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拍卖会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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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讯岭的拍卖会开在一幢低矮的石楼里，从外面看去不过两三层楼高，门前挂着一个低调的石匾，上书“日月”两个大字，笔力遒劲如走龙蛇，中间还有几道模糊的剑痕，看起来历史十分悠久。
进入这里的人，脸上都蒙着一个面具，虽然遮住脸的部分很少，却能让人看不清五官模样。
据说面具上刻了某种常驻拍卖行的巫师研制出来的阵法，最高级的面具可以让人的脸呈现出空白状态，不被任何人记住，实乃月黑风高杀人夜的最佳工具。
嬴老板也为元渺她们准备了这种面具，并告诫她们别轻举妄动，若是遇到了境界极高的人，依然有可能看破她们的身份。
门口的侍者见到元渺出示的令牌后，略微躬身，双手接过，在一旁的小阵法上一扫，阵法上方立刻凝出一个复杂的印章标识。
侍者看了这个标识，对她们的态度更为恭敬，堆出满脸的笑，将她们引入楼中。
元渺走在侍者后面，沿着一层周边的走廊，将日月拍卖会的石楼构造收入眼中。
原来这座楼之所以从外面看并不高，是因为它的一层并不完全在地面上，而是向地下挖了半丈有余。在进楼时，需要先往下走一小段台阶。
眼下离拍卖会开始还有段时间，来客络绎不绝，大多在一层的单人位入座，一眼望去已经坐满了大半。
一层正中间砌高的台面上，一个透明的琉璃罩占据了过半的面积。元渺看了一眼，虽然如今里面还空空如也，但想必过会儿就会摆出各式各样的宝贝供人竞拍了。
琉璃罩边上，站着位一身白金长袍的拍卖师，正在翻看本厚厚的册子，时不时拿起飞书玉简说话。
谢清晖看到她，转头前后看看，见伙伴们靠得挺近，而前面的侍者出于礼仪规定，又离她们有段距离，便小声地为众人介绍：
“我来之前找嬴老板恶补了一下终讯岭的相关资料，你们看那台上站着的，便是拍卖会这一场的拍卖师。”
“她叫沈持之，是三年前来的，据说是家中出了事，不得已才流落到终讯岭，急需用钱，入了这日月拍卖行。她上任以后很快就显露出天赋，主持了好几场超出会里高层预期的高价拍卖，现在很受重视。”
阮经年听了若有所思，在石楼顶上飞鱼灯的映照下，眼底光色涌动，喃喃道：
“这一场由她主持，看来会有不少好东西啊。”
她暗戳戳看向元渺的归墟囊。
也不知道队长会不会出手。来都来了，多少得拿点东西回去不是……
在侍者的带领下，一行人走上楼梯，来到正南方的包间前。
元渺让她们先进去，自己留在最后，取出一瓶益气丹送给侍者，权当做打赏。侍者领了，笑容真切许多，连连道谢退下。
她又看了看来时的方向，这才转身入内。
二层包间显然是贵客的专属，人流远比一层少得多，前面都有侍者领路，脸上戴的面具也要复杂一些。
若说对拍卖会的了解程度，常年在此工作的侍者自然是最熟悉的那一批，或许还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道消息。益气丹虽不是什么绝世珍品，但长久服用延年益寿，也算有些来头，比寻常打赏的那些金玉更有诚意。
一瓶益气丹，若能换来侍者的些许好感，她便觉得十分值得。
“阿渺快来，这里有拍卖的名册，我们快挑挑该买些啥！”
沈啼莺见元渺走进来关上门，立刻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招呼她赶紧过来看看。
走入包间，沿边是预留的下沉走道，中间一整块则是平整的地面，布置得很舒适，铺了满房的地毯，还放了一些软垫靠枕。
地上的椅子也同尚古的常见制式不太一样，仿佛被削去了四条腿儿，只剩面板和靠背。一眼看过去就像是张巨大的床铺。
