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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琴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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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毓见到阿依翰,神色中闪过一丝慌乱,又瞬间掩饰了下去,只是将手微伸,将那琴师推开了些,朝阿依翰招了招手,道:“来。”
阿依翰依言走近,看了眼那琴师,发现那琴师也正在看她,于是朝那琴师微微一福道:“琴师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那琴师闻言一笑,终于站直了身子,还了一礼,道:“小女子姓陆,名疏影,叫我疏影便成。”她说到这里,又看了看阿依翰,叹息道“小姐风华正茂,生得这般的好看,连我这样的人见了也觉得怜惜呢。”
阿依翰脸微微一红,只是朝着秋夜毓靠近了一步。秋夜毓瞅了她一眼,也在一旁笑:“是啊,这样的模样,有时候,我只想将她锁在家中,让谁也见不着才好呢。”
阿依翰瞪了秋夜毓一眼,脸上显露出又是羞涩又是懊恼的神情。秋夜毓见到阿依翰的模样,倒是得意一笑。而一旁的琴师见到两人这般的模样,笑道:“两位感情真好,什么时候要喝喜酒,莫忘了也叫上我。”
“一定一定。”秋夜毓回道。
陆疏影一笑,朝两人一福,走开去了。两人看着陆疏影那纤柔的身影慢慢远去,秋夜毓突然叹道:“她身形柔弱,但弹奏出的音乐却是有力得很,真是难得”阿依翰很少听秋夜毓夸奖一个人,不由得朝她多看了两眼,却见她的眼光对向自己“我来寻你的时候,正好遇上她血虚病发作,你莫要想歪才好。”
阿依翰见秋夜毓神色认真,却又隐约的有些不安的模样,扑哧笑了一声,说道:“我才不会想歪呢,我相信你啊。”
“是啊,你一直都相信我的。”秋夜毓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又道“你去安大人家了?”
阿依翰一愣,突然想起安之佑曾说过他将黄纸香烛送到孟府的话来,想必送去的人告知的秋夜毓,于是点点头,道:“是啊。”
“他与你有什么事?”秋夜毓牵过阿依翰的手,两人慢慢朝孟府走去“他是镇守北方边境的人,莫非是北狄有什么异动?”
阿依翰摇了摇头,想了许久,还是原原本本的将她与哥哥之间的事对秋夜毓说了,只把秋夜毓听得一阵唏嘘感叹,道:“你哥哥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应当,只是不知道安之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说认识羽殇师父,说不定也与羽殇师父有什么干系。”
说起陆羽殇,阿依翰分外的安静,秋夜毓知道她依旧不能接受陆羽殇的种种行为。莫说阿依翰,就连秋夜毓自己,也不知道陆羽殇到底是想要的什么。两人一时之间,一时无话,甚至感觉前方前往孟府的道路,也变得沉重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处理孟星竹的后事,不过秋夜毓也将要临行,所以几乎都是阿依翰在打理,这些日子来,秋夜毓日日都在军中,三军的行程安排,将领的任命,粮草等等,忙得不可开交。皇上是不会因为孟星竹的死而推迟对南疆的征讨的。虽然事事缠身,但秋夜毓依旧坚持每日都回孟府,所幸军中人都知晓孟星竹,所以也不会对秋夜毓的行为有所非议。
这日,秋夜毓走得较早,骑了军中配的马儿,按着缰绳在街道间慢慢前行。帝都京城的大街修筑的极为宽敞,可容六匹马并行,在外城处,特别是东西两市,是自前朝就留下来的市场,夜不闭市,极是繁华。白日里,两旁到处都是叫卖的小贩,各州各郡的稀奇玩意几乎都能见着。
“快走啊!!醉月楼的琴师要被人抢去啦!!”
