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璃子》袁敏之

6、第 6 章

　　两人在草丛中坐了一会，不敢乱动，亦是不敢出去，生怕在夜里撞见白驼双铃夫妇，易施施忽然低声道：“那个雪璃子，你真的不知道么？”巴布笑道：“原先是不知道，不过那施姓老人和我讲，说这雪璃子是沙漠神留下来的，凭着小时候听的掌故，应该还有找到的可能。就怕这传说是虚无缥缈，那就没用了。”黑衣女子易施施目光炯炯地听着他说，一眨不眨，忽然低声欢呼了一声，死死抓住他手臂道：“那你带我去找雪璃子好不好？”
　　巴布一楞，想起施伐说过的关于雪璃子的话，道：“怎么，你也想当天下第一么？”易施施面色微现尴尬，扭过头去，轻笑道：“当然不是啦，我……我只是听他们说，好奇想见识一下。”巴布双目望着她，感觉到一丝奇怪，却又说不出来，刚想发声询问，忽然面色一变，抓住易施施的手。
　　东南方二三十步远处，传来沙沙的脚步响。
　　一个清脆的女声压低了道：“云哥，看他们留下的痕迹，应该是一路往这里来了。”另一个男人的低沉嗓音切齿道：“要抓到这两个小贼，一定要挫骨扬灰才能消却我心头之恨，若不是我反应得快，双驼势必要受不小的惊吓。”言下之意，犹自恨恨不已。
　　听说话，来的这一对，定是方才在外拦截的白驼双铃电剑楚云宁和其夫人漫天花雨肖紫芙。两人一面低声说话，一面用长剑在草中拨弄，渐渐朝这面逼近过来。
　　巴布与易施施对视一眼，神色惊骇。易施施受艺于凌波仙子易梦君，轻功极佳，虽说背负了一个人，也不至于在地下留下明显的痕迹。昨夜虽然下雨，但这林子着实茂密，雨水大半被枝叶遮过，地下并无泥泞，想来这二人竟是从地下茅草被稍稍压折的痕迹一路寻来。在这天黑时候，眼力当真不寻常。
　　易施施心头暗骂，手里迅速扣住了五枚铁莲子，却迟迟不敢发出。肖紫芙江湖绰号漫天花雨，可想而知暗器手法多么可怕，她不敢随意发出铁莲子，否则惊动肖紫芙使出漫天花雨手法，后果极其不利。
　　白驼双铃脚步越来越近，易施施心头狂跳，忽然眼珠一转，贴地抖手打出一枚石子。
　　擦！石子正中南面三丈处地下，发出微响。
　　楚云宁长剑一划，道：“原来躲在这里。”刚要转身过去，忽然被妻子拉住，肖紫芙笑道：“云哥，你险些被人骗啦，有人在前头被逼得急了，发暗器引开你，你也就信了？”手掌一翻，娇笑着向前道：“阁下有点小聪明，只可惜不过是些蟊贼的手段，死在我白驼双铃的手下可别埋怨。”
　　她笑靥如花，故意在夜色中扬起手，手里有物事在星光下发出暗蓝色的冷光，显然是淬了毒的家伙儿。
　　楚云宁忽然叫道：“紫妹，可别伤了那个小子，看鬼脸姥姥和中州剑客为了争他大打出手，雪璃子定是着落在这小子身上无疑。”
　　巴布心中一凛，这两个人果然也是来寻雪璃子的，这个东西，对中原的这些人来说，当真有这么重要么？
　　肖紫芙娇笑道：“云哥放心，我自有分寸，我只是要送这两位小朋友一个小小的礼物，他们还死不了。”手腕一震，草丛里易施施忽然一跃而起，五枚铁莲子发出。
　　肖紫芙笑道：“怎么？这就忍不住了么？你还嫩得狠呢。”手中十道蓝芒冲向铁莲子，十五道暗器在半空一起坠落。她手上动作奇快，即刻又有四枚月牙钩在手，越过正在坠落的十五枚暗器，直射易施施。易施施落身不及，腿上中了一枚月牙钩，跌在草丛中。肖紫芙脆声笑道：“真是找死，本来哪，夜色里并不能分辨你们两个，怕误伤那小子，没想到你自己按捺不住，跳了出来，那就别怪我下手狠了，好好的一个美人儿胚子，还真是可惜了啊。”说完咯咯娇笑。
　　巴布腿上有伤不便，手脚并用，爬到易施施身前，厉声道：“不许伤她！”
　　肖紫芙咯咯笑道：“怎么了？心疼了？就怕你想管也管不了呢。”扭头笑道，“云哥，我要教训一下这小鬼，如何？”楚云宁道：“紫妹只要不杀了他，怎样都可以。”肖紫芙笑道：“那不是问题。”手一动，握住一枚银镖，口中笑道：“小鬼，既然你执意挡道，我就成全你，给你些苦头吃吃。”素手轻扬，银镖破空飞出，直射向巴布右肩井。