元渺脱下靴子，到沈师姐边上坐下，斜倚着靠枕将脑袋凑过去，看她捧着的册子。
名册中将本场拍卖会的拍品分为四大类，由前往后分别是草药禽兽、功法秘籍、修真奇门法宝，以及只有一页空白，并无任何描述的神秘宝物。
阮经年弯着腰从两人身后探出头，评论道：
“这些花花草草的都没什么大用，秘籍嘛，我们商行也经手过不少，我看就最后两项值得一看。”
“老板，您这话说的可就有失偏颇了。依我之见，草药之属也应多加留意，就算我们不会炼丹，也可以高价聘请医修帮忙，若是成了六品以上的仙丹，那可是翻倍的赚。”
苗蔻踮着脚，扒住越长秋的肩膀，在飞快往后翻的名册中，惊鸿一瞥，看到几样她渴望已久的材料，顿时来了兴趣，急忙接话。
元渺闻言，伸手将名册拿过来，翻回第一部分，把苗蔻拉到前排坐下，一样样和她对眼神，最终圈定了三样，起拍价加起来正好是一万玉码。
终讯岭都是大宗交易，这一万玉码听起来便宜，实际上若是换做外面常用的钱币，足可抵近百万徵。
也就是她们背后站着谢家，此刻才能这般底气十足。
*
“劳烦诸君久等，本场拍卖会即将开始，我是沈持之，今日为大家带来的，是我们日月拍卖行新近得到的一批宝贝。”
“这其中可有好些举世罕见的拍品，连我们的鉴定师都是第一回亲眼见到，可遇不可求。各位今日前来，可谓气运绝佳，切勿错过。”
沈持之抑扬顿挫的声音通过阵法的加持，传遍整座石楼，却不外泄半分，头头是道地介绍起拍品的大致情况。
一层的来客拿到的只是一张卷轴，上面简单画了各种拍品的样子，不像二楼的名册那般有详细介绍，因此她们都一边听，一边在卷轴上找对应的拍品，遇到合适的便在边上标记一番。
而这一切，尽在元渺眼底。
二层围石楼边而建，中间拍卖台上方完全挑空。包间面向台面方向的墙被刻上透视阵法，从里边看去，一层的一举一动都纤毫毕现，视野不受任何阻挡。
不得不说，日月拍卖行在拿捏富人方面，着实有一手。
她饮了口冰镇的果酒，随意挑了块造型精致的糕点咬一口，喟叹一声。
这居高临下的观感，真是十分利于她们探查呢。
拍卖会开场白过后，便进入第一类拍品的详细介绍与竞价环节。
在苗蔻的切切期盼目光中，元渺实在不忍辜负她，还是在竞价石柱上点了几回灯。
也许是来客想要保住实力，又或许是她们都没有医修的人脉，总之苗蔻想要的草药都被她顺利拿下，甚至没受到什么阻碍。
参与竞拍的人只是意思意思，听到拍卖师喊出更高价后，就熄了声。沈持之也没在这一类拍品上多费什么口舌，见众人兴致不高，便快速进入下一环节。
拍卖行的效率挺高，元渺这边刚确认拍到没多久，便有侍者上来敲门，说是来交付拍品。
苗蔻兴冲冲跑过去开门，一拿到木盒便立刻欢喜地打开，连门都忘了关，还是侍者离开前贴心地帮她给带上。
她轻轻拨弄着盒子里的植株，仔细地检查有无损伤，半晌后终于抬头确认：
“品相都挺好的，确实是六阶的品质，估计成丹以后可到七品及以上。”
说完以后，她一屁股坐下，叹了口气，纳闷道：
“这种好东西，我们宗门里都不多见，她们怎么都不拍啊？”
沈啼莺摸摸她的脑袋安慰：“她们有钱人就是瞎信些有的没的，要么是不懂，要么是觉得拍草药不吉利。”
“说到这个，我一直以为高阶草药很常见来着，我们西域的那个回春门总讲她们库房里有多少七阶八阶的药材，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越长秋侧躺在软垫上，屈起一条腿抱怨。
苗蔻一听，深有同感，忙不迭点头，咬牙切齿地说：
“回春门那些家伙，仗着自己有远古传承，总拿这些东西说事儿，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她们炼出什么极品丹药，真是暴殄天物，还不如给我们问仙门。”
万象宗也有医修之脉流传，因此几名万象宗的弟子都对尚古的医修情况有些了解，不似赤焰宗逍遥宗的这三人般，被这么一说就露出信服的表情。
