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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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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问道:“师父,到底是什么事情?”
师父说道:“十二年前有一场英雄大会,推举天下武林第一高手。全武林的人无人不想从这场大会中脱颖而出,载入史册,成为武林至尊。”
青晖道长续道:“不仅是为武林至尊之名,那时候江湖上流传一把绝世之剑,名曰玄鸟。若是英雄大会夺冠,便能拥有此剑。我们武当派和少林寺的众位高手也有前去赴会,那真是人山人海,盛况空前。”
本观大师说:“那时觉明师尊还未做方丈,武功却已臻化境,在英雄大会上没人是他的对手。武林同道都说,少林派果然博大精深,七十二绝艺所向披靡。我们少林派的众人也觉得面上有光,甚是高兴。这时候,听到台下有个稚嫩的声音哼了一声,哼声中却充满轻蔑不屑之意。我转头看去,见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公子。那孩子粉妆玉琢,眉眼如画,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孩。那年轻公子则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不到相貌。”
“师祖那时使的是少林长拳,招式强劲,无人不服,却只听那孩子说:‘啧啧,所向披靡,好大的口气,我瞧也不怎么样啊。’当时我听了这句话虽然气恼,但想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胡言乱语,何必跟他计较?只向他瞪了一眼,也不理睬。
那年轻公子说:‘止危,这人的少林长拳可是达摩下院的正宗,已有六成火候。这功夫看上去并不花哨,其实却难练的很,你小孩儿家懂什么?你出拳可远没他这样的劲道。’
我一听之下,自然又惊又怒。少林长拳的练法众多,派系渊源江湖上极少人知,这年轻公子居然一眼就看了出来,而且还说师祖的功力只有六成火候,我当然大不服气。
我便忍不住说道:‘这位公子尊姓?小觑我们的少林长拳,是有意赐教数招么?’
那公子立刻低下头,对那孩子说:‘你瞧,你随口乱说,人家生气了。以后你说话可得小心些!’回头对我说:‘小孩子不懂事,大师请勿怪罪。’
本来这样倒也就罢了,那孩子偏偏插口:‘光是劲道大,又有什么用?少林长拳讲究大巧若拙,意在拳先,今日一见之下,果然叫人失望。’
我当即勃然大怒:‘要是你觉得失望,不妨自己上去试试。’
那孩子说:‘那倒不必了。我原也不是冲着区区少林而来。’
我听他说‘区区少林’四字,更为恼火,道:‘少林岂容你这般信口侮辱!你既口出狂言,就须自己拿出些本事来,否则就别想走!’
那年轻公子瞪了那孩子一眼:‘你看,人家不答应了。你自己惹出的事情自己解决。’
那孩子眨了眨眼睛,便从背后取出兵刃来。”
我忍不住插口:“这兵刃便是阴阳锐了?”
本观大师点头说:“是啊。阴阳锐本是八卦门一系入门的寻常兵器,我们都觉是稀松平常。那孩子却毫不胆怯,拿着那对阴阳锐上台,说道:‘老和尚,我们比试比试。’台下众人都笑了起来。师祖说道:‘你年纪尚幼,我不便和你动手。’那孩子说:‘英雄大会可曾限定年龄?’台下的众人纷纷叫道:‘哪里来的小孩?大人怎么不管管!快快下来玩耍!’
那孩子生气了,冷下脸来说:‘武林英雄大赛,人人自可参与,老和尚,你是怕了我还是怎么的,到底比还是不比?’
师尊直摇头,不知如何是好。那孩子一咬牙,举起兵刃便发招过来。这一发招之下,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他所使的武功没人见过,招招劲道不同,或刚猛,或阴柔,或刚中有柔,或柔中有刚,功力雄浑,收放自如,竟是远在师祖之上。师祖开始时还有所保留,后来全力攻击仍不足抵抗,一下子竟被那孩子的刃风震倒在地。”
“那孩子站在台上,问还有没有人上来挑战。底下寂静一片,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呆在那里没有反应。
那孩子道:‘我无意冒犯少林,只为玄鸟而来。既无人应战,那么看来这柄剑该当归我所有了。’他走到石台正中,便想拿走玄鸟。
各大门派登时骚动起来,不少人说道:‘玄鸟乃是绝世名器,传言得玄鸟者可得天下,岂能由一个不知来历的小孩子拿了去!’台下众人纷纷附和,想来那孩子虽然武功高强,但若是各大门派一拥而上,他也决计讨不了好去。
此时师祖站起身来,说道:‘老衲败在小公子手下,已无话可说。按照事先约定,武功第一者可得玄鸟。既无人应战,可见至尊已定。诸位莫不是要欺负这孩子年幼,出尔反尔么?’
师祖在武林中威望极高,他这么一说,自然无人敢有异议,台下的骚动顿时平静下来。师祖续道:‘武林至尊,总须有名有姓,敢问小公子尊姓大名,师承何处?’
