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语》胭脂粉黛

4、第四章 来信可期

　　这天晚上，薇薇和大部分同学去参加某大学教授来一中举行的一场大型讲座——关于未来热门专业的分析。

　　宽敞明亮的教室只有小苏一个人，她之所以没有去听讲座，是因为1500字的检讨书还没有写完，所以她偷偷留了下来。寂静无声的教室里，除了小苏手中笔尖发出地“沙沙沙，沙沙沙……”地写字声，再无它声。

　　1500字对小苏来说不是难事，所有功课里，只有这一门她可以考个优秀，全年级五百多人也是可以排到前十名的。

　　她唯一感到抱歉和遗憾的是把周敬扯了进来，周敬的父亲在学校里，不顾几十号人围观，给了周敬一记响亮的耳光，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小苏觉得很对不起周敬，如果不是自己上课思想不集中，开小差，就不会发生这件事情，周敬自然也不会挨父亲的打骂。

　　从开学到现在她并没有和周敬说过话，他们两人完全不是一类人，本就不会有任何交集的。

　　一直听薇薇谈论周敬的风云事迹，100米的惊人成绩，篮球可以打的和樱木花道一样好，仿佛他的身上永远散发着光芒，吸引着所有女生的注目为他欢呼为他疯狂。还听薇薇说，他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在三中，还经常过来看他。几乎所有女生都嫉妒那个狐狸精的存在，觉得他们分手是早晚的事。

　　对于薇薇说的话，小苏将信将疑，觉得是薇薇自己喜欢周敬，所以幻想着周敬被所有女生喜欢和追捧；也完全是薇薇自己嫉妒周敬女友的存在，才盼望着他们早日分手。至少自己并没有对周敬滋生这种感情——太过花痴的崇拜。虽然以周敬的性格——敢做敢当，无所畏惧敢于顶撞老师，就算不是发生自己身上，他也一样会顶撞老师，然而终究还是因自己而起的，所以她对他还是很亏欠的。

　　小苏心里想着对周敬的歉意，丝毫没有察觉到教室的门口已经有人悄悄地走进来了。

　　“嗨。”突如其来的一声，吓的小苏一抬头——原来正是周敬。

　　“你，你好，你没有去听讲座啊？”小苏第一次开口和周敬说话，竟然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么近距离的面对面，莫名的紧张感油然而生。

　　“你不是也没有去吗？”周敬坐在了她前面座位的凳子上，满不在乎的说，“对我没有用，我也不会选那些专业。”

　　“你喜欢什么专业？”小苏脱口而说，不过，说完她就后悔了，周敬的特长是体育，毫无疑问，他当然选体育专业啦，“是跟，体育有关吧？”

　　“你这么确定吗？”周敬手托下巴，盯着小苏的眼睛说，“我说我不会选跟体育相关的专业，你信吗？”

　　“那不是太浪费了，人不应该是学有所长的吗？”小苏遗憾的说。

　　“我更想学有兴趣的。”周敬坏坏地笑着说，“不过，我更想知道你的兴趣是什么？”

　　“我，我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就是学习啊，考大学。”小苏没想到他会这样问自己，脱口而出的竟然是父母对自己的期望，根生蒂固的期望。

　　“我一点儿不信。”周敬摇摇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你根本不像那样的女生。”

　　“那样的女生？”小苏一脸迷糊，她不知道周敬说的是“那样的女生”是哪样的女生。

　　不过周敬似乎不愿意多说，他说完这句话，就起身了，走向自己的座位，教室的后排。他的座位在里面靠墙的最后排，小苏所在的位置，在教室的中间过道处，两个人沉默着各自做各自的事情。许久，小苏听到有歌声传出——

　　从那遥远海边慢慢消失的你，
　　本来模糊的脸竟然渐渐清晰，
　　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有把它放在心底；
　　茫然走在海边看那潮来潮去，
　　徒劳无功想把每朵浪花记清，
　　想要说声爱你却被吹散在风里，
　　猛然回头你在那里。
　　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
　　就让我用一生等待；
　　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
　　就让它随风飘远；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
　　就像带走每条河流。
　　所有受过的伤，
　　所有流过的泪，
　　我的爱，
　　请全部带走。
　　茫然走在海边看那潮来潮去，
　　徒劳无功想把每朵浪花记清，
　　想要说声爱你却被吹散在风里，
　　猛然回头你在那里。
　　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
　　就让我用一生等待；
　　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
　　就让它随风飘远；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
　　就像带走每条河流。
　　所有受过的伤，
　　所有流过的泪，
　　我的爱，
　　请全部带走。