例如元渺就在默默地想，问仙门不是以治外伤和针灸术出名的吗？要那么多高阶药材有何用。
但看着苗蔻格外真情实感的忿然模样，她还是将这句不合时宜的疑问咽下，没有出声。
这会儿苗蔻聊到感兴趣的事，立时打开了话匣子，一改前两日的沉默被动，还在滔滔不绝：
“我看过门内的古籍残卷，好像远古时期高阶草药还是很多的，当时把它们叫‘灵草’，普通的低阶药材叫‘凡草’。不过后来高阶草药越来越少，别说九阶八阶，就连六阶以上都少见，大家就把所有蕴含自然元素的草药统称为灵草，凡草的称呼就此弃置不用。”
“我们说的丹药品阶其实和草药的品阶关联没那么大，主要看的还是配置比例和医修手法熟练度之类，历史上也不是没有用低阶草药炼出高阶丹药的例子……”
*
不论包间里的医修对草药不受重视有多不平，拍卖会的流程还是按照计划顺利往下进行，历经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重头戏环节。
拍卖师沈持之对目前的竞价情况很满意。
草药禽兽和功法秘籍这两类拍品，实际上都是拍卖行不太受重视的存货，一般拍不上价钱，几乎每场都会有几样流拍。
不过今日她运势特别强，之前不看好的几种草药都被二层的富商拍下，虽然加价不多，但能将这种货卖出去，也算是侧面证明了她的实力。
台下的小越也给了她肯定的眼神，说老板看上去心情不错。
也许过了今晚，她的拍卖师等级就又能上调了。
到时她随便出来一场，便能赚数倍于现在的钱，也许很快就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到睽违已久的故乡。
怀抱这般坚定的信念，沈持之正正神色，朗声道：
“接下来便是本场拍卖会最后一样拍品。这件拍品历经万年，直到如今依然保存完好。它曾经逍遥散人亲手炼化，也是坤国君主远渡重洋寻求的至宝。”
万年历史，逍遥散人，坤国君主。
这三个描述，单拎出一个放在任意一样东西上，都能将它的价值瞬间提升百倍千倍，更别提同时出现了。
不止一层，元渺分明感受到二层房间中的人也在蠢蠢欲动，有好几位侍者捧着大盒子，匆匆跑上对面的楼梯，她猜测里面放着的就是贵客存放在拍卖行的玉码。
一层逐渐漫起了细细的白雾，湿润的气息逐渐上涨，台上的人影也看不太真切。巨大的琉璃罩很快只剩下最顶端的一个圆弧。
这样的造势虽然技术含量不高，但调动气氛的效果是显著的。
飘渺的雾气仿若浮云，往上游荡，与垂下的飞鱼灯相接，好似人间仙境。
人们都兴奋起来，即便只能看见台上囫囵的轮廓，也不影响她们的热情，喊声此起彼伏。
“别来这些虚的，快快说到底是什么宝贝！”
“就是啊，这可是经过逍遥散人炼制的，听起来可不得了，就是不知今日带来的筹码够不够。”
“哎，我们就别想了，这种好东西，肯定得是二层那些财主才竞争得起。我们啊，就是前期叫两声，权作掺一脚罢了。”
沈持之对台下观众山呼海啸般的议论并不意外。
说起来她心里其实也有些躁动。之前看到名册上鉴定师给出的天阶一等评级，她还觉得不太真实，想着也许其中有些水分。
可等到亲眼看见，才明白这拍卖行能在这地方屹立不倒，果然不简单，这种传说中的东西竟也能寻来，还不做任何宣传，没有宾客的入场限制，大剌剌的就这么和其他拍品混在一场。
老板这人，可真是不拘小节。
她定了定心继续主持，中气十足的音色充满煽动性：
“诸君莫急，这最后一样神秘拍品，便是在大妖异耳的《尚古珍奇汇编》中，排行第一的溯洄镜，被她称为‘神仙镜’。”
“书中曾言，溯洄，乃天地间万物灵气合天道之训而生，观镜可知过去发生之事。常言道观古鉴今，拥有这件宝贝，便是坐拥尚古的万年历史，何愁往后踏上错道！”
“这也是我们日月拍卖行成立以来遇到的最顶级的宝贝，鉴定师直接给出最高等级天阶一等的评价。十万玉码的起拍价，远远不能与溯洄镜的真实价值相比，它就是尚古大陆历史最真实的见证者！”
来参加拍卖的都是家中富裕之辈，这些人大都热衷收集古物，也对历史上的很多出名宝贝非常熟悉，听到“溯洄镜”的名号，霎时如油滴坠入沸水，呼声迭起。
