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语》胭脂粉黛

3、第三章 第一封信

　　小苏想起来，自己以前的学校，有一个男生也在精英班，也是保送的进去的，在此之前小苏从没有想认识精英班的任何同学，从不觉得在那个班读书的学生有任何过人之处，有多荣耀，一直觉得他们走他们的阳光道，自己过自己的独木桥，互不相干。

　　恰恰是得知了那个女生在精英班，小苏的内心起了难以言说的变化，促使着她想去认识这个女生。不过只知道她姓林，这还是薇薇告诉的，薇薇知道的也有限，只知道姓不知道名，看来，要想认识这个特别的女生，还是需要借助一些渠道和方式的。

　　这一天，天气灰蒙蒙的，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校园里的梧桐树叶在风中曼舞，摇曳生姿。

　　小苏第一个出了宿舍的门，向教室出发。

　　薇薇在床上刚坐起来正要喊小苏等等她一起走，还没有来得及和小苏说上话，就被她关门的动作阻隔了，一看手表，六点都没有到，心想小苏今天出门确实很早啊。

　　11月的清晨，还没有现阳光，确实有些冷冷清清。

　　宿舍通往教室的路是先要经过一个大的花圃，花圃里有很多花盛开着，有红的，粉的，紫的，黄的，在秋风中瑟瑟发抖，许多花瓣已经凋零。最多的要数月季花了，虽然有花瓣凋零，却难掩饰它的高雅优美，在秋风中仿佛有种“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风姿卓越。

　　泥土里散发着一种疲惫衰败的气息，似在说秋天到了冬天还会远吗？水泥路的两边伫立着高大粗壮的梧桐树，偶尔有叶子在空中旋转，似乎在寻找着自己的归属之地，最终缓缓地飘落至这条灰白冷清的路上。

　　小苏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的脚落在这些有叶子的地方，她不想伤害这刚刚告别母亲的孩子。

　　恋恋不舍是梧桐叶对梧桐树的感情，就似要去远行的游子告别慈爱的母亲，不舍却又不得不去远方，因为远方有梦想在。

　　秋天是一个凄凉又多梦的季节，总会让人滋生出许多情感来。小苏是个多愁善感的女生，最易触景生情，此刻也不禁想起了曹丕的诗来“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鹄南翔。”

　　秋凉的天气并没有阻挡高中校园里早起晨读的学子们，宿舍区以外的地方，总会看见三三两两的学生，或在湖边，或在树下，或在花坛边，或在教学楼的阳台上传出地朗朗读书声，还有远处的操场上，围墙角边，有背古文诗句的，有背英语单词课文的，还有读化学公式的，各不相同。

　　小苏从一排冬青灌木丛的红砖小道拐进了他们高一年级的教学楼，径直上了二楼。教学楼是面朝南的，阳台上可以一览无余的瞭望操场。操场上有人在跑步，这并没有吸引小苏的目光多停留，此刻，她的目光完全被悬挂在最右边教室门头上的牌板吸引了。

　　高一（11）班，红字白底醒目的刻在长方形的牌板上。

　　小苏探着脑袋，在高一（11）班的后门向里面寻找着。好像并没有多神秘，里面稀稀疏疏地坐着几个学生，埋着头对着各自手中的书，嘴里念念有词。里面中间，靠窗的位置，坐着那男生，侧面看，应该就是初中的校友了，她找到了目标，对着目标人物小声的叫着“梁洲”，声音太小，对方根本没有听见，她不由的提高分贝，“梁洲”，对方任然没有听到，倒是后排的一个男生听见了，转头望过来。

　　门后面站着一个俏丽的女生，怀抱几本书，在寻找什么人，有些羞涩。也许是梁洲的女朋友，他心里想着，同时高呼梁洲的名字，告诉他，“有女生找你”这样的话。

　　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的向她这边射来，猝不及防，小苏的脸一下就热了，忙低下了头。

　　梁洲在众人的瞩目下，来到了小苏面前。

　　他不知道苏暮雪找他何事，他们初中在同一个学校，不过并没有在一个班级读书，没有太多交集。他的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的，而她的成绩并不算出类拔萃。印象中苏暮雪不爱说太多话，语文成绩很好，作文经常贴在学校的文学之窗做范文。初二的时候有一个写作比赛，语文老师把整个年级里写作文好的同学集中起来，成立了一个培训小组，那时候，他才正式认识苏暮雪。那时候她剪着齐耳的短发，眼睛大大的，不大爱理人，冷冰冰的。

　　今天她来找我？会有什么事情吗？梁洲边琢磨边向她走来。

　　小苏见梁洲向自己走来，教室里的其他人又对他们俩好奇，不由的紧张了，向阳台退了几步，身体不由自主的转向了操场，想躲避那些好奇的目光。

　　“嗨，苏暮雪，你好。”梁洲先打破了沉寂，“找我有事吗？”

　　他的声音有些浑厚，低沉。

　　“你好，梁洲。”小苏轻轻地抬头看了梁洲，鼓起勇气说，“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情？”梁洲自然地问。

