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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牛刀小试噬焰鸣 ...


  •   常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只得跟着她亦步亦趋,至距离亦可几步远的地方再不能前,犹豫了会儿,干干道:“室外昏暗,可否先将她放下来,移至明亮处再行验看……”

      “哦?”思涵闲庭散步般朝她走近,似笑非笑道:“数目还没打够呢,这时候放她下来,常统领是要代她受罚么?”

      “这……”常虹又盯着亦可左肩看了几眼,有些不确定道:“这处鞭伤看上去……好像和别的不太一样……”

      “统领大人眼力真好,”思涵语气轻飘飘的不辨悲喜,却在称赞的同时忽然出手,瞅准了她左边脸颊“啪”的就是一鞭,“那个是我亲自赏的,你既不信大可比照着验看!”

      “啊!”常虹毫无防备,更何况咽喉要害受制于欣妍手里的峨眉刺,察觉到劲风袭来早已闪躲不及也无处躲闪,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不由惊怒交加,“你干什么……”

      这一鞭下手极重,鞭梢过处她脸上肌肤登时裂开一条拇指宽的口子,从左侧嘴角直抵眉梢,皮肉外翻,和着瞬间流下的几道血痕,在惨淡月色下说不出的狰狞。钝痛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她只吐出半句便觉左边脸颊像被沸油泼过,疼得浑身上下都不受控制地颤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欣妍看了看亦可,又看了看常虹,“噗嗤”一笑:“两下伤口还真是一模一样呢,啧……主子好鞭法!”

      一记冷鞭打的何止一人,雪念徽竭力压制着心底翻腾的愤怒,轻轻叹了口气,似有退意,“今日的事是本帅未能约束下属,多有得罪,好在常虹鞭子也挨了,教训也得了,求殿下念她一介武妇不知深浅,莫再追究了吧。”

      “谈不上教训,不过为她解惑罢了。”思涵不在意地摆了下手,示意欣妍放开她,由着对方两个亲卫上来把人搀扶下去,而后目光闲闲地朝下一扫,“不就是验伤么,还哪个有异议,要不也上来瞧瞧?”

      “殿下说得是,”雪念徽等得就是她这一句,徐徐道:“本帅来时唯恐那贼人狗急跳墙行刺于您,特地带了军医随行,既然您也有此意,就让大夫过去替这位大人验看吧!”话落偏头吩咐:“去请卢军医过来。”

      思涵暗道不好,顾不得后悔图一时嘴快让她抓住话头,只不住琢磨倘若被那个什么军医瞧出端倪是矢口否认,还是假说自己练功时不慎将她误伤?她心里拿不定主意,转念又想今晚难不成真得和雪念徽撕破脸面?那日后再想求娶雪陌岂不更难?

      姓卢的军医果然是随雪念徽一道来的,没一会儿就被人带了过来,许是被周遭的剑拔弩张惊到了,一找到雪念徽所在的位置就捣蒜似的连连作揖。

      念徽还算客气,温和道:“劳烦娘子上去看看她左肩的伤是什么兵器造成的。”

      那人身形不高,看起来也就三十左右,却已经开始发福,油光满面地唯唯应了好几声“是”,一路小跑着上了刑台,旋即举高双手,有点儿气喘地瞪大了眼睛看向欣妍手里明晃晃的峨眉刺,结结巴巴道:“大……大人……”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一味阻拦不但没用反而更会加重雪念徽的疑心,思涵抬鞭指她:“给我看仔细点儿,要是敢乱说一气,也让你尝尝本世女的鞭子!”

