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璃子》袁敏之

7、第 7 章

　　楚云宁闷哼一声，面容扭曲，冷然道：“紫妹，你居然暗算我？”拔出剑来。肖紫芙笑道：“怎么能说是暗算呢？夫妻之间，逗着玩也是有的，只要云哥你，说出雪璃子的下落，我又怎忍心伤了你呢？”
　　楚云宁怒道：“贱人！枉我如此信任你，你却为了雪璃子威胁我。”肖紫芙道：“当年若不是为了你的电剑剑谱，我又怎会下嫁与你。雪璃子是你先想独吞，不如杀了你，我自己独个儿留着。”
　　楚云宁今日才知道夫妻恩爱，全是虚空，一时间满腔心血，有若沸腾，他腰间疼痛难忍，只觉再有一刻，便要跌倒，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脸色紫涨得像是要滴出血来。肖紫芙笑道：“云哥，你告诉了我，我就把解药给你。”楚云宁心中明白，不管自己说是不说，她都要杀了自己，最多再去逼供易施施，她暗器一出，那就注定了撕破脸，现在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他向比妻子缺少心计，此刻命在旦夕，居然灵光一闪，摆出副痴情苦痛样子道：“紫妹，虽然你如此对我，我到底不愿骗你，你过来，我告诉你。”
　　肖紫芙并不相信，可是她知道自己暗器效力，知他已不能前行，心想在他出剑范围之外就丝毫没有危险，飘然而至他身前一剑之外，笑道“我说云哥不会……”忽然停住，一双眼睛死死瞪住喉咙间穿过的长剑，她楞了半晌，忽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楚云宁拔剑，叫声顿止，喉上鲜血喷溅，于是肖紫芙立刻就倒了下去。
　　那确实是柄长剑，比平常的剑长了一倍有余，楚云宁满头大汗，支持笑道：“紫妹，你再想不到我这柄剑上还有这样的机关，可以使剑自内再伸长出一倍来，这才是电剑最大的秘密，我本来想等我们一起找到雪璃子就告诉你，可惜你太心急了。”他喃喃自语，像是对着死尸说话，说着说着，就倒在肖紫芙的尸体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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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布正离他不到两尺距离，见此惨状，不禁背上发寒。回头看易施施，见她坐在地下，脸色苍白如纸，忙爬过去扶住她。易施施道：“我方才用计偷袭，力气已用尽了，你帮我把腿上的月牙钩起出来罢。”巴布伸手握住钩柄，却又不敢拔，易施施怒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要磨磨蹭蹭的。”巴布一咬牙，手上用力，月牙钩出肉，血标出，在黯淡的月光下，竟然是淡蓝色的。易施施艰难地笑了笑，柔声安慰道：“不要害怕，死不了的。”巴布担心道：“你肋上的伤没事吧？”易施施轻轻抬手，银镖掉了下来，原来只是给她夹在腋窝下面，伪装成重伤的样子。易施施见巴布迷惑不解，笑道：“如果不故意受伤，怎么能让肖紫芙那个鬼女人相信我只是个傻丫头？这是苦肉计，若不吃点苦头，后面的戏就不好演了。那女人果然够狠，若不是这样，你我想来早就死在这里了。我到底又赌赢了一次。你能帮我去那个女人的怀里搜一搜么？解药一定就在她身上。”
　　最后一句，忽然压低了声音，语气温柔，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轻轻拍着巴布的手背，仿佛是在给他鼓励。巴布抬起头，看见她湖水一样的眸子里亮晶晶的，带着笑，还有一些其他的什么东西。不禁点了点头。
　　肖紫芙的身上果然有解药，只不过是三个瓶子，一红一蓝一白。易施施沉吟道：“坏血的毒，需内服外敷，其中一瓶定是毒。很可能就是这瓶蓝的，和伤口的颜色一致。”她打开红色瓶子，倒出一些粉末，苦笑道：“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且看看我的命大不大。”
　　正要服下，却被巴布拦住了，她诧异看他，巴布笑道：“不能这么冒险，还有别的法子。”说着伸出手道，“给我把没毒的玩意儿。”易施施取出一把匕首，巴布将那蓝色瓶中粉末抹在刃上，忽然对着自己大腿一划。血液外涌，呈鲜红色。巴布笑道：“看来你猜错了。”又将她手里的红色粉末洒在伤口上，血液变色。倒了些蓝色粉末擦上，过了一会，血色变为正常，巴布笑道：“只有这样才不算冒险，原来这瓶蓝色的才是解药，红色的反而是毒。”随即将蓝色粉末帮她抹在伤口上。
　　易施施一直呆呆地看着他，此时心事重重地拿过白色的瓶子，倒出一把粉末，正要往嘴里倒，巴布一把夺了过来道：“还是我先试试。”倒出一把粉末服下，易施施紧张地盯住他，强笑道：“看来没事。”话音刚落，巴布蓦地喷出一口血来，易施施尖叫一声扶住他，巴布又喷出一口血，支持着苦笑道：“看来这也是毒药，幸亏没有让你吃。”易施施眼圈儿一红，已是哭了出来，巴布再喷一口血，脸色难看至极。易施施忽然放下巴布，转身翻出蓝色的瓶子，倒出一把粉末倾入巴布口中。过了不一会，巴布吐出一口黑色的血，脸上这才稍稍见了红润。易施施自己也服了药粉，心中又恨又气，骂道：“好毒的女人，竟然内外服是一种药，另两种都是毒药，堂堂塞北侠义伉俪，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她将巴布的头扶了起来，轻轻倚靠在自己没受伤的那条腿上，又不放心，反手帮他点了中宫几道大穴，使毒在被解药化解前不至于流到心脏。心头思绪百转，酸楚难言，忍不住眼泪一滴滴往下落，直滴在巴布脸上，巴布睁开眼睛，急道：“不舒服么？怎么哭了？”