那孩子适才看到各门派相争,满脸都是鄙夷之色,石台正中放着武林至尊的翡翠金冠,那孩子便走过去,将那金冠拿了下来,说道:‘武林至尊,好大的名号,这般沉重的头冠,在我看来,就跟废铜烂铁一样!’竟将那金冠随手一扔,砰的一声丢在台上,那年轻公子立刻制止道:‘止危,不得无礼!’那孩子这才住了手,拿起玄鸟,满不在乎的跳下台来。两人就这样相偕扬长而去,没人敢拦住他们。”
师父长叹一声:“自那年之后,中原武林大会就再也没办过一次。所有人都引以为耻。那两个人也再也未在江湖露面。只听得传言,容止危自甘堕落,踏入歧途,投入魔教,十五岁便折服了千余教众,做了教主。”
本观大师说道:“自甘堕落却也谈不上,容止危本来的武功路数,便不是正道。魔教行事狠辣,诡计多端,高手如云,势力庞大,和我侠义道百余年来争斗仇杀,是是非非,一时也说之不清。容止危十五岁成为一教之主以后,却没有人再见过他。中原武林就此平静十载,过去的事情亦无人再提。”
青晖道长长叹一声:“然而邪教就是邪教,与中原正道永远水火不容。此次各大门派高手遭戕,实是震惊武林的大事,腥风血雨,不知要杀伤多少人命,江湖上免不了再起波澜。这次来我们来浮剑山庄,一则报讯,互通消息,请苏掌门加意提防;二则盼苏掌门莫要宥于门户之见,跟我们一起查明真相,共诛强敌,维护中原武林正义。”
师父当即说道:“澈儿,明天你就率同其欣、康儿,一起去探查消息。我跟随本观本音大师先去少林寺,在了尘大师灵前上祭。”
我们三人齐声答应了。走出浮剑堂,我偷看苏澈一眼,见他神情甚是凝重。
我说道:“师兄,他们说此事与容止危有关,我却觉得颇为不解。”
苏澈道:“哪里不解了?”
我说道:“容止危孩童时期的兵刃是阴阳锐,但既已取得玄鸟这等绝世之剑,怎地不用?难道花这么大功夫夺得玄鸟,就为了供起来,然后继续用阴阳锐么?”
苏澈皱了皱眉,尹康说道:“那有什么,好东西舍不得用,那也是人之常情,你过年时候的新衣衫,平常可不是也舍不得穿么。”
我续道:“再者,众人本来不服容止危,多亏觉明方丈刚正不阿,出面主持公道,他才能取得玄鸟。那么说来,少林应是于他有恩,他又怎会去少林杀人?”
尹康抢着说道:“那自然是他身在魔教,耳濡目染,善恶不分,忘恩负义。”
苏澈道:“这件事疑点甚多,其欣说的很有道理,到底如何,还须我们去探查一番方可定论。只是其欣大病初愈,身体虚弱,我看你还是留在庄里,我跟康儿……”
我立刻抢着大声说道:“我的伤已经好了,这是关乎武林正道的大事,我怎能临阵退缩,自然要竭尽全力!”这次又是出远门的大好机会,不但可以游山玩水,还可以和大师兄朝夕相伴,我怎么能错过?
”
苏澈道:“我们要去魔教的地盘——‘十里血尘天重门’听说过没有?极西数万里外,路途遥远,气候也寒冷。你受的伤才刚好,这次的事情又甚是凶险,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就算是受了风寒,对你身体也大大的不利……”
我急道,“师父一贯教导我们,武林中人须以大义为先,个人安危放在其次,再说了,有你保护我,我还能有什么三长两短?”
尹康道:“大师兄哪里用得着保护你?他只求你不要四处惹祸,你的武功保护自己绰绰有余。”
“师弟果然见识高明,连我也不得不承认你说的是事实。”我点头赞同。
“康儿,”苏澈的眉毛拧在一起,“我是为其欣好,我怕他会受不住……”
“我看二师哥要是几个月不见你,才会真的受不住……啊哟啊哟……”
“尹康!”我又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的话太多了!”
