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第二十五章 ...
-
已过了六月的天,渐渐开始热了,天是灰蒙蒙的,没有一丝云彩,空气中传来阵阵炎热的味道,似乎在告诉人们,夏天来了。父亲到楚沂河畔视察干旱去了,墨香则坐在梁洛离的客房中等待父亲,倚在窗棂边,星眸微闭,眯成一条缝,幽幽的看向远方。
“唉”念起父亲对父母的深情,不觉长唉一声,母亲虽然去了,可父亲依然惦着她,从前几天父亲的眼神中便可以看出,只恨自己未见过热恋中的母亲,那时的她,应该很美吧!
天似乎更热了,静倚窗旁的墨香,鼻尖渗出点点香汗,掏出袖中的帕子拭去,连连摇头,俗语云:心静自然凉,我莫不是还再想着两年前的种种?
两朵红云飞上脸颊,抚下有些发烫的脸,往事历历在目,如同昨日之事,海棠花边低嗅花香的他,朝阳宫中满含深情的他,那夜温柔的他,乌黑的瞳眸,冷峻的五官,不羁的卷发,单纯的如一张白纸的君王,如今可好?是否沉溺在端妃娘娘的石榴裙下,忘了那个你信誓旦旦要保护的墨香?
天色忽然暗了下来,嘴角微微上浮的墨香却浑然不觉,仍然惦念着朝阳宫中的天灏,回忆终是美好的,不能相见,还有回忆,娘说过,回忆是人一生中最美好的东西,因为有回忆,才会懂得珍惜,即使分开了,仍然有回忆将两个人连在一起。父亲不在她身边时,回忆便成了娘最喜欢做的事,那时的娘,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微笑的看着远方,眼睛闪着光芒。
如今,天灏已经离我很远,深宫的高墙,将我们隔了两年,七百二十多个日夜(此处按农历计算,农历,一月三十天,十二个月下来,是三百六十天)你的记忆是否被荡平?与父亲的赌约,是舍不得?抑或是得不到的东西总想得到?
右边眼睛的上眼皮突突直跳,拉回墨香的思绪,常言道:左眼跳是财,右眼跳是灾。难道有事发生?抬眼一看,天空已是乌云密布,远处的乌云交错着,刺眼的闪电不时划过长空,墨香突的有些惊慌,这刺眼的光亮敲打着她不安的心。
久旱过后,必有洪灾,父亲曾经这样告诉过她,所以莫然一大早就去了楚沂河畔巡视,莫不是父亲的话语要成真了?“喀嚓”“轰隆隆隆…”正在思考着的墨香,被这声巨响硬生生打断,冷不丁打个寒颤,呆呆的看向窗外。
要下雨了,看这样子,雨应该会很大,木然的看着远方,忽地,想起父亲仍在河堤巡视,忙跨出门,问梁府的下人要了两把油纸伞,朝楚沂河方向疾步跑去。
出门未几步,指甲盖大的雨滴便滴了下来,粘在土上,片刻,地上便粘满一个个黑色的小点,有些地方还扬起了淡淡的灰尘,不出一盏茶功夫,雨便下了起来,伴着轰隆隆的雷声,雨越下越大,天地间似织起了一张半透明的网,伞下的墨香,隔着半透明的水帘望去,偌大的渠城,竟未见半个人影,连那些刚从干旱中缓过一口气的小商贩们,也未见到,笔直的大街上竟是空无一人。
见雨下的大了,墨香心中更是惦念父亲,脚下的步子不觉快了起来,脚底溅起的小水花,一个个翻着,跳上她的鞋子和裙摆,随着雨越来越大,墨香的鞋湿透了,脚下踩的已不再是轻快的布鞋,似是一只铁鞋,被水浸透的鞋已成累赘。墨香甚是恼怒的低头看了看鞋,脚踝一甩,隔着雨帘,将鞋踢了出去。
“什么东西?!保护老爷!”忽听有人大喊,这声音似乎有几份耳熟。墨香忙睁大了眼瞧去,前面依稀有几个人影,那身影颇有些眼熟,提了裙摆,寻声问去:“来者何人?”