　　易施施牵动下嘴角，想做出一个一如既往甜美的笑来，可惜全不能够，眼泪反而不断滑落脸畔，湿透了面上围的黑纱，她张了张嘴，声音微有些嘶哑，半晌才道：“巴布，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巴布嬉笑道：“因为你是天上下来的仙女嘛，凡人都应该保护你不受侵害的。”
　　易施施啐了一口，脸蛋儿只觉发烫。巴布正色道：“这两天我遇见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事，好象每一个人都想利用我，要我的命似的。只有你，施施，是你一直在救我护我，你是个好人，我对你这一丁点儿好处，远远抵不过你的救命大恩，我们大漠上的人是感恩图报的。”
　　易施施垂了头，好久才道：“就只为了这个？”
　　巴布也红了脸，道：“如果我说是只为了你，不论什么大恩大德的话，你相信么？”易施施道：“我信。”停了一会，又道：“如果有一天，我也利用了你，你会恨我么？”巴布笑道：“怎么会？你不会利用我的，我相信你。”易施施看着他那双含笑的眼睛，仿佛是给人迎头打了一拳，好半晌说不出话来，终于道：“巴布，不管以后是如何，此时此刻，我只是要真心对你好。”
　　她说着话时低着头，巴布枕在她的腿上，看见她星眸中泪光闪动，又听她说这一番话，禁不住心潮澎湃，大漠上的人民风淳朴，本没有中原人的拘泥作态，此时巴布眼里，只有易施施一人，只觉她可敬可爱，无所堪比，也不知道哪来的大力气，忽然撑起身体，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易施施一惊，向后一仰身，巴布到底撑不住，又复倒了下去，回想方才情景，哈哈大笑，易施施含羞带怒，推了他一把，然而自己也忍不住笑将起来。巴布用力一扯，易施施轻轻跌在他身侧，面对楚云宁这一战，两人都累得虚脱，即使害怕有新的危险想逃跑也已跑不动路，索性并排躺在草丛中，望着星空，静静歇息。
　　巴布望着被树叶枝杈遮住了大半的天空，笑道：“大漠神会保佑你的，施施，你是个好姑娘。”
　　易施施枕着他的一绺头发，此时一圈一圈地缠绕在手指上玩，接道：“大漠神也会保佑你的，巴布，我不是个好人，而你才是。”
　　巴布偏头笑道：“大漠神会保佑我们两个人的，永远。”他伸出手来，握住了易施施的手，两个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只觉得温暖坚定，仿佛世间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把这两双手分开。
　　忽然，这无边的温宁静谧被一个尖利的声音划破。一个公鸭般的男人嗓音在半空中道：“我就说白驼双铃这么久没出来定是出了事故，你们不听，还一直坚持在林子外头埋伏，等到明年也等不到啦。”另外一个方向有个嘶哑的女音道：“赤发鬼，谁会想得到白驼双铃竟然还能给两个毛头小孩子杀死了呢？”先前那公鸭嗓男人道：“青衣鬼，少废话，还是下去看一看吧。”
　　巴布和易施施相对苦笑，才出虎口又如狼喉，只不过这回他们是任人宰割了。
　　扑哧哧一阵衣袂响声，自西南方树上跃下一名红发蓬头男子，脸色白得像纸，形状狰狞，与此同时，东北方向上轻飘飘飞落一女子，身作戏台上青衣打扮，唇色鲜红冶艳，眼光凄厉，正是方才发话的赤发鬼与青衣鬼。
　　两鬼走到白驼双铃尸前，青衣鬼奇道：“白驼双铃倒像是自相残杀而死的。”赤发鬼嘿嘿笑道：“看样子这两人是问得了雪璃子的下落了，鬼脸老婆子果然有些眼光，她说看到中州剑客掳劫了这小子找雪璃子，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巴布躺在不远处，听了个明白，原来这许多人来找他，是因为中州剑客施伐，这些人只知道施伐让他带领去找雪璃子，却不知道施伐当时是发疯，还以为施伐有足够的证据知道他就是能找到雪璃子的向导。想着想着，不禁觉得命运真是捉弄人，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让他们都以为只有自己才能找得到雪璃子，就不至于去骚扰戈壁上的亲友了，以自己在大漠多年的经验和对大漠的熟悉，还有可能找得到那个什么雪璃子，若他们找上戈壁上其他人，那人找不到雪璃子，定然枉送了性命。这样想着，心中一片恍然，决意要把这向导的身份装下去，从此不再为自己开脱了。
　　那两鬼在白驼双铃尸身前转悠了一会儿，赤发鬼好色成性，忍不住垂涎肖紫芙道：“想不到这娘儿们做了死鬼还这么好看，老子可不想就这么把一个美人儿给浪费了。”说着，蹲下身去解肖紫芙的衣带，刚解得一半，给青衣鬼打了一下，骂道：“没见识的，等找得了雪璃子，那时咱们陇西五鬼横行江湖，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还是先抓住那两个小的再说。”赤发鬼心不甘情不愿地站了起来，道：“大哥说随后就到，怎么耽搁了这许久还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