远远的跑来一个穿着普通,灰头土脸的人,边跑边叫。他的声音很快吸引了周围的人,立刻有好事者往醉月楼跑去。
这样的事,在这个城市其实经常发生,既然敢在京城抢人,一般都是有背景的人物来,所以捕快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不过好热闹总是人的劣根本性,所以这样的热闹,也总是有人去观看的。
秋夜毓摇了摇头,按马打算继续前行,脑海中突然闪过了琴师那消瘦的背影。她微一沉吟,调转了马头,往醉月楼去了。
醉月楼前早已是围了一堆人,有人见到秋夜毓一身将军打扮,虽然不识得这便是新上任的大将军,但见了那身光灿的铠甲,也知来者不是常人,于是急忙让出了一条通道来。秋夜毓下了马,走了过去,见最里面的是几个带刀的京城捕快,还有几个执金吾,不由的微一皱眉。
而那几个执金吾也不同其他的人,见到秋夜毓,立刻围了上来,上下做躬,讪笑道:“秋大将军,您到这里来是喝酒的?”
秋夜毓微一扬眉,抬眼见到醉月楼门口几个家丁手持长棍兵刃守在那里,分明是一副不许人入内的模样,于是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几个执金吾笑道:“不过是右相的公子看上了一个琴师,现在……”
他们话还未说完,就感到秋夜毓冰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了好几个转,不由得停了口,互看了眼彼此。他们都是京中的贵族后裔子孙,平素哪有人敢这样看着自己,就算是刚才进去的右相公子,见到他们也是客客气气的,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显然是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底的,那目光中就透着鄙夷。
“光天白日,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秋夜毓怒道,也不管那几个执金吾了,大踏步上前去。守在门口的几个家丁想要拦住她,可是哪里拦得住,被秋夜毓一翻一卷,就全都趴在地下哭叫连天了。秋夜毓解决了那几个家丁,接着一个箭步便抢进了楼去,而身后众人一声发喊,也跟着秋夜毓跑进了楼里。
楼里的桌椅板凳一片狼藉,一个男人正一边大笑,一边脱着衣服,而在他身下,则传来了虚弱的呼救声。
秋夜毓上前抓住那男人的肩膀,越过去正好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上梨花带雨,心中不由起了怜惜,下手立刻重了,当场便将那男子的肩膀给直接来了个脱臼,痛得那男子哇哇大叫。
她脱下战袍将陆疏影的身子包裹住,将陆疏影抱在怀中。低头看了眼那男人,见他一张脸皱在一团,却依旧掩不去那脸上的淫靡的神色,心中厌恶,踢脚便往那男人的命根狠踹了一脚,那男人双目一翻,整个人便痛晕了过去。
“你没事吧?”秋夜毓掉过头看着怀中的人。
陆疏影摇了摇头,牙齿咬得死紧,目光尚还清醒。
坚强的女人。秋夜毓在心中赞叹了一声,抱着陆疏影缓缓离开了醉月楼。
阿依翰又送走了一批来吊祭的客人,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灵堂里太安静了,她回过头去,见到南宫离愣愣的看着灵位,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拿过了布,想去擦拭孟星竹的灵位。
她一遍一遍地擦着,突然地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她还记得,她总是见不着父亲的。父亲很忙很忙,和孟星竹总是陪着她不同,父亲的身边有着争夺汗位的哥哥们,有争夺汗位的王爷们,有争夺汗位的外敌们。所以父亲总是很忙很忙的,但是在看到阿依翰时,也会露出温暖的笑容。因了那笑容,阿依翰才会依恋着父亲,才会想要让父亲高兴……
可是离开了家,遇到了羽殇师父,也遇到了孟师傅,两个人将他们三人视作了珍宝一般。阿依翰是知道的,他们三人在京城里闯下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祸事,若不是孟师傅的纵容,他们早已经是牢狱在身了。
想到这里,阿依翰眼中一酸,忍不住掉下泪来。她看着南宫离,慢慢地走了过去,轻声说:“阿离,你别这样啊,你哭出来吧。”
南宫离的眼光穿过了阿依翰的身子,落在了遥远的地方。他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了。
阿依翰轻声地哭泣着,摇晃着南宫离,说:“阿离,你别让我们担心啊。你这个样子,孟师父他……他也不会开心的……”
南宫离眼睛一闭,依旧什么话也没有说。
阿依翰坐在了南宫离的身边,双手环抱着膝盖,低声说:“阿离,其实,我才知道我的父亲也去世了。你知道么,我阿爹是草原最强最强的男人,他总是那样坚强又强大,可是那样一个人,却也去世了……我不敢问阿哥他是为什么死的,我怕他被哥哥们合力害死了。我会恨哥哥们,也会恨很多很多的人……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恨他们,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原谅他们,所以我宁愿不知道。阿离啊,我想我们大家都好好的,就像以前那样,一直在一起,一直一直,该有多好啊……”
南宫离身子微微地摇晃着,一滴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脚步声传来,阿依翰抬起泪眼,却见秋夜毓抱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走了进来。她急忙站了身来,擦擦眼泪,跑了过去。在见到那女子零落衣物下的青肿时,阿依翰也猜了个七八分,不由低呼了一声,道:“她……”
“放心,我及时救下了。”秋夜毓朝阿依翰一点头,急忙抱着陆疏影进屋去了。
阿依翰也着急的想要去打些水来,她跑过南宫离的身边,南宫离突然伸出手,拦在阿依翰的面前,抬眼看着阿依翰。阿依翰惊呼了一声,有些欣喜:“阿离,你好啦?”