　　“我这里有个东西，你帮我给你们班上一个人。”小苏的脸有些红了。

　　原来如此，她是喜欢我们班的一个男生了，想传递一些信物，自己脸皮薄，想叫我帮忙送。

　　这些小女生也真是奇怪啊，总是喜欢找人转赠礼物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也是呵，女生脸皮薄，害羞，直接送礼物，万一被拒绝了，多难堪啊，脆弱的心肯定没办法接受，如果当着男生面哭，肯定又伤了最后的一点自尊，所以找中间人啊，就算被退回来，还能保全最后一点自尊。只是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她看起来高傲的很，不知道我们班哪个男生入了她的法眼。梁洲心里想着这些，眼睛却一直注视着苏暮雪微红的脸，他太想知道是哪个男生了。

　　看着苏暮雪从英语书里面抽出一个信封，他心里想：这就是她要转达的信函了！

　　“这个，帮我给你们班一个女生。”小苏小心翼翼地把那个信封递给梁洲。

　　What，他没有听错吧，女生？难道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太离谱了吧，她要找一个女生还需要写信，还要转交？她想干什么？梁洲的心里非常疑惑。

　　“谁？”他接过信封，赶紧问，他很好奇。

　　“她姓林，你们班有几个姓林的。”小苏并还不知道那个林姓女生叫什么，她只有这么多信息。

　　“姓林的女生，我们班好像有两个。”不是吧，她太奇怪了，写信给对方，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梁洲不能理解。

　　梁洲捏着信封一角，想着他们班应该是有两个女生姓林，不过，还有一个姓凌。不知道她到底要找谁。

　　“对了，她是短头发。”小苏补充了一句。

　　“那是凌霄吧，短发的就她了。她的凌，是‘会当凌绝顶’的那个凌。”

　　梁洲肯定就是班上那个像男生一样的凌霄了，短发到没什么，关键长相举止太像男生了，开学第一天，新生上台做自我介绍，要不是她开口说话的声调有着女生的那种细和高，他真的就完全认定台上那个高冷的凌霄就是和他有一样身体构造的男生了。

　　可是暮雪为什么要给她写信呢，迷一样的凌霄，还有这个迷一样的苏暮雪。

　　“凌霄吗？她叫凌霄吗？”小苏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

　　“我想你找的人就是她吧，另外两个姓林的女生都是长发。”

　　“短发有些卷，是不是？”小苏想起来一点。

　　“对的。”梁洲不再怀疑，仔细看手中的信封，四四方方的淡蓝色信封上印有一朵玫瑰，靠近胸前时他闻到了一阵淡淡的幽香。

　　“帮我转交给她。”小苏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笑盈盈地说。

　　“好，一会儿她来教室，我给她。”

　　“谢谢你，梁洲。”小苏微笑着和梁洲再见。

　　这是小苏的一个大胆决定，很多年以后小苏想起自己当年的那封信都会心潮澎湃，内心激荡，确实是很唐突的一封信。不过，感谢当初自己的那份勇气，让她没有错过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关于那份信，是小苏在宿舍熄灯以后用手电筒照着写的，信的内容大致如下：

　　同学:

　　你好!

　　很抱歉写这封信，打扰到你。你应该不认识我，其实，我也不认识你。：-）不过，我们有见过。还记得半个月前学校举行运动会的时候吗？那天在操场东边的梧桐树路上，你从我面前经过。那是我们第一次相见。第二次见你，是前几天在楼道里，你和一群女生在我前面走，我就在你身后，你回头时，我们就碰面了，不知道你是否记得。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暮雪，我在高一（4）班。我平时喜欢听音乐，写写东西。今天写这封信的目的就是想认识你。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成为朋友吗？很好的那种朋友。

　　盼望你的回信。

　　苏暮雪

　　2000年11月8号

　　不知这封信是不是太唐突了？会不会惊骇到她？不知道她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觉得我太轻率，太不自重了？小苏的心里真的是五味杂陈，极其复杂，既担心又期盼。担心此信寄出，石沉大海，收不到她的任何回音；同时又期待她的来信能够早日达到，她们能成为很要好的朋友，她们的友谊小船能一直前行。

　　小苏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就连化学老师点名让她回答问题她都没有反应，幸好薇薇拉扯她衣角，让她回过神来。

　　“苏暮雪，你是不是没有听清我的问题？”邱老师手持教鞭，点在黑板的一排化学公式上，SO3 + H2O = H2SO4，“你来解释一下。”

　　邱老师和全班同学的目光都在她这里，她才有所感知，红着脸低着头站了起来。糟糕，刚刚根本没有听邱老师讲什么内容，化学本来就是一门让她头痛欲裂的课程，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化学白痴。更糟糕的是，现在她不知道如何解释，就这样一直尴尬地站着。

　　谁来拯救我！小苏的心里默默祈祷。

　　薇薇在她耳边小声的说道：“三氧化硫与水反应公式……”

