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吟》何毛毛

26、第二十六章

　　瓢泼大雨，将整个渠城淹没，整个夜变得墨黑，只有天空不断划过的闪电，依稀给这片土地带来些光亮。借着闪电的光芒，梁洛离看到府上的屋顶上，不时闪过几个鬼魅般的身影，大约有十几个人，个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斗笠压的极低，看不到他们的脸。
　　此刻，梁洛离三间客房中的客人都在熟睡，偌大的雨声，盖住了一切声音，人睡的格外沉，丝毫不知危险正悄悄逼近。
　　梁洛离看着那些身影，心中一阵抽搐，眼睁睁的看着莫然被杀吗？抑或又是不听□□彦的？眼睛闭了又闭，心如铁锅上的蚂蚁，手握成拳头，紧紧的攥着，究竟该怎么办？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心神不宁的，病了么？”已经躺在床上的夫人晓容见他如此，忙披了衣下床，至他身后，他竟未觉，这才开口问他。
　　“唉”梁洛离长唉一声，并未答话，面对夫人晓容，他有些沮丧，虽说夫妻同命，只是这样的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夫人性子烈，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若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会如何看我？抬眼看了一眼夫人，淡淡的道：“夫人，你且安心歇息，我在想一些公事，一时拿不定主意，睡不着，索性就站在窗口站站。”抓了她的手，轻轻握着，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极力安慰着，又将她安置回床上，为她拉好被子，道：“夫人，你就安心歇息吧。”
　　见他坚持，晓容无奈，又躺回了床上，看着他，又道：“老爷，惹是想不通，尽可以叫我的。”梁洛离点点头，又回到窗前，继续看着不远处的屋顶。
　　就在梁洛离犹豫的工夫，屋顶上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梁洛离慌了，未和夫人打招呼，便开了门，跌跌撞撞朝客房门跑去。
　　他的心从未像现在这么慌过，到底该听谁的？他已无从思考，莫然如师长般的谆谆教诲又涌上心间，一种愧疚感溢出，他不敢多想，急急朝客房跑去。
　　待他到时，小春、四儿等人均着内衫，雪白的内衫，闪烁在如墨的夜，灵活的闪躲，轻巧的腾挪着，正和黑衣人在房檐下厮斗，银亮的刀，带着淡蓝色的光，在如墨的夜色中闪动，宛若天边划过的流星，兵器相碰，冒出淡黄色的火星，如夜幕下的萤火虫般孤寂。来者丝毫没有怜悯之情，步步紧逼，刀刀致命，训练有素的做风，干净利落的刀法，轻如飞燕的身体，瞬间，以四敌十的小春等人便处于下风，虽是如此，却仍在苦苦支撑。
　　梁洛离的心拎了起来，瞪大了眼睛，仔细寻找着莫然的身影，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在自己心里，莫然竟比官职重要的多，“来人那，抓刺客！”想清楚孰轻孰重的梁洛离，忙冲着司库大门高声大喊。就在梁洛离下定决心的时候，莫然房间的门打开了。
　　借着屋中微弱的光线，依稀看到莫然一身灰色长袍，静静的站在门口，丝毫无畏惧之色，仿佛门外的一切事情都无他无关。“刺客终于来了么？”淡淡的问着，面上仍带着微微的笑。
　　与此同时，墨香房间的门也打开了，淡黄色的烛火，在风中摇曳，成了她的背景，光环下的墨香，一身淡青色的褶裙，秀发尽散，迎着屋外的风飘着，像极月中的仙子。看着屋外的情况，墨香迅速跑到父亲的房间，拉着父亲的手，道：“爹爹，刺客来了，咱们快走！”
　　“先抓住那个女的，记住，不能伤她毫发，她是上级点名要的，若出了岔子，谁也担不起。”刺客的为首者看到跑出来的墨香，大声冲属下叫喊着。
　　眨眼间的工夫，刺客中已经有人朝莫然和墨香逼近，手中提着一把闪着淡蓝色幽光的长剑。
　　来人速度之快，已说明他非寻常之辈，武功之高，身手之快，令人啧舌。莫然忙拉着墨香朝屋中退，边退边用身躯挡住墨香，冷冷的看着刺客，嘴角上扬，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敢对当朝丞相下手，你好大的胆子！”
　　正在打斗中的四儿和小春等人，本就以多敌少，再加上来者全是武功高强之人，丝毫没有精力再顾及到莫然和墨香，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刺客走向家主。
　　“哼哼”一声冷哼，来人低沉的声音响起，“你便是莫然，上级有令，要我今夜取你性命，带走你女儿墨香。”

