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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幸滕侍王主问责 ...

  •   东暖阁里静寂无声,若梦轻手轻脚地吹灭大半明烛,又和若烟两人扯着四角将薄毯极小心地覆在成王身上,却还是把她吵醒了。

      “几更了?”由于常年带兵,成王不但浅眠,更无论何时睁开眼睛总是清明。

      “回主子,快四更天了,”若烟索性又替她将薄毯掖了掖,“尹公子还在偏殿,是要现在送回去吗?”

      成王坐起身,轻飘飘看他一眼,垂了双腿下榻,“去偏殿。”

      若烟被她那意蕴不明的眼神看得心中一凛,慌忙跪下去服侍她穿鞋,再不敢多言。

      清宴殿是外殿,西面偏殿里隔出来的寝室本就是个摆设,成王之前在京时也甚少在此留宿。室内装饰得沉闷单调,床柜案椅皆取乌木,连垂落及地的锦帐也丝毫没能柔和一室的硬朗线条,明亮的烛光照在幽紫色的缎面上反而更添了几分冷肃难犯。

      尹伊稍微动了下有些发麻的身子,悄悄透过半掩着的帘帐看若梦几个手脚麻利地服侍成王更衣。

      这人……是自己的妻主呢,他贪恋又小心地将目光停驻在女人半阖着双眸的脸上,这是……第五次见到她了吧,面色仍旧沉静得看不出情绪,让人想讨好都不知从何下手……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又忆起三年前北疆大捷,他在别人嫉羡交加的目光中被选中,为得胜还朝的成亲王侍宴。那时自己的得意与骄傲还记忆犹新,这不能怪他,十四岁的少年哪一个不憧憬着心目中的英杰?

      然而那一晚,他的妻主便如现在这样,面上没有半点儿情绪,草草饮了两杯便谢恩出宫,从始至终都未曾真正看他一眼。当夜,他在漱玉斋的榻上躺到半夜也没再见到她,随后便被送去了北苑。

      后来听伺候的下人说,那个冬天王君的旧疾来势汹涌,拖了大半个月都不见起色,阂府上下都揣着一万分的小心,大气也不敢出的。当年王君的生辰办得尤其隆重,他与同住在北苑的几个哥哥去凝薇阁请安时第二次见到了她,然而她只冷着脸斥责他们带了寒气进去,命他们在院子里跪满一个时辰。

      他当时委屈极了,明明之前在外间卸下氅衣又站了好一会儿才进去的,可当膝盖麻木得感觉不到疼的时候,心底里反倒隐隐地生出了一丝期盼,没来由地想,跪在这儿也好,说不定等她出来时还能再偷偷看她一眼……可惜那天她始终没有出来。

      有了公子的名分例银自然比在宫里时多了太多,然而他也慢慢学会了通过打赏各处的掌事去化解明里暗里的刁难。好在成府业大,王君又非守财之人,每到时令节日的赏赐都非常丰厚,日子便就平静的过了下来,只是……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终于,在他入府的第二年春天他又一次躺在了漱玉斋的榻上,也如愿地见到了他的妻主。她并没有让人胆颤的严厉,也没有梦里描绘的温柔,只有……一如既往的平静,只许……他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却哀哀地想,自己到底算不算是她的人呢?不知道北苑侍过寝的哥哥们是怎样服侍她的,是不是也……

      “想什么呢?”成王不知何时来到床前,雪白的中衣裹着并不算健硕的身躯,似乎……比上次见到时瘦了一些。

      “没……王……王主金安。”尹伊侧眸避开她审视的目光,见屋里的侍人已经全都退了出去,妆台上的明烛皆已熄灭,只留下两只罩着轻纱的落地烛台,映出一室昏黄。

      成王探出右手,毫不迟疑地伸进锦被,用带着薄茧的掌心准确又快速地在他脐下摸了一把,细腻柔软并且……平滑无纹。

      她的手算不上寒冷,甚至还带着一丝温热,却立时激得他一阵颤栗。尹伊面上骤红,然而羞意还未蔓延至脖颈她的手已然收了回去,一道淡淡的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传了过来,“倒还耐得住寂寞。”

      这……算是夸奖吗?他犹豫着要不要谢恩,见她已靠坐在自己对面,深邃的目光潮水般压迫过来,“半月前在凝薇阁打破花瓶的是你?”

