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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杳音信玉霓遁踪 ...


  •   青悠如今听到主子二字就下意识抵触,“什么我主子?”

      “世女正君不是你主子?”

      “什么……”青悠愣了一瞬,旋即夸张地“哈”了声儿,“没元服哪儿来的正君,你给说的?”

      金襄视线微微凝了一瞬,不动声色道:“你的世女殿下走到哪儿都野芳逐身,左右逢源,无论正君还是元宠,又何须旁人安排推荐。”

      青悠听他刻意加重的“元宠”二字,如同一把小刀在自己心上戳了个洞,呼呼往里漏风。他语气凉至冰点,冷笑道:“说起元宠,您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如今却又怎样?阁主大人?”

      金襄凝眉朝门口的方向望了眼,低声道:“若早说实话,你我又怎会落得如此局面?!”

      “你也没问过我呀,”青悠又是一声儿冷笑,一屁股坐到了思涵刚坐过的地方,“反正我这人最是胆小的,尤其当人家拿剑指着我的时候,我心里一怕,自然就语无伦次了,你问我姓什么没准儿能弄错呢。”

      “所以这‘金襄’二字也是假的?”

      “这个嘛……”青悠假意想了想,笑道:“《荒海述遗》听过么?就在萧山侯府的藏书阁里,上面说……啊对,东海之外八百里,有岛曰赤岩,寸草不生,无走兽,亦无人烟。唯居一鸟,三首六目,四翼两足,体大如鹿,色艳似火,鸣若鬼哭。而其屙物坚硬若铁,焚之有异香,幻心智,沾衣襟三日不绝,是为’襟香’。”他递了个你懂得的眼神儿,补充道:“就是鸟屎干儿。”

      金襄神色无澜,语气却填了几分肃杀,“你不会以为进了王府我便奈何你不得了吧。”

      青悠在他手底下吃过亏,说到底还是有些怵他,掩唇轻咳了声儿,笑道:“其实吧,我是想说……堂堂中原第一大帮,拿出来的摄魂香也太失礼了,不若换成襟香,说不准对我有用呢,您说是吧阁主大人?或者……您更喜欢我叫你督司大人?”

      金襄从案下的小格子里取出一块白绸方巾,盖住残局,收拾棋盒的时候自己都没意识到放错了几粒棋子,音色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既混进来了,为何不同她说实话?”

      “实话嘛,说也可以,不说也无妨,”青悠眨了眨眼,一脸无辜,“你想我说还是不说?”

      到这时,金襄才有些兴味地掀了掀眼帘,戳破道:“你是听说她先时曾写了信打发我回萧山,心里怯了,怕也落得如此收场。”

      青悠被说中心事,倒半点儿不觉意外或者难为情,轻嗤了声儿,“你是你,我是我,当谁都和你似的整日冷着张脸么?我要是女人也巴不得赶紧扫你出门!”

      金襄又盯了他几眼才移开视线,语气冰冷似铁,“你逃便逃了,为何又引人回来救走江少瑜?她乡遇故知……还是患难见真情?”

      “你他么少给我扣屎盆子!”青悠一气之下爆了粗口,顿了会儿,却又笑了,“想救便救喽,我还没问你呢,你瞒着我家殿下扣住科案的原告不放,究竟安的什么心?这凤影司不是为听命圣上所设么?你胆子不小呢。”最后一句尾音上扬,满是讥讽,又不无威胁。

      金襄只面色如常,娓娓而谈:“严格来说,那江少瑜也不算你同乡,不过因着三年前一点往事恨上了成王府,这回进京面对殿下时也每每顶撞,非但不会投诚,只怕一有机会还要反咬上一口。你若不信大可自去和殿下求证,顺便跟她交代一下,这人是怎么摇身一变从醉翁楼的阶下囚成了敦王府的座上宾。”

      青悠笑不出来了。他并不会怀疑对方在诓骗自己,更不会妄想知叶阁的消息有误,所以……他可能不经意间给世女惹了麻烦?可那种情况下,若自己不掏点底牌出来,如何全身而退,又如何取信于人?

