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璃子》袁敏之

8、第 8 章

　　话音刚落，林子深处有人扬声笑道：“玉面鬼早回了老家啦，你若想他，不妨也回老家去看他去吧。”黑影一闪，一件物事对着赤发鬼撞将过来。
　　赤发鬼劈掌便打，一旁的青衣鬼眼尖，叫道：“是大哥。”赤发鬼仓促间变掌为爪，总算把那物事抓在手里，不是玉面鬼是谁，不过此时再也谈不上玉面二字，整张脸给什么东西打得稀烂，只能依稀辨认出些许轮廓，以及额头上那一颗朱红大痣，这才知道果然是玉面鬼。青衣鬼对玉面鬼素有些情意，看到这副烂皮囊，不禁心如刀割，伸掌抖出一条丈许长软索，骂道：“是昆仑三杰么？还不滚出来受死！”
　　林子深处走出三个锦衣大汉，神色阴冷桀骜，三个人衣着打扮均是一模一样，相貌亦是。易施施同巴布早已缩在一旁，易施施轻声对巴布道：“刚才那陇西五鬼，是陇西地带五个杀神，无恶不作。现在这昆仑三杰，说是三杰，实则在正邪两道，手段狠辣无比，看他们对付五鬼的大鬼玉面鬼的手段就知道了。老天，怎么这些宇内邪魔全都找上门来啦。咱们此番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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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发鬼见昆仑三杰现了身，气焰消了一半，强笑道：“咱们不知道这趟买卖您三位也插手了，如今咱们大哥也给杀了，两下里扯平，就此别过，如何？”
　　青衣鬼气极，啐道：“大哥死得这样惨，你……”赤发鬼生恐惹昆仑三杰发火，忙截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玉面鬼人都死了，咱们犯不着守着他一块儿死。”
　　青衣鬼气得说不出话来，昆仑三杰老大言川狞笑道：“赤发鬼，想不到你倒是个识时务的，不过看来这娘儿们好象不服你啊。”青衣鬼道：“想要我服，死也休想，有胆量的快过来让我为大哥报仇！”
　　言川笑嘻嘻走了出来，瞥着赤发鬼只管笑，青衣鬼将软索迎风抖开，照着言川便刺了过去，那言川手上练的是铁砂掌功夫，此时眼看着软索刺了过来，忽然舒展双臂打了个哈欠，对着右手侧一棵大树轻轻一击，那树随手轰然倒地。言川向右一踏步，躲过一记飞索，仍是对着赤发鬼微笑。
　　赤发鬼给笑得浑身发毛，他明白言川的意思，只是一时下不了手，此时见着言川蓦地露了一招，吓得魂灵脱窍，心想着一拳要是打在自己身上那还了得。暗动心思，将背上哭丧棒抽了出来，跳上去叫：“四妹，二哥来帮你。”青衣鬼一喜，心想二哥到底还是自家兄弟。方要说话，忽觉背上一凉，一截哭丧棒自前胸透出，呆道：“二哥你……”
　　赤发鬼一脚踢翻青衣鬼，冷笑道：“可别怪你二哥心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尸身上擦了擦血迹，谄笑道：“言大哥，这娘儿们给兄弟杀了，兄弟以后誓死跟随几位哥哥，这回真叫弃暗投明了。”
　　言川冷笑，刚要说话，林子深处有人道：“言老大，这种货色留着他做什么？韩老太爷可在这儿呢，别叫他老人家看了生气。”
　　说着从林子里走出来五个人，为首的一个紫膛脸儿，一部黝黑的大胡子披在胸前，瞪着两只豹子似的精光大眼，后面一个粉面青衫小后生搀扶着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先生，又病又喘，可是环顾间眼内精光暴射，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显见内力十分惊人，最后面是一对青年男女，容色极有丰采，神色却极冷淡，均是一身白衣，腰间所挂的剑鞘也是一模一样。
　　易施施脸色一变再变，一边给巴布一一低声介绍：“先前的这人是太行山巨盗云间豹狄彪，后面那两个人是小天山派的兄妹俩，男的叫霍飞，女的叫霍虹，两个都因性情孤僻怪异闻名，一生不嫁不娶，据说修炼得七情皆闭，今天竟也来了。最中间的那个病老头儿，来头最大，南七北六十三省的江湖人都对他敬畏三分，人都唤他韩老人，谁也不知道他本名叫什么，旁边那个是他的义子桃花公子花文，是个笑里藏刀的角色。”她越介绍，脸色越苍白，介绍到韩老人父子，连唇上血色都已退得干干净净，巴布只得抓住了她的手，空自安慰着。
