幽幽道:“很久没有人这样叫了,还以为不会再有人记得。”
      “青鸾与火凤齐名,我又怎么可能忘记?”冷天邪倚着柱子,甚是感慨,同时亦开门见山地说出了来意:“赤云可曾来过?”
      “没有。”伽蓝仙子停下琴音,定定望着她:“你从来都只为赤云奔波劳碌,前些日子我听到下界有些异响,可是你在唱歌?”
      冷天邪没有说话,皱着双眉,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具瑶琴之上,那般简约古朴,多半是锦瑟儿提到过的瑶戈吧,虽说复了原型,所弹奏出来的声音却婉约依旧,倒也真是个痴情的种。
      “你现在这个样子……倒还真像是火凤的后裔。”伽蓝仙子轻轻道,褐色眼珠里所倒映着的分明是天邪的神鸟真身,威武、绚烂夺目,看着看着,伽蓝仙子的思绪不禁泛起阵阵涟漪,有一种钝钝的痛,在心里慢慢磨着。
      她是青鸾,羽翼青如晓天的神鸟,在太阳光辉的沐浴下唱着绝美的歌。
      她本不懂得歌唱,天地孕育了她的美丽与优雅,可是却没有赐予她携手相伴的另一半,她孤独且寂寞,直至碰到凤与凰,方才恍然大悟,开启了寻找另一只青鸾的旅程,她飞过高山,跨过大海,却一直未能如愿,终有一天累了乏了,停落在小灵山上,对着清澈可人的湖水,她看见了一只和它一模一样的鸟,正用热切的眼光望着她!另外的一只鸾!她终于找到她!忽然间,一股辛酸甜美、剧烈疼痛的暖流冲破了心坎,悠悠然唱出了其它鸟儿没有唱过的歌声。
      然而可笑的是,当初的凤与凰已分崩离析,凰不知所踪迹,凤冲撞了火神,竟大难不死得以浴火重生,更诞下奇卵一枚,曰比翼火凤之后,便是现在的天邪……
      凤凰于飞,和鸣锵锵,雌雄双双入紫宫。
      只不过,有谁会相信,那栖息于梧桐树上的神鸟,早已形单影只,而多年以后,就连枝桠上最后的一抹瑰丽色彩都消失了。
      原来,神话也有破灭的一天……
      凤与凰缔造了她的梦,亦毁了她的梦。
      她想恨,奈何恨不起来;想怨,亦无从说起。于是开始变得愤世嫉俗、我行我素,直到后来受佛祖点化归依佛门,做了十八迦蓝。她将小灵山选做修行之地,缘起缘灭,不过一念之间,可内心深处却难免抑郁,说不清为何,欲理还乱,于是渐渐地,她开始喜欢在湖边驻足,如同当初那般顾影自怜,热切而执着。
      此刻,重见天邪,看她活生生地站在眼前,看她不知倦怠地追随着赤云,就这么短短一瞬间,这位绝美的伽蓝仙子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没有改变,仍旧是当初那只苦苦寻找同类的青鸾,傻傻仰慕着如影随形的凤与凰,傻傻憧憬着完美无瑕的传说。
      她慢慢走上前去,好想就这么捧住冷天邪的脸,然后用五指在上面细细婆娑,只消一会儿就好,那眉、那眼,千百年了,却丝毫没有改变,这样的梦的延续,谁不想亲自握在手里?
      “糟!她去的是临风观!”冷天邪突然惊叫起来,自然,这个“她”指的是锦瑟儿,对于伽蓝仙子的思绪她浑然不觉,待到回过头来时,对方经已收敛了情绪,重新露出固有的素雅神色。
      “我先走了,来日再聚。”冷天邪匆忙抱拳,转身欲走。
      “慢!”伽蓝仙子冲南面指了指,道:“你且从这边走,来时的路不安全了。”天庭的戒备说不上森严,却也绝非等同虚设,直觉也好,预感也罢,确实就像口中所说的那样,很多地方都已经不安全了。
      “谢了,告辞!”冷天邪施以一礼,匆匆离去。
      望了望湖里千年不变的人儿,又再望望冷天邪的渐渐模糊的背影,伽蓝仙子笑了,三翻两次地相助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她依旧是那只执着的鸾,而那义无返顾的凤也依然存在着,还有彼此间若有若无的缘,也将一直维系下去,生生世世,解不了亦不需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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