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7 ...
-
沈家一夜之间被灭了满门。
整个沈家都被灭了，包括各个分支都没落下，仅仅一日，与沈秋有点稀薄滴血缘关系的，都不复存在。
这是沈秋后来得出的结论。
两位后天武者买了沈秋吩咐的东西，遍寻沈秋不着便准备回沈家看看，围着沈家周围看了一圈，还未进去便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两人十分警觉，没有贸然闯入。
也幸亏如此，如今这才安然站在沈秋身后。
他们到底对沈家还是有些忠诚度的，叫了人一起去沈家看看，呼啦呼啦一堆百姓，他们都念着沈家曾经待他们的好。
――他们只知道他们过的富足，生活顺心都是由官府和沈家庇护带来的。
当百姓们集结在一起，堵在沈家门前就是傍晚的事了。
沈秋掉下树的动静，惊动了在周围寻找他的两个后天武者，后天武者下来将他扶起，看着里面人惨死的模样有些骇然。
沈秋回过神来，连呼吸都几不可闻，拍拍身旁扶着自己的双手，示意他拿开。
“少爷。”
沈秋的眼睛终于聚焦，一眼便看见了不远处的阿碧，“放开吧，我没事。”
踉踉跄跄迈着早就麻木的双腿走到阿碧面前，指尖颤抖，阿碧早已没了鼻息，身体冰冷，一双眼瞪大，死不瞑目。
阿碧帮自己整理了一大包吃食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自己吩咐买烧鸡买糕点除了有不让人跟着的目的，又何尝不是希望跟着自己很少出沈家的阿碧也尝一些。
他只觉得自己内心都麻木了。
眼睛干涩，十岁最容易掉眼泪的年纪，他却哭不出来。
心知肚明的沈家人死了大半。
手中抓着的玉石，十个刻痕刺目的摆在那。
阿碧的脸显得十分狰狞，他自己也知道死亡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他将手附在阿碧的眼睛上，帮他合上眼。
“你们……”说出来的声音都沙哑难听。
“少爷。”两人对他跪下，表明忠心。
沈秋抱起阿碧，“去找家主。”
“是。”
他抬步往里走，一路上碰见了许多人躺在地上，挣扎着扭曲着，将土地染成了深红色。
不算强壮的身躯甚至有些瘦小，此时笔挺的，唯有头颅微微低下，他的怀中抱着一个比他大一些的少年，抱累了就背在背上。
他一步步往自己的房间挪，最后将人放在自己的床上，盖上被子。
“阿碧。”一声状似叹息的声音从沈秋口中流泻而出。再张口，竟说不出话来，他只得去找水喝，放了两夜的茶壶里还有水，他闻了闻最终没动。
不过好在他屋子里也有白水，喝了几口润润嗓，方才想说的话，竟没了再说的欲望。
最后他站在一旁，说，“阿碧，谢谢你一直以来无微不至的照顾我。”
沈秋出来的时候，便见两位武者站在门前，见到他跪下行礼，沈秋道：“日后不必跪我。”
“是。”
“说罢。”
“是。已核实所有人，沈家被灭满门，家主还未寻到，但家主乃先天武者，定当不会有事。”两人的话里外都是对先天武者的信任与崇拜。
这世上最厉害的便是先天武者，所有人都这么坚信。
纠正一下，应该是，唯有这片地上的人才如此坚信。别的地方大都流传着的，是仙人的传说，可真要说起来，见过的也不过都是武者，但先天武者绝不是最高等级。
沈秋嗯了一声，道：“沈家覆灭，家主不知去向，日后我也不是什么少爷，你们的卖身契也自当无用。”
他如此说道，“昨日庄叔和林叔回家，此番避开一劫，麻烦你们帮忙做最后一件事。”
两人震惊的对视一眼，低下头来，各自心中都有一番计较。虽然知道如今局面问题，可若是家主未死，这般庞大的沈家自然还能继续屹立不倒。
沈秋绷着脸，无形的气势仿佛突然攀升，他像是一日之间得以成长，就连说出的话都带着几分威严与令人信服之感。
他道，“后天武者依旧是武者，这世道绝不少武者可走的路，我相信你们自然不愿被困在沈家这一方天地。所以今日我做主，放你们自由，沈家的东西也自可按自己需求取走。”
“不过这最后一件事，算是我个人对你们的请求。”
“等你们离开沈家后，请给庄叔林叔带个话，说沈家被灭了满门，无一人幸免。如果可以，希望再给他们稍带些值钱的东西，算是沈家对他们的补偿。”
“……是，少爷。”
两人隐去了身形，此时已共同在心中有了计较。
沈秋没太在意两人的选择，倒不如说，这番选择是他意料之中的。