      他苦闷地端起思涵之前喝剩的半盏残茶抿了一口,又抿了一口,思索了会儿,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道:“你该不会就为了以假乱真自封内力吧,这可有点儿危险。”

      金襄略吃惊,对方从进门连衣袖都没碰过自己的,却能如此笃定自己内力尽失?难道是世女同她说的?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旋即听到一句更令他吃惊的话。

      “鹤翔散什么味儿的?”

      金襄抬眸与他对视,直截了当道:“你有办法?”

      “或许有……吧?”青悠却只含糊其辞,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移了话题道:“对了,有件正事儿跟你说,这两天灵犀阁里倘若有人发热连带咳嗽什么的,你就说得了肺病,让赶紧迁出去,尤其那几个近侍。”

      金襄眼里闪过郁色,本不欲理他,又恐怕这人一计不成还要使坏,不得不道:“迁出去不是闹着玩的,都是男孩子,你即便要争宠也犯不着去害人。”

      青悠心里嘲笑他天真,不害人怎么争宠?嘴上却道:“几个近侍罢了,你是瞧不起我还是太看得起他们?你不懂,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金襄不快道:“我不会帮你害人的,劝你也别搞那么多小动作,殿下也不喜欢。”

      “行,你最了解她,”青悠气笑了,“那你的毒呢?她帮你解?”

      金襄一窒,旋即淡道:“我既肯吃,便有万全的准备,你想拿这个威胁我,怕是打错了算盘。”

      “好嘞,你硬气,不愧天下第一帮的主人,了不起。”青悠放下茶,起身至门口,朝楼下喊:“来个人,去尚膳司让他们把本公子的午膳也送来这里,我今儿就在晴水楼吃了,对了,再要两壶酒!”

      金襄寒声:“你没地方吃饭?”

      “这不是想请您尝尝在下的手艺么,”青悠指挥着进来的小侍把棋盘移开,又将自己带来的菜肴一样样儿拿出来,笑道:“我这人呢,最是以德报怨的,放心吃,保证没毒。”

      .
      按规制,京里所有的王府或者皇女府都得是御赐,一应建造和修缮费用全由内务府支出。不过思源三年前挑选府邸的时候念边患之未平,哀民生之犹艰,两次当庭上表请求缩减花费,是以如今的四皇女府占地不及康王府,位置不如敦王府,园子的规模连思润刚看中的一半都赶不上。

      主院也不甚大,一座横跨中路的紫藤花架算是最具规模的景观,盛放时节,一串串小花垂坠下来,仿若淡紫色的雾。雾下靠左摆了一套藤制桌椅,桌子很小,茶具加上四蝶儿点心已经占据了大半空间,左右各一把椅子,只左边坐着人。

      “想什么呢?”带面具的男子弯下腰,双臂自藤椅后环上女人的脖颈,整个儿挨了上去,用气声儿道:“我的王主。”

      院子里侍候的下人早已对他这种不分时辰不分场合的轻佻行为见怪不怪,一个个脸上都或多或少地洋溢着喜气,与他们主子的没精打采形成了鲜明对比。思源拿手指隔开男人贴在自己耳骨上的唇,“还未正式受封,别乱叫。”

      “皇帝说的话也不作数么?”男子只疑惑了一瞬便放弃思考,“那叫妻主可好?”他顺势含住女人的指尖,轻轻吸吮,暧昧又含糊地说:“昨儿一晚上都翻来覆去的,可是奴家服侍得不好?”

      到底当着人,思源有些脸热地抽回手,肃声道:“青天白日的,叫人看见成什么话。”

      “哪个敢看?”男子眉梢轻挑,“眼珠子不想要了?”

      立在廊下的大小仆侍大都比他年纪还长些,被那锐利又张扬的视线一扫,却只觉遍体生寒,忙不迭将头垂下去,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不敢看,也不想看。男子却是眸色一寒。

      他瞥了眼通往前院的穿堂门,手指缠上女人腰上的系带,吐气如兰:“您就说好不好嘛……比您才娶的侧君如何?”

