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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拒婚姻忍性成全 ...


  •   “至于名正言顺,殿下大可不必忧心,现有一物足以为您正名,就在凌藏谷中。”

      “你是说……”思涵吃了一惊:“先帝遗诏?果真……有先帝遗诏?”

      凌城经营千年,聚宝无数,传说其存放财物之所是一深谷,四周迷障环绕,毒木纵横,凡寻宝者无一生还,唯凌家传人可自由出入。是以千百年来凌城都做着替人存管物品的生意,只是代价昂贵,且条件极其严苛。

      十二年前,油头帮掌门想要提前取回镇派神兵,与凌家交涉无果后起了冲突,死伤颇重。半月后,江湖十数门派携遗孤齐聚凌城,扬言要为其母讨回公道。

      然而西南地势复杂多变,中原人士多不适应,数千余众武林高手围城三月竟不能撼动分毫,加之天气转凉,几大门派的掌门开始莫衷一是,许多人都生了退意。谁知就在城外士气低落殆尽的一日黄昏,城主忽顺墙而下,仗剑杀入重围,其时世人方知凌城武功之神鬼莫测。

      据当日幸存者讲述,晨曦中,她一身血衣孤立尸堆之上,冷然宣布凌藏谷闭谷十五年,此前再有来犯者,格杀勿论。

      金襄有些欲言又止,道:“襄来京途中偶遇一位当年有份围攻凌城的前辈,用了点手段得到这个消息,不会有错。”

      萧山侯号称医毒双绝,想来他这“手段”不会十分君子,思涵凝神看他:“你要什么?”

      金襄犹豫一瞬,忽而起身,就着侧坐的姿势跪了下去,郑重道:“奴愿为天下男子请命,事成之后,求您允男子入仕。”

      女尊男卑,自古已然。思涵虽有心理准备,还是被他十足大逆的话语震惊到了,半晌无言。

      他抬眸,望进她眼里,“世上男子数众,绝非皆蠢笨之人,更有许多……”

      “容我想想……”思涵忽生烦躁,胡乱抬了下手:“我不想敷衍你,然此事动摇国本,不可不慎。”

      男人眼中似有一层超乎年龄的悲悯,“男子一来到这个世上就被刻上了卑贱的烙印,他们承担着绝大部分的劳作,却得不到公平的对待……”

      “何谓公平?男女有别,然后万物安。你是聪明人,怎会想不到入仕之门一开,天下男儿竞相从文,耕者不思其田,牧者不思其畜,劳者不思其工,嫁者不思其主,岂国家之福,百姓之愿?”

      “可是……您今日在苏家也说过,男儿家多读些书……”

      “多读书为的是怡情悦性,而非桀骜难驯!”

      她话出口也觉语气有些重了,忙寻他眼神瞧去,果见他眼底流淌的光华一点一点泯灭,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升起的凄凉,薄唇微颤,一字字道:“好一个怡情悦性,好一个桀骜难驯……今日是奴家不识好歹,坏了您的好事,殿下若有责罚,奴家绝无怨言。”

      仿佛印证他话似的,马车缓缓停下,若晨在外道:“殿下,已到西门。”

      “知道了。”思涵伸出手想要扶他,却在半空僵住,攥起,收回……她无声一叹,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之前你说的我也都听懂了,今儿累了,回去好生歇着,有什么话以后再说。”言罢起身,绕过他,当先走下马车。

      .
      天寿十六年春夏之交的这一场雨时急时缓,绵绵不绝地下了四日,其间无关紧要的访客皆被田丰挡在门外,唯敦亲王带了两坛九酝春过府,闲聚半日,确然只谈风月而已。除此,思涵还发现了个赏雨的好去处,从晴水楼二楼眺望镜湖,万千银线直坠湖中,丝丝缕缕,水色如烟,再临窗布一棋局,你来我往,虚实难辨,酣畅淋漓间,已是掌灯时分,该摆饭了。

      金襄似乎忘了那日车中的些许争执,再不提政事或者他的“心愿”,言语间也甚收敛,绝无忤逆。思涵松一口气之余却有些没来由的若有所失。

      待到第五日黎明,雨终于停了,随着朝霞颜色的退却,天空明净澄澈,一碧如洗。早饭过后,她带了欣妍、亦可并十数侍卫打马出城,往东而去。

      盛京地处大陆东部,距海极近,不过百十里路已能听到潮声如雷。却有一山,峻峭雄伟,植被稀疏,从空中俯视,恰似一只巨大的石钩探入海中。山底浅滩水碧沙清,“回雁”二字便因栖息在海滩上的班头白雁而得,如今正是大雁北返时节,寻常可遇排列整齐的雁群掠过高空。