一层的人仿佛都忘却了自己方才说过的话，声嘶力竭地竞价，音量震天响，个个豪气干云。
一人道：“十五万！这宝贝我一定要拿下！”
立刻便有人高呼：“二十万！谁都别和我抢！”
无人理会，这时候谁礼让谁是蠢货，紧连着的又是几近破音的喊声：
“五十万，我出五十万，买不起的就别跟了！”
在热烈的拍卖场中某个角落里，无人注意到，白雾悄悄然开始变色。
纯白染上灰黑，仿若被踩踏的雪，一寸一寸，变得污浊不堪。
欢呼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来客全都陷入对溯洄镜的激烈争夺中，竞价的喊叫没有任何停歇，状若癫狂。
包间里的几人看到雾气变色，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纷纷沉下脸想要警示外面的人，赶紧抓住背后作乱的邪修。
司徒璃闪身到门边，抬起插销，欲推门而出。
石门纹丝不动。
她以为是自己力用小了，手下使劲，又推了推。
石门依然纹丝不动。
围拢过来的众人发觉不对，几人一齐用力也不见有反应，显然是门外面被做了手脚。
“难道是前面送草药过来的那个侍者？！”
苗蔻想到自己那时没亲手关门，也许便被钻了空子，一时难受起来。
元渺活动了一下手腕，沉着道：
“不是你的错，邪修从外面动手本就很难察觉。这种情况今日我们也不是没考虑过，大家不必惊慌。”
“你们都后退，我来试试。”
说着她便扬起长剑，打算强行暴力破门。
“咚咚咚——”
剑气未至，倒响起了敲门声。
这时候侍者应当都在忙着服务竞价的客人，来敲门的除了邪修还能有谁？
元渺眼神一肃，撤去包间自带的隔音阵法，高声询问：
“来者何人？”
门外的声音有些沉闷，声线仿佛被压紧，也提高了音量：
“我，咳咳，我是带你们进来的，咳咳，咳，侍者。”
那位收下益气丹的侍者？
元渺当时确认过，她的身上没有邪修的气息，于是放松了一些，但也没完全放下戒备，继续问：
“你有何事？”
“咳咳，下面客人的情绪很奇怪，我担心拍卖会出事。您先前给过我丹药，想来是同修士有联系的，能否请客人帮忙，麻烦修士看看她们的情况？”
听得出来，侍者在尽量压抑自己的咳嗽声。此外，她像是很害怕，说出的字句都在微微颤抖。
她怎么会知道拍卖会有问题？
邪修的黑雾至今只有寥寥几人见识过，且消息被严格封锁，平常人绝不可能听闻。
元渺回头和谢清晖对视一眼，见她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便试探道：
“竟有此事？那你快请进来！”
她一边说，一边意思性地推了推门，而后惊讶地喊出声：
“哎呀，这门怎的打不开了？”
听到这话，侍者明显着急了，外面传来一阵响动，还有清脆的金石碰撞声。
片刻后，她惊惶中带了点哭腔的声音响起：
“不好意思客人咳咳，这门没有锁上，但不知为何开不起，紧急开启阵法也没有用，咳，我再去找找人……”
“不必，你说的事情比较重要，现在她们约莫也是没那个空闲来开门，没事儿，我们带了法宝，直接炸开就行。”
元渺满不在乎地说。
外面一时无声，像是在犹豫。
等了一会儿，元渺再次开口：“你退开了吗？”
“客人放心，我这个位置很安全！”
侍者过了一小会儿才回应，声音听起来远了一些。
既然说是炸门，用剑气便不太合适了，元渺后退，换越长秋上前。
巨锤凶狠落下，坚硬的石门显得不堪一击，轰然碎裂。
元渺带头出去，八人都来到了走廊。
却未见一人。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拍卖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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