　　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令莫然的心抖然颤了起来，上级，上级，难道说的是天灏？不可能啊，以他对我的态度，断不会如此对我，且他宅心仁厚，再不会这样对我。他会做出这样的事么？莫然思忖着，对方步步紧逼，没有任何武功的他和墨香只有节节后退。莫然仍是冷静的，他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问道：“何人派你来？既是今夜取我性命，我又没有任何功夫，只有束手就擒，不妨在我死之前，告诉我实情，也好让我做个明白鬼。”墨香担心父亲，硬是从父亲身后挤了出来。

　　对方冷笑着，并不回答莫然的问题，只将手上的长剑指向莫然，就在此时，从父亲身后挤出来的墨香，双臂展开，挡在了父亲身前，那柄长剑直直的指向了墨香的脖子。

　　见长剑直指自己，墨香惊得闭了眼，心中一紧，要死了吗？就这样去了吗？也好，母亲临终前说过，人死之后，就会飞到天上，那里不会有忧伤和哀愁，也没有勾心斗角，有的只是和睦和融洽，在天上的人，都能看到地上的一切事和物，当然也包括人，喜欢的人，恨的人，怨的人，憎的人，会看着他们，直到他们死去。能为父亲挡住这一剑，真的很开心。也许，即使死了，也可以在天上看着父亲和天灏。也许，那比在人间要幸福的多。霎那间，墨香觉得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似乎要飞起来一样，她甚至有些渴望飞起来。

　　莫然此时被墨香挡在身后，看不清发生的事，但他隐约觉得，墨香有危险，便伸了手去拉她，只有一阵风掠过，他什么也没抓住。

　　一阵轻微的风拂过墨香的脖子，冰凉的风从她颈间划过，不禁往后缩了缩，不敢睁开眼睛，忽地，她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怀抱，一个带着浓浓雨气的怀抱，一股陌生的味道涌入鼻中。

　　“大人，刺客在哪儿？”梁洛离府中的官兵终于赶到，而此时，小春和四儿等人皆已受了伤，微薄的烛光下，白色的内衫上沾满鲜血，怵目惊心的红，露着厮杀中划破的肌肤，伤口向外翻卷着，顺着衣服的纹路，不断的往下滴着，与大雨和在一起，将地染的如同黄昏的落日般红。
　　梁洛离手指向屋檐下带斗笠的人，“喏，就是他们，全部给我拿下。”梁洛离果断的下了命令，众官兵本一直想找机会感谢莫然，如今见刺客想杀的人竟是莫然，个个不容分说，如虎狼般冲向敌人。

　　刺客见涌来如此多人，亦是不慌不忙，冷静的应对。见招拆招，遇人就砍。

　　墨香以为剑会刺中脖子，闭着眼睛等了许久，不见想像中的疼痛，便睁了眼，自己已是落入刺客怀抱！！！

　　她挣扎，用肘部打他的双肋，用脚踩他的脚尖，咬着他的臂膀，能用的，能想到的办法，她全用了，结果就是，她仍然被困在那个怀抱里。

　　莫然看着眼前的一切，痛心不已，他不停的责备自己，为什么刚才没有拉住墨香？望着心爱的女儿，一向足智多谋的莫然竟然无计可施。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边滚落，不停的抓着自己的腮，心急如焚，该怎么办才好？

　　“阿星，带着你手上的那个女人离开，要快，这里我们来。”刺客头领见落了下风，果断
　　的下了撤退命令，并迅速至墨香身边，抓了墨香便走。

　　梁洛离的官兵武功终究不及那些刺客，一个个全挂了彩，不断的有人倒下，不断的有人受伤，便他们却不肯歇一下，仍然咬牙坚持爬起来，继续朝刺客进攻。刺客也未讨到什么便宜，有不少人受了伤。见首领逃走，他们也且战且退，一步步朝司库大门退去。

　　梁洛离见墨香被掳，忙和莫然带着剩下未负伤的官兵去追，雨下的虽大，对方毕竟是高手，竟将他们甩开二十几丈之远。

　　高高举着的火把被雨浇熄，脚下泥泞的路，将莫然一行人限入困境，追的速度越来越慢，而莫然也因年事已高，再加上淋雨，终于体力不支，倒地不起。见莫然昏厥，梁洛离慌了，只得叫属下人撤回来，带着昏迷不醒的莫然朝司库退去，仰天一声长唉，像是说给莫然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老丞相，我对不起您，目前我只能顾您了，至于墨香，就看她的造化了。”说完，脱下已经湿透的衣服为莫然盖上，带着为数不多的几个官兵，仓皇的朝梁府走去。

　　此时被掠走的墨香，被刺客扛在肩头，她不甘，她反抗，却没有丝毫用处，那些人根本不管她，只知朝前赶路，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之情，冷静下来的墨香，尽管浑身湿透，眼神却是极其安逸淡然，因为她深深的知道：父亲一定会来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