　　这是她喜欢的张雨生的《大海》。张雨生，这个有惊叹才华的音乐天才却在一次车祸中失去了生命，年轻的生命就此殒灭了，留给人们无尽的感叹，唯有歌声长留于世。

　　小苏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听到他的歌的。初中的时候，晚上写作业，她总是喜欢听收音机，音乐频道喜欢播香港乐坛的流行音乐。那时候她第一次知道有那英，王菲，王杰，刘德华这些人。一天晚上，她听到了《大海》，一听这首歌，她就喜欢上了，又到处找着买磁带。

　　从此总在晚上学习疲惫的时候放这首歌听，因怕父母听见，总是放很小的声音，只要听见门边有脚步声，就迅速关掉音乐，嘴里说上几句英语单词。

　　父母以为她在学英语就没有打扰关门出去了。虽然也因为对父母的这种欺骗行为感到羞愧，但是，对于音乐的喜爱，不得不让她一次次重复这种行为。

　　谁知周敬和她一样，竟然喜欢这首歌。寂静的夜，安静的教室，只有这首大海在单曲循环，在小苏和周敬的耳边萦绕。

　　不知过了多久，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响起了，小苏的1500字检讨书也早已写好，她以为薇薇和同学们听完讲座会回来自习的，看来讲座还没有结束。时间到了九点五十，该回宿舍洗漱了，小苏整理了一下书桌，准备回宿舍了。

　　“准备回宿舍了吗？”周敬突然问道。

　　“是的，讲座还没有结束，他们不会来教室了。”

　　“等我一起走，我也回去了。”周敬说。

　　小苏心中一怔，还未来得及回答，他已经来到自己的身边了。

　　“我喜欢张雨生的歌，你喜欢吗？”

　　“喜欢，初中的时候就喜欢听。”小苏回答道，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那喜欢《大海》吗？我刚刚放了十多遍？”周敬有点喜出望外。

　　“喜欢啊，所以并没有嫌烦。”

　　“那就好。我还怕你嫌烦了呢。我也是初中时候就喜欢这首歌了。初中毕业典礼上，我还演唱了这首歌呢。”周敬回忆着初中的毕业典礼，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

　　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
　　就让我用一生等待；
　　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
　　就让它随风飘远；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
　　就像带走每条河流。
　　所有受过的伤，
　　所有流过的泪，
　　我的爱，
　　请全部带走。

　　不容怀疑，他的歌声真的很美妙，高亢嘹亮，小苏没想到他歌唱方面也是强项，不自然地沉醉于他的歌声中。他又唱了一首粤语歌《红日》——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
　　命运就算曲折离奇，
　　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
　　别流泪心酸，
　　更不应舍弃，
　　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哦……
　　一生之中兜兜转转那会看清楚，
　　彷徨时我也试过独坐一角像是没协助，
　　在某年那幼小的我，
　　跌倒过几多几多落泪在雨夜滂沱，
　　一生之中弯弯曲曲我也要走过，
　　从何时有你有你伴我给我热烈地拍和，
　　像红日之火燃点真的我，
　　结伴行千山也定能踏过，
　　让晚风轻轻吹过，
　　伴送着清幽花香像是在祝福你我，
　　让晚星轻轻闪过，
　　闪出你每个希冀如浪花快要沾湿我，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
　　命运就算曲折离奇，
　　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
　　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
　　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哦……

　　“李克勤的歌，你唱的真好。”小苏由衷地赞扬他，“没想到你的粤语歌唱的这么好，差一点以为是李克勤本人唱的。”

　　“很多人都说我唱的和原唱差不多。”周敬自豪地说。

　　校园的夜是寂静的夜，但不是寂寞的夜，尤其是教学楼附近，下晚自习的学生兴冲冲的飞奔出教室，找寻家的方向那是城里的学生，而他们这些家离主城区较远的学生基本选择住宿。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离宿舍区不远的地方了。宿舍区的热闹声已然传入他们耳朵——喧哗声，公共澡堂里嬉笑声，唱歌声，咒骂声，敲击脸盆的声音，声声入耳。

　　小苏正准备和周敬说再见，忽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两人同时寻找声音的源头。

　　微弱的路灯下，通向宿舍的路上，一个男生再向他们俩的方向，大步走来，仔细一看，原来是梁洲。

　　梁洲疾步迈入他们俩面前，看了一眼小苏身边的周敬，转而向小苏说道：“她有信给你，晚自习给我的。我刚刚在阳台站了一会儿，看见你在楼下，叫你了，你没有听见，所以就追过来了。”

　　小苏压制住内心的喜悦，不动声色地说：“不好意思，我刚刚都没有听到。”