      思源心不在焉地拍开他越来越不规矩的手,“别闹了。”

      男子使了个巧劲儿,手指滑入她指缝间,十指相扣,“说嘛……您更喜欢谁?”

      “你,你!行了吧?”思源架不住地敷衍了句,就见从穿堂里快步走进来两个人,当先那个盛装打扮的可不正是自己“才娶的侧君”?

      平心而论,徐骥的样貌也算上乘,只可惜再美的人臭着张脸也好看不到哪儿去,更别提他此时气得连声音都尖利刺耳,指着男子的鼻子就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本君相提并论?来人,把这个狐媚子给我绑起来,送内务府!”

      这里是主院,下人们不约而同将头又低下去一些,像是恨不得埋进胸口似的,并无人敢动。不料那面具男子还是被吓得不轻,勾着思源的手,可怜楚楚地说:“殿下救我……”

      “闭嘴,玩够了。”思源甩开他,却仍容了他在自己身边儿站着,一面呵斥徐骥:“你也一样,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

      男子见她真生了气,倒没再继续纠缠,只立在一旁无所事事地拿指尖顺了顺面具上的羽毛,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愈发显得妩媚多情,又透着丝慵懒。

      徐骥狠瞪了他一眼,俯身行礼,“给殿下请安。”

      思源虚抬了抬手,“你有什么事?”

      “谢殿下。”他却不忙回话,理了理衣摆,走到另一张藤椅前坐下,冲男子道:“你,给本君倒杯茶。”

      男子冷哼,连个眼神儿都懒得睬他。徐骥气道:“殿下,您就容他这般放肆?”

      他身边带着的小侍深知自家主子的脾气,半个字也不敢劝,更不敢动,倒是一直站在廊下听唤的黛双快步走了过来,卷起袖子,打算代劳。

      “滚一边儿去!”徐骥抬手就是一巴掌。

      思源大怒,阴沉着脸道:“放肆!我的近侍,你说打就打,谁给你的胆子?”

      徐骥却不甚怕,反而半是撒娇半是埋怨地唤了声儿“殿下……”

      思源道:“看来上回的禁足日子太短,没让你长半点儿记性,既如此,你这便回你自己院子去,没我吩咐不许出门。”

      “殿下!”徐骥又唤了一声,这次却带了十分怨气,生硬道:“奴今日过来,原是想跟您禀一声儿,父后刚派人过来传了话,让咱们明日午膳后一道去趟凤仪宫,也不知为着什么事儿。您既不让奴出门,只得明日替奴告个罪吧。”

      “你……”怎么不早说!然而这露怯的话却也不好说出来了,思源呆了呆,不知该如何圆回来。

      却是立在她身边儿的男子移步桌前,倒了杯茶奉给徐骥,眼帘轻垂,便是小意恭谨,“侧君一向得凤后赏识,不能替殿下分忧,又能替殿下尽孝,实我等不及也。奴家刚进府不懂规矩,还请您多担待些,就莫跟奴家一般见识吧。”

      徐骥心里得意极了,故意等了好半天才缓缓抬手去接……谁知甫一拿到,便是一声尖叫,猛地缩回了手。

      茶盏失了凭仗,登时摔落在地四分五裂,男子仿佛也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脚步踉跄地退回到思源身边,语气惶然而无助:“侧君为何要如此羞辱奴家……”

      另一边徐骥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甩着已然泛起水泡的手指,“你……你你你烫死本君了!”

      方砖铺就的地上躺着破碎的瓷片,未被送出的茶水流了出来,并不见一丝儿热气。男子道:“侧君讨厌奴家就直说罢了,何故拿东西出气,这茶已经放了快半个时辰,殿下刚也喝过,又哪里烫了?”

      思源却已看得明白,无奈又无力地瞪了男子一眼,吩咐黛双:“快请太医,直接带去卧阑院。”

      “我不回去!”徐骥带着哭腔道:“殿下您看,您看看侍身的手,我不管,您要给侍身一个交代,把这贱人赶出府去!否则……否则我就去请凤后做主!”