      尹伊猛然一惊,顾不得多想便翻身跪下塌去,叩头道:“奴才……不是有意的……”他进府三年也许还有很多东西不了解,然而王君在成王心中的分量却早已看得一清二楚,打破器物这种事儿本就可大可小,何况又是在元日,倘若主上一意认为自己心存怨怼,只怕几条命也不够死的。

      时间仿佛停滞了下来,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血液一点一点结冰的声音,僵着身子又重重磕了几个头,带着丝哭腔道:“求主子明鉴!”

      许久,终于听到成王的声音,冰冷却宛若天籁,“王君既已罚过便罢了,若有下次,本王决不轻饶。”

      “奴才万万不敢!”尹伊忙又叩首,心有余悸地伏低身子不敢去擦额上的冷汗。

      黑云遮月,室内陡然暗了下来,晦暗的烛光透过半透明的纱罩倾泻在男人光裸的臀上,圆润如满月,塌陷的腰肢勾勒出起伏而流畅的线条,披散的墨发遮掩了瘦削的肩膀,因着方才激烈的动作散乱而无力地委在地上……

      成王眸色暗了暗,语气有些迟疑,“你……侍过寝?”

      “有……有过两次。”尹伊心中苦涩而凄凉,果然……不记得了。

      “那你还等什么?”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暗哑,几分不耐。

      “是。”有些失落却无意外,尹伊敛了敛神,膝行过去直起身,颤着手小心地退下她雪白的中裤,而后是亵裤。他伸出红润的舌尖舔了舔唇瓣,这才带着几分虔诚几分郑重地覆了上去……

      少年心事付流水,垂眸总不悔。

      用软帕清理干净,而后替她盖上锦被掖好被角,尹伊大着胆子看了眼她脸上还未散尽的潮红,心里涌起一丝满足与羞涩。想了想,他悄声走到床榻下角靠近长窗的地方,安静跪好。

      暖阁里生着地龙,跪在厚实的毡毯上倒也不觉得冷,他一面留意窗外动静,一面贪恋地呼吸着屋里清贵馥郁的四合香,这是……第五次见到她呢……

      然而只跪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听得窗外有尚寝司的人小声道:“是时候了。”

      成王翻了个身没有理会。

      “就出来了。”尹伊忙低声应了,起身朝着床榻的方向又福了福,恋恋退出内室。

      他身边跟来的近侍连忙迎上去服侍他穿衣,又用大斗篷遮了头脸,这才扶他出门坐入软轿,沿原路返回北苑。

      虽比平常睡得晚了一些,第二日思涵醒来得却早,踢开被子躺了会儿,待身上的薄汗消了,这才眯着眼睛撩开床幔。寝室里不知何时填了两只炭炉,几缕晨光穿过窗棂,照得炉上热气氤氲。她支着手臂半坐起身,垂了小腿在塌边,扬声:“谁在外面?”

      房门被人从外拉开,玉盏面上带笑,飞快地看了眼屋内情状,旋即过去蹲下身子服侍她穿鞋,“主子早,昨晚睡得好吗?”雪茗紧随其后,一面将两侧的床幔收拢,一面恭声道:“卯时三刻了,您这便起来吗?”

      “唔……”思涵半阖着眼,声音有点儿慵懒,“开扇窗。”

      “昨儿个后半夜又下雪了,外头且冷着呢,”玉盏拉了她另一条小腿下塌,声音轻快,带着几分讨好,“方才前院儿的猴崽子们扫雪的时候堆了只兔子,奴才瞅着还像那么点儿意思,主子喜欢什么,回头咱们也堆一个?”

      雪茗端了茶给她漱口,道:“外面风大,您要是嫌闷,奴才叫人移两只炭炉出去可好?”