“……那个女人,不能留”南宫离抿了抿唇,低声说,他看着师父的灵位,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对上阿依翰惊讶的眼睛,又说“为了你自己,她不能留。”
阿依翰一愣,又失笑起来,说道:“阿离你在说什么呀,陆姑娘受了委屈,我们要好生照顾她才是……”
她话还没完,却听南宫离慢慢的开口:“若她以后会夺走你最珍爱的人,那你会后悔吗?”
阿依翰不再开口,惊疑不定地看着南宫离,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南宫离低下头去,静默了一会,看向阿依翰,再问了一次“你会后悔吗?”
“我……”阿依翰后退了一步,南宫离的眼神是如此的确定,她甚至无法用开玩笑一般的表情和话语去带过这样咄咄逼人的问题“我……我不知道……”阿依翰低下了头,手却握紧起来。一想到若是秋夜毓站在另一个女人旁边,对着那个人笑颜如花,她就感觉心底泛起了黑色的火焰。
“我不知道……”阿依翰低声说,她知道她说的是假话,光是想象,她就有杀人的冲动,若是真的话……她实在无法知道自己到底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你在撒谎。”南宫离低声说“你们,都在撒谎……”
“阿离?”
南宫离没有理会阿依翰,举步朝前走去。
“阿离??”
阿依翰在后面叫着,可是南宫离一步一步往前,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阿依翰看着南宫离慢慢的往前,宽大的袖摆在身后随着步伐慢慢的晃动着,最后人影消失在了门后。
阿依翰愣愣的看着阿离的背影,她想要叫住他,可是到底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于是愣愣的看着,直到阿离离开了许久,这才仿佛是回过了神一般,啊的一声,迈开两步去,到底又止住了步伐,摇了摇头,转过了身子。
阿依翰进了屋子,见秋夜毓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女人发呆,突然她想起了阿离的话,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惶恐,走到了秋夜毓的身边,默默的伸过手去,拉住了秋夜毓的衣摆。
秋夜毓回过头来,见着阿依翰那孩子般的举动,不由地笑了一笑,又问:“叫大夫了么?”
阿依翰一愣,摇了摇头,心中担忧秋夜毓的责备,不安地瞅了秋夜毓一眼。秋夜毓倒是毫不在意,只是道:“没叫就算了吧。我看她也是惊吓过度,我给她上了药膏,估计也没有什么事的……”
“你……你……你给她上了药膏?”
“嗯,怎么了……”秋夜毓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猛地回过神来,带着几分羞意低吼“你想到哪去了?我……我可没有往那种地方想过的!”
“嘿嘿……”看着秋夜毓脸上的红晕,阿依翰愣愣地笑了开来,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觉得之前的阴郁在那一瞬间都似乎被一扫而空了,让阿依翰感到安心的感觉。
“真是的……”秋夜毓带着几分宠溺念叨了几声“那样一个纯真无邪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该不是想嫁我想疯了吧?”
这一次,换阿依翰满脸通红,半晌不知如何接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