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8、描红妆宸君赔情 ...


  •   春分后十五日,仲暮之交,东南风至,万物生长,皆清洁而明净,故谓清明。清明节是元宵后的第一个大节,按例停朝三日,祀天祭祖,宴赐群臣,若遇上晴日,晚间还要在凰銮殿复设家宴,祈求帝室和睦,天运永享。是以罗乔再不愿就走,待到十九日也不得不劝成王返京了。

      隔日午后,一顶青幔小轿悠悠荡荡,踏上了歆音馆北面的小路,沿星湖南岸一路往西,经一座不具名的小石板桥,停在了灵犀阁前。

      轿夫在守门家人的示意下将轿子抬去一旁墙根儿底下,而后便或坐或站地抄了手休息,并不敢弄出太大声响。随轿而来的从人也被挡在外头,自有一个领着差使的小厮打门房里出来,初上头十七八岁的模样,客气地朝来人请了安,当先带路。

      金襄是世女殿下亲自带回府的,最初那几日每每与他同进同出,又或在晴水楼倚栏听雨,围炉对弈,一待就是一整天,府里的下人们看在眼里,早对两人的关系心照不宣,是以世女私下见召也没人觉得于礼不合。金襄更是不懂也不甚在乎这些陈规俗礼的,只一路有意无意地打量她住的地方。

      灵犀阁的规模自与晴水楼不同,正门后十数步,迎面便是三间小厅,厅正中立着一座丈余宽的紫檀落地大屏,浮雕八仙过海图。绕过屏风方可见第二重院落,也就是灵犀阁的正院,建筑游廊乃至绿植漫道皆成对称布置,奢华开阔,秉正端肃。西厢内里空旷,隔着半开的窗扇可见里侧并排两个兵器架子,东厢为塾,桌椅案椟俱全。正中歇山顶大殿面阔五间,绿瓦红梁,斗拱飞檐,檐下匾书三个墨字“交柯堂”。

      小厮脚步轻快,领着来人沿西厢外的门廊直往北走,进到正殿西面的穿堂,就见堂内两个衣着光鲜的半大僮儿正闲坐着说话儿。他脚上紧走,陪了笑道:“金先生接来了,烦劳哪位哥儿受累往里头通传一声儿?”

      两个男孩儿看起来都不大,样貌水嫩周正颇有点儿美人雏形,正对坐在阴凉背光的圈椅上低声说笑,冷不防被人打断不免便有些不耐烦。离得近的那个扭头向里,“噗噗”两声将嘴里的瓜子皮儿吐了,眼珠儿一转,却又抢着站起来,笑了对同伴道:“这大晌午毒太阳的,就会偏着咱们好差使,罢了,你且坐着,只我这皮糙肉厚的跑一趟是了。”言罢才去打量金襄,浅浅福了一福,道:“殿下说过不用通传的,跟我来吧。”

      内院却是另一番景象了,草木花石皆精致取巧,却又处处透着闲适随意。西面的穿山游廊连通厢房,东边儿却是不对称的一道倚墙而建的半廊,廊外码放着两溜兴窑紫砂泥绘方盆,盆内锦带开得正盛。挨着游廊的墙上每隔三五步便有漏窗,窗外另置小园,景色半掩。两株大银杏树伫立在院子靠南的地方,看上去总有一百多岁,枝杈交柯几乎探出正殿屋脊,树下一套随形取材的石桌石椅,浑然天成。正房亦是五间,阳春三月,乍暖还寒,门上却已换过了轻便的湘妃竹帘,帘底垂下七彩丝络,随着微凉的细风轻轻摆动。

      两人踏上东边的游廊,往北走了几步,那男孩儿扬一扬脸,似自语似解释道:“才从凝薇阁歇过晌午回来的,多半在小书房看书呢。”

      然而东耳房门外并不见人守着,他略犹豫了下,便要推门进去,却听正房那边帘笼轻响,走出一个缎服丽鞋的男子来。

      玉盏也正往这边看,不待小僮儿出声,先就笑了道:“先生可算来了,主子刚儿还问过一次,这会子正在琴室呢。”他左臂搭一件浅紫色的羽纱薄氅,只颔首为礼。

      “哎呦我的好哥哥,奴才正犯愁不知怎么着好呢!”小僮儿一见是他,忙就撇了金襄小跑过去,堆笑道:“今儿可真是天可怜遇到哥哥,要不奴才可不犯了规矩了?倒也不怪大晌午的找不见人,实在是咱这院子太大,哥哥们忙不过来呢……

      “没你的事儿了,”玉盏正眼也没瞧他,仍对金襄道:“先生随我过去吧。”

      金襄略点头:“有劳。”