　　刚刚她和周敬一路走来，都是歌声相伴，耳朵满满地都是周敬引人入胜的动听悦耳之声，自然是屏蔽了外界声音。

　　说话间，梁洲递给了她一封普通的白色信封，就是一般邮局寄信的那种极其普通的信封。信封上面一片空白，除了原本的印刷格式和字体。局外人根本猜不透这是出自什么人之手，常言道“字如其人”，现在没有办法做任何判断。

　　周敬在一旁很好奇，目不转睛地盯着小苏接过的这封信，悄悄地观察小苏的表情变化，很显然，她的眼睛完全被这封信吸引，能看见她眼睛里有一闪一闪的光亮发出，她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紧紧地捏紧信，靠到胸前，快速地翻开左手抱着的高一英语，迅速地夹到其中，却掩盖不了她的紧张激动的情绪。他另一方面也在观察梁洲，然而梁洲一脸的沉稳。

　　“谢谢你。”小苏收好这封信，微笑着对梁洲说，“明天中午请你吃饭吧？”

　　“小事一件，何足挂齿，午饭就不必了。”梁洲瞥了一眼小苏身边的男生，尴尬地推辞，“那你们聊，我先回宿舍了。”

　　梁洲心里的判断，苏暮雪此时此刻正和一个男生约会，且这个男生身材高大，反正高过自己一个头，长相英俊谈不上，但是绝对五官有特色，至少很吸引小女生，虽然不想承认，可是事实在那里，反正是综合实力远高于自己。让他异常吃惊，甚至还有一丝失望，想不到苏暮雪才进高中就公然和男生约会，就算不是约会，也是和男生有扯不清的关系。

　　梁洲的心理此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以至于他自己都吃惊自己的情感，所以他急于离开，与其说是不想打扰她和别的男生共处，倒不如说他是不想看见小苏和别的男生约会的事实和情形。很多人都不知道，逃避有时候是对自己的欺骗。

　　梁洲匆匆地逃走了，小苏也不以为意，和周敬告别，回宿舍去。

　　此刻的宿舍，与往日似乎也无不同。小苏推开宿舍门，宿舍里空无一人——看来讲座并没有结束。既然如此，正好便于看凌霄的回信，她把英语书打开到夹着信的那页，然后坐在自己的床边，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封信，拆开信封，缓缓抽出信纸——很普通的纸，一点不精致，相反还很粗糙，大概就是草稿纸之类的纸张。折叠也是极其普通，就是横着折竖着折叠了两道。小苏打开它，映入眼帘的字清晰地展开：

　　苏暮雪：

　　你好，你的来信确实有些突然，我到现在脑子还是有点懵的。看到信时确实没有想到你的目的，很意外你想和我做朋友。

　　我这个人平时不爱说话，不爱和别人玩，尤其是女生，朋友也不是很多。你可能觉得我很特别吧，其实我很普通，就是不爱闹腾，我基本上都是独处的时间多，一个人看书，一个人闲逛，一个人在学校做自己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说的我们见过这回事情，应该是没有注意到吧。校运动会那天我确实有在操场边的梧桐树路走过，我确实看见过一个女生，我不知道是不是你，我没有在意你的长相，所以再见面，我肯定也不会认出你的。还有你说的在楼梯口遇见的事情，我没什么印象，可能是人太多了吧，确实没有注意到，很抱歉。

　　你说想和我做朋友，当然没有问题，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够帮到你，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就写到这里吧，bye~

　　结束了，连署名都没有写，真是随性啊，字迹也是潦草的，飞舞的，小苏看完了意犹未尽，心里有太多想法。

　　原来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啊，也是啊，她那么高傲的人，谁会入她的眼呢，旁若无人的习惯了，自然不会瞧边上走过的人，小苏心里偷偷笑着，一点没有因为她说没有注意到自己而难过和失落，自己的心里已经找好了为她解释和开脱的理由。

　　小苏也再次确认了凌霄的确很孤傲，果然自己观察的没错，她真的喜欢一个人做很多事情，也许在她骨子里骄傲地根本瞧不上任何人，然而她毕竟还是给自己回信了，还同意和自己做朋友，以后他们之间会不会产生更多的交集呢？

　　小苏没办法想象以后她们成为好朋友的画面，因为她怕太美了，自己招架不住。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又觉得自己好笑，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虽然宿舍就她一个人，她也立即收住了自己的笑声，正襟危坐起来。

　　小苏85年生，今年16岁，对男生和女生的事情只是懵懂，在初中时代，尽管身边已经有姐妹们聊着喜欢的男生，还有成双成对的情侣公然在校园里谈起来恋爱，小苏却从未有过心仪爱慕的男生，到了高中也未改变，偏偏是这个叫凌霄的女生，让她心向往之。

　　只是很多年以后，她才了然原来当初以为的那份友情，完全是作为一种掩盖,让真像慢慢浮出水面要花上很久的时间，甚至达到十多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