      常虹站在台下,仍虚捂着脸颊抽气,冷不防见那红黑相间的软鞭猛地一抬,虽和自己错了些方向,还是下意识便就退后半步。身旁一个手下赶忙过去扶她,不料人家并不领情,只烦躁地甩手脱开。

      那军医自也害怕,咽了口唾沫,唯唯道:“下……下官不敢……”

      也不知是被她们吓破了胆还是学艺不精,那人反复验看了好一阵儿,又围着亦可转了两个圈儿,直到思涵蹙起眉心欲开口责难时方回转身,目光闪躲地觑了她一眼,旋即又是一路小跑地下了刑台,朝雪念徽禀道:“看起来像鞭伤,并无性命之忧,不过……”她有些心虚地朝上看了看,“不过……”

      “卢军医不必害怕,”雪念徽深沉的目光落在思涵身上,对那军医道:“你是大夫,只需照实作答,余下的事皆与你无关。”

      “谢……谢将军!不过……伤她的鞭子有毒,据下官推测,应是赤练蛇皮所制,并且需得初次蜕皮后半个时辰之内活剥下来的。被这种鞭子所伤,不染血是无碍的,可要是见了血就会皮肉外翻,愈合极慢,就算好了也得留下红黑相间的伤疤,就像……就像赤练华游似的……”

      她悄悄抬头觑了眼雪念徽神色,忙又补充道:“不过您放心,下官有办法让这位大人不留疤痕,也需初次蜕皮的赤练华游,半个时辰内活取蛇胆整颗入药,混以生地两钱、赤芍一钱、黄芩半两、皂角刺……”

      “卢军医果然高明,”思涵打断她话,视线掠过常虹,笑道:“便烦请娘子留下药方,虽说这人不知深浅总是惹祸,然而念她跟我多年,我也不想她身上长出块蛇皮不是?”

      “啊?”那军医惊了一下,复上下瞅瞅,又赶忙躬身应是。

      “殿下,”雪念徽面色很不好看,“既然此人并非探子本帅也就放心了,然而据侍卫回禀,那夜行人身手不弱,轻功极好,恐她别有所图,为殿下安危计,还望您允许本帅在营中搜查。”

      思涵耐心用尽,垂眸淡道:“将军今日是非要与我为难了?”

      “不敢!”念徽道:“只是殿下安危乃第一要务,本帅决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半个晚上,先遇金氏劝阻,后在别院受气,刚回驻地又被雪念徽一再相逼,思涵也算得上修养极好的了,然而终究年轻气盛,此时怒气上来也顾不得雪陌,只定定望向雪念徽,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唇角上扬,“我若是不许呢?”

      她虽笑着,漆黑眸子里射出的却只有无孔不入的冰凉,雪念徽心中一凛,竟有些吃不准这位还算不得成人的小殿下是虚张声势还是反戈一击……她暗咬银牙,右手缓缓扶上剑柄。

      就在此时,一个军士急匆匆自营外直奔进来,至雪念徽面前单膝一跪,气喘吁吁道:“禀……禀将军,那黑衣人去而复返,已有几个姐妹当场毙命!”

      雪念徽怔住,须臾才又缓缓松开攥着剑柄的手,朝思涵深揖一礼,“今日是本帅叨扰了,然而夜探军营非同小可,请容念徽暂且离去,日后再行登门请罪!”

      思涵似笑非笑,“您是长辈,登门嘛……自然是思涵的事儿,只盼到时将军莫要闭门不见才好。”

      雪念徽心中恼怒,然而无心也无暇同她置气,一言不发地带人走了。

      什么人夜探左军……思涵心里狐疑,不忘回身去看亦可伤势,见虽都是些皮外伤,不过下手是不是有点儿重了……她眸带不满地瞪了执鞭的侍卫长一眼。后者一惊,犹豫道:“还……还打?”

      思涵嘴角微抽,略扬了扬声,“你也替她求情?也罢,今儿累了,剩下的先记着,日后再犯可就连你一起罚了!”话落朝欣妍递了个眼色,自回寝帐更衣。

      .
      大半个时辰后当她再次走进后面营帐时,亦可身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除去左肩那处皆未包扎,半透明的药膏薄薄地敷在鞭痕上面,周边的红肿也都消了大半。只是神色恹恹的,披着件中衣倚在床上听欣妍说话。

      思涵示意两人都别拘礼,走过去在欣妍刚坐过的床边坐下,半安抚半解释道:“事急从权,今日让姐姐受苦了。”

      “皮外伤而已,都怪奴才一时疏忽,给您惹麻烦了。”亦可坐起身,依着她的手势也未下床,见她目光关切中带了丝歉意,便又玩笑道:“虽然准头有了,然而力道尚嫌不足,日后奴才少不得还得再陪您练练!”