　　眼见着银镖疾飞而至，易施施蓦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一把推开巴布，迎上那枚银镖。只听“哧”的一响，银镖深深贯入右肋。易施施身子一滞，张口喷出一口血来，脸色灰败，向后坐倒。巴布大惊，扑上来想扶住她软倒的身子，肖紫芙早已向前一步，一柄一尺二寸长的匕首抵在他胸前，俯身笑道：“小子，不好意思，你的意中人给我错手伤了。”伸足踢了踢易施施，笑道，“螳臂也敢挡车，真是不知死活。”巴布目眦欲裂，骂道：“她比你好一万倍，你这个妖女，大漠神不会饶过你们！”
　　肖紫芙笑道：“是么？还不是像条狗似的躺在这里装死。”说完笑着又踢了踢易施施，正踢在腿上的伤口上，易施施在地下几乎神游太虚，此时伤口被踢，疼痛太甚，竟然清醒了些，咬牙冷笑道：“伤了，可还没有死。”肖紫芙笑道：“有区别么？”易施施道：“那是自然，我没死，对你们就还有利用价值。”
　　她用力撑起半个上身，盯着肖紫芙道：“如果我死了，你认为他会告诉你们雪璃子的下落么？我不死，却可以告诉你们。”巴布一楞，忽然明白过来，赶忙接道：“不错，你们说的那个雪璃子的下落我已经告诉了她，而且只告诉了她一个。”肖紫芙神色微变，道：“你认为我会相信这番鬼话？”易施施忽然大笑，直笑得浑身发颤，笑完道：“信与不信，尽在于你们。”
　　楚云宁远远听着，忽然插口道：“夫人，他们说的，未必是假。雪璃子的下落最重要。”
　　肖紫芙疑心最重，听楚云宁一而再，再而三叮嘱，心道，莫非他看上这丫头了，这么紧张。心中虽想，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道：“云哥，我晓得。”转过头来，面上忽然现出极妩媚的笑容，腻声道：“小姑娘，既然你说这话，那你是想把雪璃子的下落说出来了？”
　　易施施早将她面上神色看在眼里，故作不知，冷笑道：“雪璃子总没有我们二人的命重要。”
　　肖紫芙笑道：“这才是乖孩子。你只要说出来，我自然放了你们。”易施施眼珠儿转了两转，笑道：“如此自然好，只是……我不信任你。肖仙子心机百变，我可还真怕你变了主意。”肖紫芙手中匕首一紧，心中大怒，面上笑容不变，道：“那你要怎么办呢？”易施施笑靥如花，凤目如春水，垂首伪作羞状，道：“我只要告诉他一个人。”白嫩柔细的手指，指住了楚云宁。
　　楚云宁笑道：“你要告诉我？那也是一样。”说罢走向前来，他此时心中心心念念只是雪璃子，丝毫没想其他，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妻子脸上神情。易施施看了肖紫芙一眼，故意笑道：“她在这里，我可不能说。”
　　楚云宁急于听到雪璃子下落，便道：“夫人，你退后几步。”肖紫芙气得浑身发抖，没奈何，向外走出丈许远，脸上愤恨之色，再也掩饰不住。
　　易施施微微一笑，示意楚云宁将身俯下，自己贴在他耳边细细说了几句，神色诚恳温柔，肖紫芙更是愤怒。忽然听楚云宁惊道：“你说你不知道雪璃子下落？这怎么可能？”
　　易施施满面惊惶之色，道：“我明明刚刚告诉了你，你怎么说这话？”
　　楚云宁怒道：“你告诉我什么？”伸手拔出剑来。肖紫芙看了明白，纵身上前握住他拔剑的手，道：“云哥，你要做什么？”
　　楚云宁道：“这女子骗我们，她刚刚转口说雪璃子的下落她压根不知道，只是耍弄我们。”
　　肖紫芙冷笑道：“当真如此？那也不急着杀了她吧？”楚云宁是个实在人，一听这话，当即道：“紫妹，你怀疑我得了消息灭口？”他自己说了出来，肖紫芙心中疑心更甚，口中媚笑道：“我怎么会怀疑你？”看了一眼地下的两人，易施施眼神清澈激愤，巴布神情迷惑不解。心中想道，这两个人从一开始发石子迷惑人，到后来轻易被伤，怎么看也不像心思细敏之人，充其量不过是个没见过江湖世面的傻小子，和一个自以为是的小丫头，倒是云哥，平素不轻言语，今日却一再阻挠于我，实在奇怪。她心里种种念头电转纷飞，渐渐定了主意。笑道：“这两个人，杀了也好。”手中蓝光一闪，忽然射向楚云宁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