　　“郑薇薇，不许说话！”邱老师看清了隔壁的薇薇的嘴型在提示苏暮雪，严厉地制止她的行为。

　　薇薇只得闭上嘴巴，把无奈的眼神传递给小苏，心里想：小苏，你自求多福吧。

　　“呃……”小苏真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班上同学借着这个空隙，都放松了下来，很多人在窃窃私语。邱老师发怒了，用教鞭敲了敲讲台：“安静，安静。苏暮雪，你是不是没有听我讲课？”

　　“老师，我……”小苏头低的更厉害了，她很抱歉没有认真听讲。

　　“是不是我讲的不重要，还是觉得化学这门课不重要？考试不要考吗？要知道，这里是一中，省重点中学，不是二中三中那种九流学校，我们这是培养大学生的，你不想学习，乘早回家，不要在这里混。”邱老师对不爱学习的学生深感厌恶，说话语气非常严厉。

　　“老师，对不起。”小苏难过的说。

　　“你不是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你父母，更对不起你自己。你父母满怀着期望把你送来一中，是希望你对他们有一个好的回馈，是希望你考上重点大学的。你自己想想，你每天起早贪黑的学习，不也是想考个理想的大学，将来找份好工作的吗？”邱老师苦口婆心的说教。

　　“老师，我反对，学习的目的是为了掌握知识,为自己的将来打好基础,作好铺垫。学习仅仅是一个手段，一个过程。正如人们常说的‘学以至用’，学习只是为了将来的发展，而不只是为了考大学那么简单。”

　　周敬突然站起来，高声的发表自己的看法。在大部分女生眼中，他有着一张青春帅气活力张扬的脸，老师们则无一例外地看到一张不安和骚动的脸。

　　他这一举动，瞬间震惊到所有同学，还有邱老师。同学们小声的议论着，有人认为他说的对，有人不以为然，有人为他捏了一把汗，有人等着看好戏，都把目光转向了邱老师。

　　邱老师作为一名优秀的化学老师，教龄20多年，从未在教学史上碰到学生顶撞他的事情，在50多个学生面前质疑他的观点，一时间面子和里子都挂不住了。

　　“你大学都考不上了，还谈何发展。学生就是要以学业为重，只有考大学才能奠定你以后发展的基础。”

　　“可是每个人的兴趣爱好，特长都不一样啊，不是所有人都能上大学的啊，不上大学的人多了，不是照样活的好好的，还有一些人也有非常辉煌的发展啊。比如，华罗庚：初中毕业，只是靠自学完成高中和大学低年级的全部数学课程，可是并没有影响他成为世界著名数学家。还有美国第一个黑人总统，林肯，学历不到中学……”周敬激烈地和邱老师辩论着。

　　“你说的那只是个例，他们虽然学历不高，但是他们有着过人的智慧，再加上后天不断学习努力，才有辉煌的成就。你也说了 ，华罗庚他是靠自学的，也就是说，还是必须走学习这条路。‘人不学习不知道’古语里都这样讲。再说，我们生活中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必须走正常人的路，那就必须要有学历，学历才是你开辟事业的铺路石。” 决不能在全班同学的面前输给谬论，邱老师心里想，嘴上功夫也不简单。

　　“老师，你说的对又不对，人是要学习，可是有人，头脑清醒，学习会有的放失，目标非常明确。而头脑糊涂的人，学习则无的放失，忙于应付，非常被动。所以要因人而异，因地制宜，发挥每个同学的个性和特长才行，不能要求所有的同学都一样的水平吧？就比如化学，我就不擅长，我花再多时间学习也不能赶上王一君吧。”

　　王一君是何许人也？他就是班上化学的翘楚，每每化学测试都是第一名，让班上化学不好的人望尘莫及。

　　小苏此刻也不禁地打量着这个平日里全班女生崇拜的“风云人物”，原来他不止体育好，口才也好，关键他还是一位爱打抱不平仗义执言的侠客。这一刻，小苏的脑子里冒出“侠客”这个词，并觉得它是再适合不过来形容周敬的词了。

　　全班同学又所骚动，有人感叹周敬真是无惧无畏说出了同学们的心声，有人鄙视他顶撞老师藐视学习的行为，有人觉得他豪迈仗义执言有英雄气概。

　　薇薇对周敬的崇拜和喜欢溢于言表，她双手合十紧靠在胸前，一脸的花痴状。

　　“周敬。”邱老师的分贝提高到了一百八，严厉地说，“你这是课堂上公然的藐视权威，完全是谬论。“教室里从窃窃私语演变成了讨论大战，邱老师对于控制课堂纪律已经力不从心了，“安静，安静，这是课堂，不许扰乱课堂。”

　　这一节化学课的焦点和中心显然已经从邱老师的身上，移到了周敬身上，而小苏作为纽带也同周敬连成了一线，也是这一次把他们俩的关系从陌生变成了认识，并慢慢的成为以后的生活中的一个重要角色。

　　当然邱老师不会只是在课上和他们辩论这么的简单了，很快他把这件事情扩大化，移交给班主任秋生处理。结果就是周敬叫家长过来“聊天”，小苏写了1500字的检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