      思涵含着口水在嘴里,含糊地嗯了一声。玉盏忙起身去安排,不一会儿便有粗使的家人进来抬炉子,随后一溜小侍端了盥洗的物什鱼贯而入。两人先各自洗了手,这才上前伺候她洗漱更衣,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将她请至大梳妆镜前坐下。

      雪茗见她没别的吩咐,便就替她挽了素日喜爱的芙蓉近香髻,简简单单插了两支小巧的金簪,仍旧垂着两鬓青丝。

      思涵顺了顺胸前垂落的发丝,对镜子里那个一本正经侍立着的人说:“饿了呢。”

      早膳还算丰盛,清粥小菜面食细点摆了一桌,大利推门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吃了两只鸡肉香菇笋丁馅儿的小包子,正舀着细粥往嘴里送。

      “主子,奴才刚打听到,昨儿个后半夜凝薇阁传了徐太医!”大利匆匆福了下身,语气有点儿着急。

      思涵动作一僵,抬眸看了眼他神色,旋即放下银勺,吩咐出门。雪茗赶紧取来棉衣大氅替她穿戴,玉盏忙不迭地叫人去装手炉,思涵趁他们忙活,又细细盘问大利,然而他只知道郎主昨夜传过太医,至于病征如何,有无药方,是否用针都一概不知。

      原来他听人说梅林的白梅开了,便想趁着早上不当值去砍几枝回来插瓶,恰巧路上遇到个在凝薇阁内院伺候的侍儿,刚送过徐太医正打算回去复命的,这才得知郎主病了。

      他口中的徐太医名封,虽为男子,当年在太医院供职时却是全院公认的第一针,坊间更有传言说他替人问诊只带十八根银针,号称三针痛消,九针病除,若扎满一十八针可令瘫者直立,痴者回魂。三年前成王出面将他从太医院借回府里为夫君瞧病,就此有借无还,武帝许是不屑为个男子同她计较,只命人将徐封从太医院除名了事。

      这边刚收拾妥当,大吉也闻讯赶来,思涵便让雪茗、玉盏留在家里,自己带着吉利两个去给父君请安。

      天空虽已放晴,气温却比昨日低了许多,清晨的阳光洒下来,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温暖。园路两旁的落雪未及消融又覆上一层,几个扫雪的仆夫远远看见来人,忙退至路边。

      在凝薇阁院外下了肩舆,思涵带着人步行进到第二重院落。西边廊上站了一溜青衣侍儿,略微有些眼生,她也不细看,就着大吉挑起的帘子进了正房,见立在内室门外听候传唤的是母王的近侍,这才有点儿恍然,又有点儿安心,便就打消了继续往里闯的念头,乖乖使人进去通报。

      若梦应了声,还未抬脚已见王君身边用着的红笺推门出来,笑道:“主子听着是殿下来了,叫奴才出来迎您呢!”

      爹爹的近侍思涵自然熟络,只一眼便看出他脸上的笑容发自肺腑,就是有那么点儿如蒙大赦的意思,原本稍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略点了下头,道:“有劳哥哥。”吉利二人各自捧了手炉大氅候在外间。

      进了内室,红笺一声不响地走到床塌下首,同墨韵、文砚、静宣几个侍立一处。思涵瞧着他每走一步都似乎带着万分小心,好像生怕弄出一点儿动静惹得上座之人不满,再看其余几人,也是各个低眉顺眼,连大气也不敢出的。

      成王一身朝服坐在塌沿上,发束金冠,身着蟒袍,腰横玉带,脚踏朝靴,坐姿凛然端正,面色无悲无喜,望向女儿的眼神看不出情绪,然而思涵却一下子感觉到那目光比昨晚柔和了许多。

      她暗嗤一声:瞧把她高兴的,那个北苑的什么公子就这般可心?她心里不爽面上却半点儿不敢带出来,几步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又向父君问了安,而后一脸关切地打量爹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幸滕侍王主问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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