      绕过西边的垂花门便是灵犀阁最里一进院子了。后罩七间,西面几间门上有锁的应是库房,靠东的两间却是半支着窗,隐约可见内里床榻枕席齐整干净。他心知是近侍住处,更无心多看。

      再往东又有一道月亮门,尚未迈过门槛去已见姝花漫布,异草丛生,鲜妍竞艳,馥郁芬芳,正是之前隔着漏窗见到的小园。除去异树奇花,园里大半面积都被一方小塘占据,半池清莲,数尾锦鲤,庭院虽深,自有妙趣。

      那琴室便就建在不远处水上,以一条天然石块拼接而成的栈道作为交通,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十数块顽石初初露出水面,远远望去尚有深浅水痕。栈道尽头的建筑极别致,说是琴室,倒不如说是一座小巧的画舫,墨兰的顶,赭红的柱,间之四围粉紫轻纱随风曼舞,大有“身心尘远外,岁月坐忘中”的境界。

      然而琴案上放着的却不是琴,而是笔墨纸砚,那神态温柔,眉眼灵动的女子便就盘膝坐在案后,专注地写着什么。跪坐在她右手边蒲团上的该是近侍吧,刚进府那日他便留意到了,容色恬静秀丽的男孩儿正手扶衣袖,优雅又娴熟地磨一方松烟墨锭。

      玉盏轻驾就熟地踏着石块儿走进琴室,至那人身后抖开薄氅,替她披在肩上,而后便在她另一侧的蒲团上跪坐下来,掀开案上博山炉盖,拿小银匙添了少许绿奇楠。做完这些便就无事,又习惯性地去瞧自己主子,看她还有什么需要,又或者哪里坐得不舒服。忽而想起自己带过来的人,他有些奇怪地朝外望了一眼,就见那一贯端正自持的男子这会儿正紧抿薄唇,一小步一小步地踩着石头往这边挪。他愣了下,旋即毫不厚道地“噗嗤”一声儿笑了出来。

      思涵刚好写完落款,闻声也好奇地抬头,一眼瞧见男人如屡薄冰似的紧张神色,眉心便是一紧,而后一松,然而不待出言关心或是打趣,却又想到什么似的缓缓蹙了眉。

      玉盏赶忙收笑,伸手摸一下案上的茶盏,旋即端茶起身,又出去了。至琴室边上时弯下腰,送出手臂给人家借力,姿态语气皆谦和得体:“是奴才疏忽了,不晓得先生走不惯这个,您搭着奴才的手,当心脚下。”

      “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思涵将笔撩给佳茗,示意不写了,转眸看向男人的目光里似有一层深浅难辨的笑意:“萧山虽地处西北却是水系交汇之所,我还记得侯府里就引了活水的,当中小湖叫做……‘静心’是吧?”

      “清心湖,”金襄也微微笑了回望她,眼神已镇定如初:“殿下离开时刚满五岁,想是不记得每年开化时分府里的冬泳习俗了,凡是能游上一个来回的都能喝到家师亲手调制的清心汤,是以侯府的人个个会水,只除了奴家。”

      是了,我竟忘了他儿时尝药的事……思涵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想起儿时见过的热闹场面,不由又加深了笑意,抬手往身边儿让:“坐吧。”

      金襄的视线在玉盏刚坐过的地方停顿须臾,终是另寻了下首一只蒲团坐下。男子都是惯于跪坐的,不过他看起来似乎不太适应,又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膝盖,这才开口:“殿下唤奴家过来可是想问王君的病?”

      “嗯,”思涵正色:“父君到底怎样?”

      金襄早有准备,徐徐回道:“寒之为病,若客于五脏之间,脉引而痛;若客于八虚之室……”

      “行了,明知道我听不懂,”思涵只以为他卖弄,有些不满地摆了下手,“我瞧着最近这个月和往年大不一样,精神也好气色也好,都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你同我说实话,是真的就大好了,还是……”她顿住不说,只睁大了眼,一眨不眨地盯紧他。

      金襄被她看得心慌,只坚持了一瞬便匆忙避开视线,又思考了会儿,犹豫着道:“殿下也不用太过紧张了,依常而言,寒症多于冬春之际发病,现今天气日暖,只要按时用药,想来是无碍的……”

      “我正要问这个,”思涵打断他话:“先时只说虚不受补,不得不用温和平缓的方子,然而终究未能治本,母王与我怎不悬心?如今既眼看着大有好转,依你看来,可否换个更为速效的法子?药材上无需顾虑,若能永绝后患,即便是龙肝凤髓也定为父君寻来。”

      “这……”金襄眼神晃了晃,抿唇不语。

      思涵一下子醒悟过来:自己可不是强人所难了?他才几岁,连澜姨都束手无策的病我再逼他又有何用……她暗叹口气,目光触上面前刚写就的东西,也静默下来。

      佳茗觑她神色,收拾起笔洗砚台等物退出琴室去了,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唯风吹帘动,搅起一室浓淡,光影变幻间直让人目眩神迷。

      思涵不再迟疑,将墨迹早干的两张信纸亲手折了放进信封,又移开镇纸,将其下压着的银票同那信一道推出,低声道:“若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就不要回去晴水楼了,等会儿我寻个由头带你出府,日落前送你出城。”

      金襄吃了一惊,倏地抬头直视她:“您让我去哪儿?”