      旖罗山庄便建在回雁山东腰,早前是罗国公也就是罗乔母亲的产业,随罗乔陪嫁以来,基本保持原貌。山庄不大,因其地势较高又面朝东海,是个观潮的绝佳之地,故而每逢盛夏罗乔都会来此小住,一则怀念母亲,二则避暑。

      沿山麓再行半盏茶的功夫便骑不得马了,一条人工铺就的青石板路出现在湿漉漉的灌木丛中,看起来有些陡峭难行。山庄的管事一早得了消息,带着几个脚夫等在路口。母王与父君都在山上,思涵挥退肩舆,同管事一道步行上山。

      这边的雨比盛京停得早了半日,罗乔前一晚本约了成王,打算趁雨后初晴往后山一游,今晨听闻女儿要来便就改了主意,忙着使人准备午膳,收拾住处,连临时服侍的下人也要亲自过眼。思涵到时,成王正劝他先回内室歇会儿。

      她二人下榻的地方叫做观澜楼,思涵上了楼,拜见过父母,倒也不敢太过撒娇,规规矩矩地答了几句话,又询问父君身体。成王便道:“先用膳吧,你父君见不到你连饭也不吃了。”

      许是山上空气清新水养人,罗乔的气色比在王府时好了许多,一面示意红笺出去安排,一面笑了道:“妻主不也一早命人送新鲜海产上来,这会子倒来笑话奴家。”

      思涵甚少听父君肯亲亲热热地唤一声“妻主”,不由暗暗称奇,心道难怪今日一见母王就觉她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连眉宇间那点子万古不变的冷肃威严也似乎被这里的海潮冲刷去了,想来……不会再难为自己了吧。

      午膳设在西边的听潮轩,螺鲜蟹美,很是丰盛,不过罗乔是不能用这些东西的,只捡几样轻淡小菜过口。成王已习惯了陪他吃素,连女儿亲手斟的半杯清酒也只允他沾一沾唇,而后便尽数代劳了。思涵低头吃着静宣拿小银匙剔出来,淋过姜醋的蟹肉,就觉自己有点儿多余。

      甜品稍摆了摆便让人撤了,三人漱过口又回到观澜楼。至楼上小厅,成王夫妻在临窗塌上对坐,文砚忙搬一只矮墩放在罗乔下首,思涵瞧了眼母王,也坐下陪父君说话儿。

      墨韵领着小仆进来上茶与新鲜果盘,给罗乔的却是一盅隔水蒸过的,只梨与苹果两样,切成细丁。成王开口问道:“萧山侯的徒弟安顿好了?”

      “是,现住在晴水楼。”思涵肃色回:“女儿想着山路难走便自作主张没让他跟来,等父君回府再让他去凝薇阁请脉可好?”

      “我最近真的好多了,”罗乔这段时间几乎和成王形影不离,已经有点儿怕她们过于紧张自己的病了,忙笑了转移话题,几分调侃道:“还是妻主说的对,涵儿长大了,这不,人还没过门儿就知道心疼了。”

      “啊?哪有……这回事……”思涵有点拿不定主意,犹豫着要不要趁她二人心情好把话说开。

      罗乔却以为她害羞,心中几许好笑,又几许女儿即将娶夫纳侍的怅然。然而到底不愿见她尴尬,乃正色,对成王道:“侍身已备好厚礼,只等妻主过目后便命人送去萧山答谢侯主。另外,那孩子远道而来又举目无亲的,咱们可别亏待了人家,若您不反对,奴想着礼成后便升一升他的位分,这样一来独居晴水楼也不算逾制了。”

      成王伸手摸了下他面前的茶盏,语气不由自主地带出几分温柔:“这些事儿你做主就好,不用回我。”

      这些事儿……是和我没半点儿关系么?思涵甚是郁闷,目光迟疑地看看父君,又小心地瞧了瞧母王。

      罗乔同妻主解开心结,正是琴瑟相谐,如鱼得水时候,见她忽闪着黑亮的眸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自然而然就以为被女儿看出什么来了,不由老脸一红,忙偏头抿了口茶掩饰。

      成王拿食指轻扣桌面,训道:“说你的事儿呢,胡想什么!”

      是你们胡想什么才对吧……思涵无语,琢磨了下父君的心思,勾唇挤出一个强颜欢笑的浅弧,语气却颇有些兴致缺缺:“父君喜欢就好,女儿怎么着都成。”

      罗乔大为意外:“你不喜欢?”