      “他也不是有意的……”可能说出口的话连自己都不相信,思源解释了半句便就顿住,又狠狠瞪了男子一眼。后者满不在乎地挑挑眉,抛了个柔媚入骨的眼神过来。

      正不可开交之际,一个门房当值的仆夫小跑进院子,喘着气说:“禀殿下,敦王来了,奴才们拦不住,眼瞅着就到了。”

      思源忙就势对徐骥道:“你皮肤薄,赶紧回去让太医瞧瞧,要是落了疤就不好了。”见他仍不肯干休的样子,只得又软声哄道:“听话,我打发走三皇姐就去看你。”

      妻主这样说了,徐骥虽不甘,也只得在小侍的搀扶下走了。男子的面具遮不住满脸的不快,嘟着嘴,拿鞋尖踢了下地上的碎瓷片。只听“叽”的一声儿,一只偶然飞过院子上空的倒霉麻雀应声落地,抽搐几下不动了。

      敦王一进门正看到这一幕,不觉眉心一跳,盯着他问:“你把玉霓弄哪儿去了?”

      面具正眼也不瞧她,又去踩其他的瓷片,将之变成一撮撮齑粉。

      思源拿他没辙,站起身,将敦王让进正房,分宾主落座,她心里早已想好了说辞,道:“我也是为了他好,你没瞧见,陈思涵是真动了心思的,就算我不松口,以她的性子还能没办法?与其日后不得不喝罚酒,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何况对玉霓来讲,成王府也不失一个好归宿……”

      “你还以为他在成府?”敦王冷笑。

      “不在……成府?”思源诧异,“那在哪儿?”

      “这就要问问四殿下的红颜知己了。”敦王瞥了跟进来的人,如是道。

      “我杀了。”男子的语气云淡风轻,像是在说门外那只可怜的小鸟。

      “什么?!”两个女人同时开口,同样的震惊。

      “怎么,敦王主也瞧上他了?”男子轻嗤,“果然是个妖精!”

      “你……你坏我大事!”思源气道:“你这妒夫,我……我反正管不了你了,你给我走!”

      男子脸色一变,驱前半步,“四殿下不记得奴家当日说过的话了么?您要了我,这辈子就都得是我的!”

      虽早见识过他的霸道蛮横,可那是在床上,偶尔的小性子只觉新鲜可爱,和如今这样当着外人的面儿是两码事,思源气白了脸,猛地一拍桌案,“现在就走!”

      敦王亦沉声道:“莫少门主想是也不记得自己是个男子了,你既跟了四妹,又怎可自作主张,忤逆妻主?凭你有多少本事,也先低头看看脚下的土地,别忘了这天下还是姓陈。”她顿了顿,又道:“况且玉霓公子早有心上人,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的心上人不就在这儿?”莫氏在思源出声呵斥自己的同时已然委屈得红了眼睛,只盯着她,气呼呼道:“他为了你不惜委身侍人,待来日功成,你还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我是绝对,绝对不会让他如愿的!”

      思源气得冷笑连连,“他这样和你说的?”

      敦王跟着问:“他人呢?你真杀了?”

      莫氏嘴唇嘟起老高,坚持了会儿,不甘道:“被他跑了,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思源指着他,想骂又骂不出来,最后狠狠一甩手,转头问敦王:“老六知道了?”

      敦王叹气,“就算之前不知道,她今日代父后出宫给承恩侯贺喜,完事儿定是想要见一面的吧。”她想了想道:“罢了,今日人多,大不了我也去凑个热闹,只要见了面,总能寻个借口拖住她,至于玉霓,还是我这边差人去找好了,你虽有能人,不为所用又奈之何……”也不看两人难看的脸色,只起身,扬长而去。

      府外,端坐马上的男子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女人,将另一根缰绳递出,柔声道:“滦儿好像很高兴。”

      敦王翻身上马,看向男人的眼底是融融的笑意,“有你相伴,如何不高兴?累么?要不要找个地方歇歇?”

      男子的脸色的确有些苍白,只摇了摇头,“王主的正事要紧。”

      敦王却收了些笑,眸色深深地望着他道:“不记得我说过什么了么?任何事在我眼里都不及你之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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