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田家兔

27、二十七

　　俞峤留在家里，一刻没等拨通了黎泽宇的电话。
　　他知道黎泽宇比开始调查小楼早很多，当年他刚认识许晋不久之后就见过黎泽宇。当时就是相看两生厌，好在接触也不多，许家和俞家早就有意疏远黎氏，小孩子们当然也被隔离。
　　等到后来他因为养伤借调地方，接触到小楼最早的受害人卷宗，开始慢慢深挖这个案子后，一点点牵扯出黎泽宇，小时候的记忆慢慢复苏，却发现对方已经完全成了不认识的模样，只是那种厌恶的感觉越来越深刻，大概还是天生八字不合。
　　电话接通了，黎泽宇带着笑意的声音轻轻地“喂”了一声。
　　俞峤说：“黎泽宇，我是俞峤。”
　　黎泽宇并不意外的样子，甚至还调侃道：“去办公室扑了一个空么？早知道你要去，我就去等你了。”
　　俞峤不为所动，单刀直入：“韩乐池在哪里？”
　　“乐池吗？”黎泽宇的声音始终带着笑意：“你找他有什么事？”
　　“放了他，”俞峤说，“你对他做的恶心事够多了，好歹有人性一次吧。”
　　这话说完，俞峤自己也觉得有点恍惚，在知道黎泽宇是个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情后，他居然开口和黎泽宇谈到“人性”两个字，大约只能说明他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冷静，心是乱的。
　　黎泽宇果然笑出了声：“人性？我到底对乐池做了什么，你要说我没人性？”
　　俞峤冷静了一下，拒绝谈话的节奏被黎泽宇掌握，回击道：“你真的觉得自己首尾很干净吗？‘流光’和‘小楼’都是庄元白在打理，你好像没有亲自参与过，可是这些年被‘小楼’囚禁、贩卖的受害人，都曾经出现在黎氏慈善基金的受助名单上，都是巧合？有些事情只是没有被翻出来而已，并不是你做的有多高明。”
　　“哦，”黎泽宇应了一声，沉着声音反问：“所以我做了什么？我绑架韩乐池、让人侵犯他、威胁他出卖□□、控制他的人身自由？你想说这个？”
　　“难道不是嘛？”俞峤反问。他的语气平稳克制，可是握着手机的手却十分用力，在平静的表面下，是汹涌的怒气。
　　黎泽宇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一声：“俞警官，你知道的真多。”
　　俞峤皱着眉头听他讽刺的话语，但没有出声反驳。他不得不克制情绪，只因为不能确认韩乐池的状况，虽然令人沮丧，可是俞峤知道自己得忍耐。
　　“俞警官，”黎泽宇似乎换了一个通话环境，俞峤觉得刚才还有点嘈杂的背景音一下子安静了，“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但是我知道你一向很看不惯我，所以恐怕不会愿意回答我的问题。这样吧，如果你能诚实地回答我，作为交换，我就满足你的要求怎么样？”
　　俞峤的本性应该是对着话筒喷：去你妈的。然而他不得不在几次深呼吸后说：“你问。”
　　“为什么开始调查小楼？”
　　“7年前，X大有个女孩子跳楼，她的遗书指向‘小楼’。”这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俞峤答得很快。
　　“原来是她，”黎泽宇轻笑，“当时刚开始做，挑人的时候还不懂得多评估，出了差池也是难免的。可我记得我找人处理掉了那封遗书呢。”
　　俞峤开始调动技巧来控制呼吸节奏和心跳，以此来平复情绪。
　　“这个世界上有人作恶就有人为善，你可以找人处理遗书，也会有尽忠职守的警察保存下证据。”
　　“啧啧，”黎泽宇嫌弃地说，“多管闲事。那么你搬到水景园也是故意的吗？”
　　这个问题让俞峤沉默了一下，黎泽宇提醒道：“有那么难回答吗？”
　　俞峤斟酌了一下，还是回答了：“当时证据已经指向了黎氏的慈善基金，我们整理了历年受助人的信息，我看到韩乐池的档案时，决定跟他这条线。”
　　“哦？为什么是乐池？”黎泽宇显得兴致勃勃。
　　俞峤咬牙切齿道：“黎泽宇，不要太过分，你自己清楚为什么。”
　　“哦，”黎泽宇有些异样地兴奋，“因为他长得像阿晋，所以你知道我不会放过他的是吗？”
　　这话简直令人作呕，俞峤想，无论是为许晋还是为韩乐池，他都想狠狠揍黎泽宇一顿，恨不得敲碎他身上每一根骨头。
　　“你真叫人恶心。”
　　“恶心什么呢？”黎泽宇不以为忤，语气中轻松的笑意不减，这让他显得疯狂而神经质，“是我喜欢许晋的心情比较令你恶心还是我对乐池做的事情比较令你恶心？”他问得那么亢奋，好似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俞峤终于忍无可忍：“黎泽宇，你给我等着，落到我手里，我们先解决私人恩怨再走法律途径。”
　　“得了吧，”黎泽宇轻笑，“像我们这种人，从来没什么法律途径，只剩下那点私人恩怨。如果不是你们两家要让我背后的人好看，你以为你真的能动到我身上？”
　　“横竖现在这一刀我是一定会割到你脖子上的，”俞峤不为所动，“无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真是光伟正，”黎泽宇讽刺道，“如果你真的是为了韩乐池好，一开始就应该告诉他真相、带他离开，而不是居心叵测地看着他被蒙在鼓里，在你身边挣扎、矛盾，只是为了等着俞家用这个把柄来达到某些目的。别告诉我你看不出他喜欢你，我们伟大的俞警官甚至还亲身上阵引诱他，只因为我叫徐锦恶心了你，我没说错吧？”
　　俞峤沉默，他其实有很多话可以说，可是都不必说给黎泽宇听，因此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黎泽宇却不依不饶：“来，告诉我，俞警官，你觉得你做的对吗？你没有骗可怜的小乐池吗？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告诉我你怎么想的，我就满足你的要求。”
　　俞峤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平复情绪，再次睁开时，他说：“最初把他当做一个调查线索的时候，我选择了隐瞒。我并不觉得这件事很光荣，可这也不妨碍你才是罪魁祸首。满意了？”
　　“是，满意了，”黎泽宇意味深长的说，“可是我恐怕没办法满足你的要求了。”
　　“黎泽宇！”俞峤失态地对着电话咆哮。
　　听筒那头，黎泽宇却不受影响地自顾自说道：“因为你的乐池刚刚亲耳听说从来没什么救世主，他喜欢的人从头到尾都在欺骗他、利用他，我觉得，他恐怕不想跟你走了，俞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