次日我们师兄弟三人便备马携车,带足了银两出发。苏澈收拾了一大包行李,说要跟我同乘一车。
“你带了什么东西,这么多?”我问。
“是你的衣服,还有药。”苏澈看了我一眼,“我见你昨天一天都在闲晃,只好代你整理了。”
“大师兄……你最好了。”我感动的脸都红了,坐进车里,看到尹康在一边,笑得像只小狐狸。
我们晓行夜宿,一路向西。苏澈担心我身体,赶路赶得并不很紧。一路上云开天阔,山明水秀。青骢穿横塘,烟柳十里坡。黄昏灯火市,流水杏花村。我们有时同乘一车,有时并骑徐行,相伴相偕,言笑晏晏。
三个人都还只是十几岁的少年,初涉江湖,不知深浅,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此次对魔教的调查甚是凶险叵测,只觉得说不出的兴奋。
在车里我和苏澈并肩坐在一起,又是另一番光景。在狭窄的山道上,马车摇摇晃晃,我被颠簸的难受,苏澈便伸手搂过我,叫我靠在他身上,会觉得舒服一点。我心里又是甜蜜,又是紧张。自己居然和他坐得这么近,可以紧紧依偎着他,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悄悄抬头看看苏澈,他显然也被颠的不那么舒服,旅途劳顿,他高挺的鼻子渗出细细的汗珠,说不出的英俊清秀。
“其欣,你老看我做什么,不舒服吗?”他的呼吸拂在我的脸侧,温温的,有些痒。
“师兄……”我心头一股激情汹涌而至,很想表白。
但表白了之后该怎么办?万一师兄拒绝,我可如何是好,万一师兄害羞,不肯和我共乘一车,那岂不更是糟糕?我只稍稍犹豫了一下,肚子便代替我开了口,不失时机的咕噜了一声。
“饿了?”苏澈说,“再过不远便可到市镇,我们就买吃的去。”
我靠在苏澈身上,想对他说,却又不敢。只要能这样和他在一起,心里已经觉得很满足,只盼这辆大车如此不停的行走,走到天涯海角,回过头来,又到彼端的天涯海角,天下的道路永远行走不完,那才最好。就算走完了,走路再走几遍又有何妨?每天行了又宿,宿后又行,最怕听到苏澈说已经到了。
又行了十几里,便上了大路,进得城中。此时已是午牌时分,江陵府的街上行人熙来攘往,甚是繁华。我们停了车,沿街转了一个弯,眼见一座酒楼当街而立,金字招牌上写着“醉仙楼”三个大字。招牌年深月久,被烟熏成一团漆黑,三个金字却闪烁发光,阵阵酒香肉气从酒楼中飘出来,厨子刀勺声和跑堂吆喝声响成一片。
我们早就饿了,当下便一起走了进去,上了楼梯,拣了靠窗的位子坐下。跑堂过来招呼,苏澈叫了四色酒菜汤水,我们三人便坐等上菜。
我无事可做,四处张望。但见西首座上一个年轻男子,身穿一身雪白丝绸长袍,乌黑的长发用一根银色丝带绾在脑后,看上去甚是眼熟。我忍不住多望了两眼,他则正好侧脸回过头来,看到我,一双桃花眼一弯,站起身便向我们走了过来。
“苏公子,好久不见啊。”他一摇折扇,笑眯眯的跟我打招呼。
苏澈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嘿嘿,连公子你认错人了。”我认出来是连默,厚着脸皮翻供,“苏公子是那一位,在下姓华名其欣。”
这下轮到连默莫名其妙,直到看到在一旁呵呵傻笑的尹康才有点明白:“原来……是华少侠,在下眼拙。”
苏澈很有礼貌的招呼:“连公子好,不如一起过来坐吧。”
连默笑着说那就不客气了。一张桌子于是便刚好坐了四个人。我问:“连公子怎么也来江陵府了?”
连默摇着折扇:“练功练的太气闷了,出来散散心。”
“那么巧?”我说,“我们也是来散心的。”
“哟,那还真是巧啊。”连默微微一笑,跟我心照不宣的对望了一下,“诸位是打算去‘十里血尘天重门’散心的么。”
苏澈神色一凛,并不答话。小二脖子上挂了条长巾,上来抹了抹桌子,端上一盘青菜豆腐。
“啧啧啧,三位的口味真是清淡。”连默笑道,“我跟你们的目的地相同,只不过现在我已经打算打道回府了。”
“为什么?”我问。
“此事所有人均觉得跟魔教容止危有莫大的关联。但这么几天下来,我却认为不大可能是容止危,内中或许别有隐情。所以已经不必前往那极西偏远之地了。”
“何以见得?”苏澈问道。
连默笑了笑,转头问我:“华公子,你知不知道现今中原武林第一高手是谁,第一美人又是谁?”
我摇头道:“不知道!”
连默伸出折扇点了点我的脑袋:“不知道中原第一高手是谁,还可以说你藐视权贵;不知道第一美人是谁,你干脆连男人也不要当了。武林第一高手,是魔教的容止危。”
我说:“他不是十二年前的第一高手么?现在难道还是?”
连默说:“原来你也听说过——十二年前,惊鸿一现。在那之后谁也没跟他交过手,只是到如今,没人能在武功上胜过少林派的觉明方丈,而觉明方丈则说,他现在的武功仍不足以匹敌当年的容止危。”
我心中暗自惊讶,问道:“那中原第一美人又是谁?”
连默轻轻摇着折扇,微笑着道:“你说呢?”
我说:“莫非是我大师兄?”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苏澈羞恼的:“其欣,不要胡说!”,一个是尹康忍无可忍的:“你就知道大师兄!!”
连默笑着摇头道:“啧啧,华公子对师兄如此倾慕,观点自是有所偏颇。中原第一美人,还是容止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