此时沈秋心中已经列举了种种可能性，沈家出了事，百姓过来，官府自然也要参合，他得速度快点找到父亲，那密道是可能性最大的地方。
学着家主之前示范的模样打开暗道，走向藤蔓这条必经之路。
沈秋呆住，藤蔓挥舞着几条粗壮的枝条，末尾卷着两具尸体，还有三个人还在挣扎。
沈秋看去，其中一人竟是家主，家主腹部破了个洞，血液成股留下，双目还算清明，倒挂着还能一眼看见沈秋，“吾儿快走！”
“爹！”
“这藤蔓是食人的快走！”
见沈秋执拗的站在那，家主心里干着急，“沈家被灭了满门，吾儿是嫡脉剩下的唯一血脉，待到吾儿有足够的实力时，再来……咳，噗……”
沈秋如今双目欲裂，眼中的血丝遍布，只听家主突然道：“沈秋。”
这一声仿佛直接撞进了耳膜，在脑中回响，伴随着一丝清凉，从手腕起始游走四肢百骸，眼中霎时清明。
“你向来早熟，此时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自己应当知道。收下吾丢下的镜子，此镜名为‘含光’，好生收着，莫忘沈家被灭门之事！”
“唯有变强之路，才是正道！”
刺眼的光芒从头顶爆射而出，突然地动山摇，四周扑面而来的威压压得人喘不过气。
沈秋只来得及捡起地上的镜子和镜子一旁的锦囊，便寻了个方向匆匆跑去。
家主欣慰的看着沈秋离开，一旁方才还挣扎的起劲的两人此时也没了声息。
家主感慨，运足最后的气力，悠悠的声音仿佛亘古的钟声，从久远的过去传达过来，“顶天立地伟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
“富贵于我如浮云：随风而来，随风而去。（注1）”
久久不肯坠落的泪水终于决堤。
他本以为，此生当个富家子弟，吃喝不愁，拥有长辈关爱，家大业大，只需学习即可；
他本以为，此生再不用担忧生死，再无需回想生离死别的感受；
他本以为，此生可逍遥自在，却不料一日之间家破人亡。
可悲可叹。
强撑到如今的内心终于垮台，他跑过布满藤蔓的地宫，抹着眼泪注意到了手腕的念珠在发光，怀中也有一物带着温暖的温度，抚平自己内心的抽痛。
他气喘吁吁地跑出去，招呼着百姓赶紧跑，百姓们不明所以，出于本能的对沈家人的信任，有序的跑出沈宅。
大地龟裂，地面塌陷，沈家本宅，从此覆灭。
沈秋回首，沈家再不复存在。
顺风而来，不知从何飘来的些许焦糊味闯入鼻子，他四处看去，呆愣。
沈家坍塌，家主被埋，仆人全死，最后一场大火，将所有有关的事物烧光。
一身青衣狼狈不堪的沈秋从人群中悄然离去。
这场大火烧了整整两日，沈秋怀抱着镜子竹简与玉石，身无分文，后当了腰间的玉佩这才勉强有口饭吃。
他后来不是没有去看，沈家那么多的贵重器物，仿佛一夕之间就消失了一般，连块小玉件都没找到。
最关键的不仅如此，他目前住在客栈，打开锦囊便发觉了不对之处，锦囊内部宛如一个虚无的空间，大约有二十平米那么大，里面放了些许杂物，分门别类的放着许多红衣与玉器，元宝等等皆有，贵重物品居多，大多是银两钱财。
还有两块晶莹剔透的石块，里面转着流光，让人不自觉有亲近之意。
内附一张纸，上面是家主写给沈秋的话。
吾儿今年十岁生辰将至，此物送给吾儿把玩。
吾儿自小天资聪慧，当一眼便知这是何物才是。
吾一直希望吾儿能活泼些，吾儿太过沉闷，从未给吾与娘亲造成烦恼，最多的，不过就是偷懒让人遍寻不着。
吾身为人父，自喜儿如此，却也忧心如此……
另，吾思虑许久，自觉应当告知与你，沈子行心怀叵测，吾儿自当小心，吾察觉他针对本宅谋划许久，此次送信之事，为免他对沈家本宅出手这才让你去，吾知吾儿谨慎，不会留宿，还望此行多加小心。
最后一句劝诫：做人藏心，做事留心，万不可遗忘。
此物乃吾偶然所得，今日送给吾儿，吾儿得了此物自当好生利用，路漫漫其修远兮……
沈秋了然，这锦囊家主本该在送信之前给他，却因何事而耽搁了。
沈秋临别前听见家主运气感慨，除却感慨人生，也自是劝诫于他。
唯有变强才是正道，但却也不可迷障。
手中的锦囊完美的粉碎了沈秋一直以来的想法。
他明悟，这个世界从来不是他自以为的武侠世界，他只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最底层，井底之蛙，不识蓝天之广。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007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