      思涵脑中晃过一幅淡墨美人图,不由暗叹:是人家不喜欢您女儿呢!不过她自然明白在这件事情上,金襄的态度反倒成了最无关轻重的一环,而自己既已答应了成全他,少不得替他担待下来。她扁了扁嘴:“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长得还成,就是性子忒难相处了点儿,不会说话,又不会来事儿,连个茶也倒不好……”

      罗乔语窒,下意识看向成王。后者眉心微蹙,自有一种不怒自威:“难得萧山侯想得周到,大老远送爱徒过来给你,你倒好,竟还诸多挑剔。”

      思涵愈发委屈了:“就是看在澜姨的面上女儿才一直忍着,否则我一步都不想踏进晴水楼!”

      “岂有此理!”成王军令如山:“此事就这么定了,左右不过一个侍宠,难道医仙的关门弟子还失礼了你不成!”

      思涵干脆胡搅蛮缠:“正因为他是学医的我才更不敢娶,要真过了门儿,就他那个不服管教的脾气,保不齐哪天和女儿争执起来,随便往什么里加点儿什么,女儿岂不死得冤枉?”

      “别胡说!”罗乔哪里听得她说一个“死”字,急咳了两下,连道童言无忌。

      “本王看你是皮痒了,”成王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当即将脸一沉,斥道:“连个男人都降不住,倒在这儿说些有的没的惹你父君心烦!”

      思涵起身,至罗乔身后轻轻替他顺了气,这才小声儿嘟囔:“男人又不是用来降的。”

      “你……”再说下去可就有当着和尚骂秃子之嫌了,成王咬了咬牙,似笑非笑地“呵”了一声儿,却怎么听怎么有一种“等你父君不在的时候咱们再算账”的味道。

      “那个,”罗乔忙打圆场:“妻主上回不是说回京前要亲手射只头雁给侍身做扇子吗,奴家可是当真了呢……”

      他溺爱女儿不是一天两天了,此前成王也常有不满,只是碍于两人本就同床异梦,不愿再为此更生嫌隙罢了。如今心结不再了,两情缱绻了,妻唱夫随了,她却也想开了,左右就这么一棵独苗儿,又非十恶不赦,即便多疼宠些又有何不可,何况以成府的家业又不是没有疼宠的资本。

      她眉间的冷肃一敛而尽,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描的温柔:“夫君开口,便是要一队雁群又有何难?”言罢却话锋一转,似笑非笑道:“涵儿要不也一起去,让为娘瞧瞧你的箭术有没长进?”

      “哎呀,差点儿忘了,”思涵两指拉上罗乔衣袖,“父君今儿的药还没用过吧,女儿留下来服侍您吃药好不好?”

      成王并不坚持,又望一眼罗乔,道:“也罢,不过别在这儿聒噪太久,耽误你父君午歇。”

      .
      有惊无险地送走母王,思涵权衡了下,决定趁热打铁。正巧红笺端了罗乔每日要用的药和温水过来,她斜一眼安静躺在骨瓷小碗里的墨黑药丸,有点儿夸张地“嘁”了声儿。

      罗乔和水服下,好笑又无奈地看她。

      思涵已从托盘里捧出蜜饯碟子,见父君摆手示意不用,便又撂在一旁的钿拼玉兰炕几上,却挨过去,坐到他身旁塌沿儿,不满道:“女儿实在是不喜欢那人,又碍着澜姨的情面打不得骂不得的,要真娶了他,岂不让人憋屈?”

      “这说的什么话,”罗乔道:“既然给了你自然由得你管教,再说萧山侯也不是那种一味护短的人。”

      思涵张了张嘴,忽而想起那日要不是自己去得早,没准他还要再吃尚仪司的亏。她怕父君再使人去调.教,忙换一种说法:“倒也不是说他不好,只是……有些合不来,就算……女儿挑剔吧!”

      她心思灵活,有时候喜欢捉弄人,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却甚少有无理取闹的时候。罗乔虽觉哪里不对,然而到底顺着女儿惯了,想了想便道:“行吧,我知道了,你不喜欢就算了。不过离圣寿也没几天,回头进宫的时候还得让他充充场面。”

      思涵知道父君答应的事情十之八九便成了,若在以往,定然要温声道个谢,再软语撒个娇,然而今日却只觉唇角僵硬怎么也笑不出来。默然片刻,终只恹恹道:“他未出阁总是不大方便,不过吃个饭,还让佳茗陪我走一趟罢了。”

      罗乔早起忙活了大半日已然有些倦了,眼睑微微垂着,流露出几分困意,语气也跟着迟疑了下:“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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