“大胆村妇,竟然对当朝丞相如此不敬!还不让开!”对方听到了她的问题,呵斥着答道。
听完对方的回答后,墨香坦然一笑,“爹呀,我是墨香啊!”说着,朝前面的人影再近几步。未几,几个披着蓑衣,带着大斗笠的人,出现在墨香面前,柱状的水正顺着斗笠边缘往下淌,似是安乐镇水车转过时流下的水。
“香儿,雨太大,赶快回去。”莫然看着湿了大半截的墨香,急急的道:“你一个女儿家,身子弱,经不起这样的雨,快回去。”眼睛有些湿,望着颀秀的墨香,嘴唇一张一合,除了让她快些回去外,竟不知再说些什么。
透过半透明的帘子,看到父亲疼惜的脸,墨香欲哭,碍于面前那么多人,又不好意思哭,只得紧咬嘴唇,随着父亲的步子,匆匆朝梁洛离府上走去。
至梁洛离府中,天已是完全黑了下来,梁洛离招呼下人为莫然等人送上干净衣衫后,又摆上了宴席。
独自坐在酒席前,等待莫然等人的到来,梁洛离感慨万千,六月初三,他接到了□□彦的密令,要他协助杀手,务必在渠城要了莫然的命,密令中还说,务必将墨香毫发不损的留住,送回郯皇城。
梁洛离期斟了一杯酒,一仰头,全部饮下,说实话,他很是佩服莫然,一个受了如此惨重灾难即将死去的渠城,居然被他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救了过来,他从未见过这般神奇之人,面对灾难,处惊不变,还能游刃有余的指挥属下人排除艰险,这点令梁洛离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初对莫然的不满一扫而光。
捻了酒杯,拿在手中把玩,看它随着自己手腕的转动而动,眼睛只是定定的看着,思想却已飘了很远。无可厚非,莫然是一个好丞相,他的宽容与淡定,令人折服,这样的好官,我楚沂国又有几个?若是他死了,楚沂的中流砥柱没了,国焉不亡?若国都亡了,我做这官又有何用?可若拂了□□彦的意,这罪过可不是我能担得起的,况且,先前我鱼肉百姓的事,莫然是否还记在心上?若他回去奏我一本,又将如何?
将酒倒入杯中,看那清澈的液体,溢着醇厚的香,从一个瓷器口流到另一个瓷器口,我便是这壶中之酒,别人往哪儿倒,我便往哪儿流,命运终是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哟,梁藩司好兴致,自斟自饮,好不快哉!”莫然笑着,看着眉头紧锁的梁洛离,打趣着进了门,在他身边的位子坐下,“梁藩司眉头紧皱,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本相替你拿个主意。”谈笑间,一扬身后长袍的搭挂,稳稳的坐下。
“丞相大人,您来了。”梁洛离并未直视莫然的问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他边说着,边抱拳起身,楚沂国下属见到上级,需半躬身,双手抱拳举至眉间,以示尊重。莫然初至渠城时,梁洛离心中甚是不满,礼数都是应付着完成的,今天,他却如此郑重其事,莫然一惊,连忙也起身,扶住他的臂膀,以示回礼。
梁洛离举起一旁的酒壶,为莫然斟满酒,又把自己的杯子倒满,将酒杯举过胸前,“丞相,洛离从未佩服过什么人,您是第一个,这杯酒,洛离敬您。”将杯碰过莫然的杯后,一饮而尽,复又将酒杯倾斜至四十五度角,道:“洛离先干为敬,丞相您上了年纪,请随意。”
莫然并未听他的话,一口气饮尽了杯中酒,笑道:“洛离啊,你忘了,本相的酒量,举国也无几人能及啊!”哈哈一笑,说着,放下手中的酒杯,捋了一下长袍的搭挂,悄无声息的坐在圆凳上。
见他如此潇洒大度,一股难舍之情又涌上心头,他若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梁洛离浑浑噩噩的陪着众人用着晚饭,途中莫然几次问他,他竟毫无反应,直到莫然拍上他的肩,他才回过神儿来,“不知丞相大人何事?”怔怔的问莫然。
见他神情慌张,莫然心中甚是狐疑,“洛离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若是公事,不妨说出来听听,本相也好替你拿个主意。”许是酒吃的有些多,莫然甚是热情,手竟搭上了梁洛离的肩膀,搂着他的肩膀,眼睛却是直射他的心底。
梁洛离眼睛直转,咽了口口水,推开莫然的手,拭着额头的大汗,“只是下属的一些家务事,不劳丞相大人分神。”说着,又去拭额上的汗。
见他神色不对,又不肯吐露半分,莫然虽是疑惑,却也不便多问,闷闷的用过了晚饭,回了客房。
回了屋中,莫然依然在沉思,竟连离去时小春等人的招呼都未听到,墨香见他神色不对,匆匆目送小春等人离去,又折回了父亲身边。
“爹爹,您怎么了?”墨香轻轻推了推沉思中的父亲。
莫然回回神,眯嘘着眼睛,转头看了一眼女儿,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有些心神不宁,刚才看梁洛离的神情,似乎很困扰,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口上说是家事,我倒觉得像是公事,若真是公事,又会是何事?难道是我多心了?只是他不肯说,我再担忧也于事无益。”萦绕在心头的疑惑始终挥不去,莫然的心更加不平静,忧心忡忡的看着墨香,眼里是掩不住的担忧。
见父亲如此在意,墨香甚是不忍,拉了父亲坐回椅子上,道:“父亲,女儿觉得您肯定是在担心大雨,您曾经说过,久旱之后,必有洪灾,如今,这雨下的如此之大,父亲心中想必很是不安吧。”
听着女儿的安慰,莫然心头平和了许多,拍拍她的手,道:“香儿,真是难得你有这份心啊!”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甚是满足。
墨香又陪父亲说了会儿话,见天色不早,这才回房休息。
打更的棒子敲了三下,毫无睡意的梁洛离下意识的看向屋外,沉沉的雨声,不时划过的闪电,都让他心惊肉跳,借着闪电的光,他突然看到几个黑黑的人影出现在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