　　言川见了这些人，立刻变得十分恭谨，道：“原来韩老太爷也来了，惊扰了韩老太爷，罪过罪过。”
　　先前说话的人是云间豹狄彪，此时敞开了衣襟，露出长长姜黄色的胸毛，与黑胡子乱糟糟纠结在一起，拍着肚子哈哈大笑道：“韩老太爷大人有大量，言兄弟，在下对令伯仲闻名已久，失敬失敬。”话说得出奇客气，可是眼里光芒犀利，揉不下沙子，言川和一旁的易施施同样看得明白。当下言氏兄弟过来同大家见了礼，一时倒把赤发鬼给忘了，赤发鬼毛骨悚然，想跑又不敢跑，只好不出声装死人。易施施看着他楞楞出神，脑子里飞速地打着算盘。可饶是她心思再细敏十倍，这种景况下也是毫无办法可想，只得听天由命了。
　　云间豹道：“几位言兄速度好快，兄弟刚看见陇西三鬼进林子，赶了进来看热闹，几位言兄就把事情解决了。”
　　昆仑三杰老二言海故意打哈哈笑道：“大家彼此彼此，各位莫不都是为陇西五鬼来的？”
　　小天山派霍飞冷冷接口道：“我们兄妹只为雪璃子而来，其他的事与我们无干。”
　　云间豹捋着须子，大笑道：“陇西五鬼小角色，兄弟若是为的他们也就罢了，像韩老太爷这号人物又怎会为这种货色屈尊降贵，兄弟呢明人也不说暗话，听说雪璃子要出世，兄弟来看看热闹，想来大家的意思也都差不多吧。”
　　韩老爷子咳了几声，笑道：“老夫年纪大了，要那雪璃子也是无用，狄老大说的没错，老夫近年来估计快是不成的了，好奇心大增，这样的热闹自然是要来看看的了。江湖人，能有机会多多见识一点总是没坏处的。”
　　除了霍家兄妹冷然不语，其他人都连声附和。韩老爷子转头笑道：“小兄弟，大家也都是来看看热闹，让你带个道儿而已，对你也没什么坏处，你愿意不愿意呢？”
　　巴布还未说话，易施施先按住了他，笑道：“有韩老爷子发语，我们怎么敢拒绝。”
　　韩老爷子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她，半晌笑道：“姑娘如此明理，让老夫万分欣慰。我看姑娘和小兄弟都受了重伤，老夫这里有功效甚好的丸药，两位请先服用。”转头向青衫后生努了努嘴，易施施脸色一下子惨白如纸，握住巴布的手也是冰凉。
　　青衫后生桃花公子花文从怀里取出两颗丸药来，捧了过去，易施施接在手里道了谢，思想着如何能瞒天过海，无奈韩老人目光炯炯，滴水不漏，只得奉了一枚给巴布，两人分而食之。
　　吃完丸药，易施施自己运功行了一个周天，又帮巴布运功疗伤，两人恢复得很快，不久就可以勉强站起来行路了。
　　云间豹道：“暂且等等。”走到赤发鬼面前，后者两股战战，转头便跑，云间豹挥出一掌，将他打得骨骼尽裂，笑道：“麻烦解决了，这下走吧。”看了看巴布，又笑道：“没有用的人，就是这个下场，小哥儿以为如何？”巴布不敢多言，急忙同易施施起身上路。
　　易施施一起身，那桃花公子擦了擦鼻子，笑道：“好香。”易施施白了他一眼，道：“女儿家用些熏香，好奇怪么？”韩老人轻轻嗅了嗅，发觉不是迷香，也就罢了，只冷笑道：“丫头你最好少耍花样，否则老夫要你死得好看。”
　　易施施拉着巴布走在最前面，后面一行人不急不徐鱼贯随行，稍稍拉开点距离，却足够保证不会让他们逃跑。
　　巴布转头看见易施施苍白的脸，疑道：“有什么危险？”
　　易施施泄气道：“这老奸贼，全完了，给咱们的那两粒丸药，含有巨毒，我原想那时做些手脚不吃的，可是那老贼眼光明得很，只要我稍有动作，咱们就得死得很惨。现在命完全握在人家手里了，不要说逃脱不了，就算逃了也是没用。”
　　巴布道：“现下看来，也没的逃了。结果都差不多，吃了药和没吃也没什么分别，还是领他们找着了雪璃子再说。”又想着道，“你当日那幽昙迷香呢？怎么一直不见用。”
　　易施施低声叹道：“当日鬼脸姥姥踏碎了的烟筒，便是了。若是未毁，咱们也不必落到今日。至于雪璃子么，只怕找着了，咱们死得更快。”她最后一句说得尤其低，没让巴布听清，又不肯重复，只是加快了脚步。
　　巴布凭着长辈给讲的有关大漠的传说，一处一处地思考排除，两三天内带着众人走了大漠上几乎所有有关沙蛇传说的地方，一路上不断有江湖人加入，不断有冲突发生，死伤极多，虽然有明白人出来和解，说还没见着雪璃子什么样儿呢，先打得你死我活实在不值得，可是群雄还是争斗不休，再加上几个功力名望高的如韩老人武当天风道长云间豹崆峒柳逸仙昆仑三杰等，表面看上去满口仁义，实则不但暗地挑拨，又有人明里不涉是非，私下暗杀同行的竞争者。是以行了一路下来，所剩几乎无几。而最先前的中州剑客施伐，却如同凭空消失一般，再没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