      “这些天叫你受委屈了,今日匆忙,倘日后有机会再到萧山,再同先生赔这慢待之罪吧。”思涵神色平和,淡淡道:“至于你我之事,我已在信中解释分明,总是我命里没这福气,澜姨定然不会怪罪你的。”

      金襄望着女孩儿的红唇开开合合,吐出的话语里却再也找不见先前同自己说话时明里暗里的调笑与戏弄,那些曾让自己羞恼气苦的情境再一次浮现脑海时,心里竟是没来由的失落与不甘……他暗咬下唇,强自镇定:“王君的病不能动气,您背着他将我放走,怕是……不妥。”

      你倒还敢提这个……不过去凝薇阁请个脉,小半天的功夫竟哄得父君满口称赞,就差明着埋怨我挑剔任性了,你要真有这本事干嘛总和我顶撞……思涵心里有些郁闷,面上却是扯了下唇角,不在乎道:“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哄得父君高兴。”

      “所以殿下就是决意要赶我走了。”男人垂眸,整齐而浓密的睫毛牢牢掩住了眼底情绪,只音色冰凉似有负气。

      我又何尝愿意就此分开,只是明日的宫宴……思涵被他质问似的语气弄得有些不快,然而想到今日一别之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能否再见……她又默了会儿,缓缓道:“这段日子与先生相处,深有知己之感。我知你仁义为怀,想要为天下男儿谋福祉……或许吧,将来有一天,世界会变成男女平等,你向往的样子,然而却不会是现在。”

      抬头望了望,深碧色的天空中白云舒卷,姿态莫测,偶有交错却又各自安适,她长长吐出口气,却是微微笑了:“有道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这就出府吧。”

      .
      是日三月二十一,清明节。卯正,武帝着衮冕自绮凤宫起驾,过凤仪宫、交泰殿、凰銮殿出清銮门,再经凰翔、凰安、凰极前三殿,从午门出宫,往太庙祭祖。未时回銮,在凰极殿升座,受外使、宗亲及百官朝贺礼,而后于凰翔殿赐宴群臣。

      宸君差不多是和皇帝一起醒的,察觉到她要起身,反而由着性子挨过去,搂了腰不放手,到底又温存了好一阵儿才作罢。他也不起来帮忙伺候,只一副软媚无骨的模样歪伏着,拿一对漾了水光的眸子一转不转地看她在宫人的环侍下忙活,五分痴恋,两分哀怨,又三分可怜。

      凤仪宫的定省早已改成了逢询日一次,况且就算到了请安的日子宸贵君也是寻常不去的,是以圣驾走后他又补了个回笼觉,这才施施然唤宫人进来梳洗更衣。

      自打上次从宫外回来,绮凤宫里的气氛便始终压抑着,下人们个个自危的心态到此刻终得一扫而尽,松一口气之余,脸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些喜色。

      一时洗漱停当,宸君坐到了大梳妆台前,由着专事梳头的宫侍散开一头乌发,细细梳理。他几分慵懒地探了右手出去,在身侧小侍高举过顶的覆着烟粉软罗的大托盘上缓缓动作了一个来回,却迟迟拿不定主意。

      那小宫侍正是因着能说会道被调进内殿伺候的,此刻见他心情挺好的模样,便也大了胆子,巧声儿笑道:“要说圣上待咱们主子,那可真是好得没话儿说,什么稀罕物件儿都先想着您,奴才是个没见识的,却也瞧得出这里的腕饰随便挑一只出来,都比顾修言手上那个贵重多了,亏他宝贝似的一直戴着,也亏凤仪宫还当个玩意儿似的拿出来赏人。”

      “你懂什么,”宸君又犹豫了会儿,终于挑出一对凤血玉镯套在腕上,又抬了左手,半眯着眼迎光看上面艳丽的殷红纹路,闲闲道:“凤仪宫也是你能议论的?”

      男孩儿按规矩退至一旁,耳听他淡淡的语气里并没多少责备,反倒是微微扬起的尾音流露出几分得意来。他假装没瞧见他身旁大侍警告的眼神,小声儿回道:“主子教训的是,奴才再不敢了……不过话说回来,奴才进宫也一年多了,那地儿始终跟个摆设一样的,就是想议论也找不到话题呢……”

      宸君无声一笑,却偏头,问身旁立着的蕊珠:“昨儿想必热闹?”

