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海风中走来》南左

10、第十章

　　或许是那种太过于明了又深切的眼神，吴玮并不想对上，他见过了太多一样的同情，可除了会让吴玮又想起之前的事外，其余任何效果都没有，久而久之的，他便不喜欢别人那种莫名复杂的视线。
　　吴玮就装作自己低头喝水，他一下子躲开了。对方看到吴玮“不领情”，倒也未有皱眉的动作，老军官得到了他从一开始便想着问到的答案，然而同时自己的心也跟着对面人儿的回答一样跟着紧张起来，不过抚慰的话照旧和别人的没有太大差别，听多了感觉也烦了，
　　“你别多想，你那是为了祖国，.............，你没有做错。”
　　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左一口右一句的“祖国，没错，骄傲。”但就是没人从吴玮的角度替他去感受下，只知道一股劲的猛灌心灵鸡汤，可那些有用么？如果真的有用，那他早就自我安慰出来了，何必日日夜夜地痛苦着。
　　吴玮认为，那不是他不想想便不会去想的，要是一旦感觉起来了，如同毒瘾一般地强迫起自己不停地难受。
　　只是，此刻耳朵里依然满是对面始终扯不断地安慰声音，听得吴玮头也大了起来，莫名的，他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然而对方也是在为吴玮自己好，吴玮又不好意思去打断，于是便就自己忍着，所有的难受他都一个人压着。吴玮捏着那杯水，掌心里略微用了点力道，水杯变换成了另一种的形状，杯口还没喝尽的水也同是慢慢地溢了出来。
　　吴玮看着那水已经到了杯子边缘，也预示着他自己的忍耐力也一样要到了底。
　　老军官还在说，最后扯到了国家和民族的大义上，吴玮松了手，淡淡地回答道，
　　“我没考虑那么多，我只是觉得要是我不去的话，背后我的家人就会遭殃，毕竟若是没有在前面顶住那些侵略者的脚步，身后的所有父母亲人，朋友，以及陌生的人都会毫无安全可言。”
　　这样的念头，其实不仅仅是他，连2215舰上大部分的舰员也是同样的想法。他们每个人，从最初的目的便是一如既往的简单，守护国境线，保卫这个所有人的家园。
　　但对方也有一半是说对的，毕竟无论是宏观还是微观上来说，总会有一点共通之处，吴玮可能真的像那人说过般地曾有过很大义的念头。只是到了如今已是再怎么的大义都无法让吴玮过去他自己心底里的那道坎。
　　“你这样想是对的。所以你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父母和亲人，你不应该觉得自己是有罪的。”
　　“可是我杀了人，还害死了另一个战友。”
　　“王然是你害死的？”
　　对方并不懂得那个故事里的每一个过程，于是在一听到吴玮这样一说后，也是惊讶了，
　　“到底怎么回事？王然不是被YN人开枪打死的么？”
　　“是！”“也不是！”
　　被问到的人，回答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答案，听得面前的老军官一头雾水，吴玮接下去又说不清楚，即使他想说，也无从说起，只因为当处发生过的事情真的是太乱了。
　　吴玮一直都在张嘴，而后猛地合上，接着再张开，却始终说不出什么声音，他懊恼，郁闷，种种情绪都有。
　　老军官懂也不懂，他没有设身置地地处在吴玮的角度去经历过，有些东西，不能靠一两句话便能度过去的，可也没有继续说更多的大道理，反而沉声问起别的来，
　　“你开了几枪？第一枪是又谁开的？”
　　之前新闻报道里说的未免太过于模糊，虽然一再标榜吴玮他们是在反击，只是到了此刻，面前人已是有些不敢相信了，因此这才问了，用着疑惑的口气，吴玮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就一枪，我只开了一枪，我也是在对方偷袭王然之后才进行的反击！”
　　吴玮突然间激动起来，他猛力地把纸杯拍在身侧的桌子边上，而后几乎是用吼叫的声音告诉给面前的那人，口中力道之大，果然也把那整个杯子都拍散了，好像他此刻已经是接近了崩溃的心情，吴玮乱着，可是却没有人来安慰他，就连老军官都被吴玮的举动震惊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久久的停顿中，他又说，
　　“我没有办法啊！”
　　若是真的有比这之外更好的办法，那么谁能告诉给吴玮，也好让他死也死个明白。但没有人，谁都不会轻易开口。
　　自己听不到回答，吴玮仿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一般，整个人一瞬间脱去了刚才的突兀愤怒，他松了拳头，仰着后背重重地靠在椅子背上，自己一下子里没了力气，好多东西都空了，包括他的心，还有裸露在外面的眼睛。没理而来的绝望，把屋子中，里里外外都听着的所有人震得心头一跳。
　　一直等到如此地步下，面前的那人这才缓缓地开口，
　　“所以你没错啊。”
　　“呵~”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纠结吴玮做过的那一切到底有没有错，并还想从这个话题去说服吴玮，可是他要的绝不是这些，至于那些对与错，吴玮自己肯定是知道的。不管是国家民族大义上，还是他个人与家庭的角度，答案显然是显而易见，而吴玮一直过不去的，在于他心理的压力，是他杀了人，那个前一秒还在回答着同伴并微笑着的脸，却在下一刻变得死气沉沉，吴玮亲眼见证一个人死去的痛苦和无比想活下去的求生欲，这才使得他觉得自己有罪，吴玮讨厌了战争，他感到难受以及后悔。
　　但是就在自己“呵~”的一声后，下一句再是无话可说了，老军官跟吴玮仍然面对面着，处于这越来越沉重的气氛中，压得那两个人谁都换不过气来，临了，他便换了一个话题，
　　“那你，想怎么去见王然的父母，............，你，有东西要给他们么？”
　　对方谨慎着声音，慢慢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