      “是,”蕊初扫一眼殿里几个人,暗暗将名字记下,一面回道:“顾修言最近得宠,想是急着投桃报李呢,听说昨儿他当着一殿君卿的面大谈夫侍之道,后君之德,甚至提到了世宗贵君。”

      又一个小宫侍捧着玉坠香囊等物跪到了宸君身侧,他随手拿起一只浮雕芍药的琉璃香球晃了晃,立时引得其下坠着的五色水晶流苏发出一阵清凌脆响。他的吐字也是干净利落,字字珠玑:“顾氏这段日子上蹿下跳的实在辛苦,是以累得说胡话了,等会儿你去敬事房传本宫懿旨,就说顾修言病了,从今日起停进玉牌,让他安心修养,晚上的宫宴也不必去了。”

      于后宫卿侍而言,不许他再见皇帝也就意味着再无出头之日了,而将一个人逼到绝境也往往伴随着不计后果的反扑……蕊初连答应了两个“是”,后才小心劝道:“区区一个从四品修言,主子哪儿犯得着和他生气?他不过就一墙头草,前段日子傅家风光的时候还不是三天两头地往延福宫跑,如今听说圣上当朝责骂了傅相,便又赶着往凤后跟前儿摇尾巴去了。要跟以前,昨儿借他几个胆子敢说那话?不过是瞧着圣上个把月没来咱们宫里罢了。他定然没想到这么重要的日子圣上也只念着您,这会子还不知道怎么后悔呢!要依奴才说,就算主子不出手贤君也不会放过他的,咱们只远远瞧着热闹岂不更好?”

      宸君哼笑一声儿,不屑道:“傅氏那人你还不知道?最是个没脾性的,但凡圣上喜欢的,他哪一个当真为难过了?算算日子,这批秀子进宫也半年多了,八个当中就数顾氏爬得最快,也该做个表率,让新人们都知道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了。”他将手里的香球往之前那小侍怀里一掷,却撇了撇嘴,“没法子,谁让本宫偏就爱听顺耳的呢?赏你了。”

      男孩儿意外之喜,忙千恩万谢地接了。蕊初知他性子,也不大敢深劝,犹豫间忽而想起昨儿夜里自己引皇帝入内殿时,她瞧向自家主子的眼神,于是定下心来,低头回道:“主子说得对,是奴才想得简单了。”

      宸君选定了玉牌香包,发髻也正梳好,身侧便又换过一人,然而他只往那摆满了华冠美饰的托盘里瞧上一眼已然变了脸色,一字字道:“怎么还在这儿?”

      蕊初正半跪着替他系配饰,闻言手上一抖,险些将那雕龙刻凤的紫玉环佩摔在地上。他忙双膝跪了,顺势也往盘子里看一眼,脑中便是轰地一下,暗骂自己太过疏忽。然而他在宸君身边伺候得久了,到底有些急智,抬手便给了那宫侍一巴掌,骂道:“今儿是什么日子,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敢拿出来!”

      事实上那人也是内殿里伺候了许久的,只始终被蕊初压了一头而已。原本这种端盘子的差事是用不着他动手的,只不过见刚来的小子凭借一张巧嘴得了好处,这才忙忙地收拾好床铺过来,打算趁主子高兴也能露个脸,搏个彩头什么的。

      况且他是亲眼窥见蕊初打点了神武门的守卫从宫外取回这东西,也亲眼看着宸君精心装扮了戴在头上,自然以为他是极爱此物的,怎会想到因此而遭祸?他脸上火辣辣地疼,心里却是气愤又不服,忙跪正了身子,辩道:“奴……奴才也是见……见圣上昨儿一直……啊!”

      手里的东西哗啦啦散落一地,心口骤然而至的巨痛让他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他木然地看宸君慢慢收回右脚,又缓缓整理动作间移动了位置的前襟……甚至想不起呼告求饶便被人拖了出去,耳边回响的只有宸贵君言简意赅的命令:“杖二十,罚去外院洒扫。”

      一屋子的宫侍早都跪下,偷眼看满地的珠光宝翠,不知道该不该动手收拾,当然,他们也不知道此刻在宸君眼里,已然只剩下那一团幽蓝……上好的象牙抽出极细的丝,晶莹通透,盈盈一捧,用它撑起的蓝宝石仿佛暗夜里的星辰,流光耀目,生生不息。

      他不知怎的忽就黯淡了神色,又似乎累得紧了,连手也懒得抬一下,声音里全都是无可抑制的落寞与倦怠:“本宫乏了,都出去,早膳免了。”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