      “还嫌不足呢,”欣妍笑道:“没瞧见方才常虹那张脸么,啧……怕是连她亲爹都认不出她了,再加上那副想咧嘴又怕疼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噗……施姐姐越来越有学问了!”

      三人笑了一阵,思涵道:“那个姓卢的说得头头是道,要是疼得厉害就让人去把她请过来,瞧她那样子应该不敢糊弄,”她忽而想起之前见过的金氏,微微一笑,“也糊弄不了我。”

      亦可想起一事,忙从枕下摸出个拇指大小的蜡丸放在掌心,“方才验伤时那军医偷偷塞过来的,奴才检查过了,暗号是咱们府里传消息用的一种,知道的人很少。”

      思涵没想到那个又矮又胖的家伙居然是自己人,有点儿诧异地拿起蜡丸捏开,抖落出一小片轻薄软绸,上面的字迹生涩扭曲,应是左手写的。她看了两眼,又递回去,声音里透出一丝恍然:“赵庄。”

      亦可接在手上,短短八个字反复看了几遍,复传给欣妍,迟疑道:“雪颜私宅?”

      “不错,”思涵愈发肯定,“人信皆在雪颜私宅。先有林逍探营后有军医送信,雪念徽自然知道左军也非铁板一块,营中确实没有自己家里稳妥,也更掩人耳目!”

      “阿可伤了,这事儿交给奴才去办!”欣妍请缨。

      思涵起身踱了几步,琢磨道:“经过了今天的事儿她必定更加防范,施姐姐擅长的是真刀真枪,救人还好说,偷东西……况且雪颜这人并没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不知功夫也否有假……”

      亦可想了想,道:“合适的人手现今都不在京里,最近的传书来回也得三五天,要不……让非童姐过来一趟吧?”

      “不行。”思涵即刻反对,动用俞非童一定会惊动母王,倘若被她知道自己为了个男人惹出这么多麻烦,一顿责骂都是轻的。然而自己挨点子罚也就认了,怕只怕迁怒到他,那这回西山之行真可谓陪了夫君又折兵!

      “还是奴才去吧,这点儿伤没什么,歇一晚上就好了。”

      “不可。”思涵仍旧摇头。

      正沉吟不决时,忽听帐外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长叹,远若夜雾弥山,近似阴风拂畔,飘飘忽忽,哀哀怨怨,乍听之下竟不知是人是鬼,只幽幽道:“奴家真是命苦,一回来就得干活儿……”

      思涵心中一喜,同亦可对视一眼,旋即扬声:“装神弄鬼,还不进来!”

      来人将将二十出头,身材高瘦,面白唇薄,一双细长的眼中隐隐几许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即使在玩笑也掩不去通身的冷厉肃杀。她一身夜行黑衣,掌握三尺宝剑,剑鞘末端刻着朵赤色火焰,缠绕剑柄的鹿皮因用得久了呈现深红颜色,乍看上去倒像是被鲜血浸染而成。

      女人唇角那抹浅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笑意一进门便就收了回去,肃色朝思涵施一全礼,恭声道:“奴才郑若晨护驾来迟,望殿下恕罪!”

      “你可算回来了,”思涵亲手扶她起身,细细打量几眼,见她比年前又清瘦不少,关切道:“逝者已矣,姐姐也别太过悲伤了,总这样苦着自己只会让姐夫走得不安心,事情都处理好了?”

      “是,谢殿下挂念。”若晨抬眸与她对视一眼,眸色虽仍嫌疲惫落寞,却也踏实笑了笑。

      思涵不愿再提她伤心事,转过话题道:“吴姐姐你熟,这位施欣妍刚从北疆回来,先前应也见过的吧。”

      欣妍笑了应声,道:“噬焰追魂郑若晨,就算没见过也早听说过了,今儿你一回来就替咱们解了围,啧……噬焰刀果真名不虚传!”

      思涵点头,却带了丝埋怨道:“引她回去便是,何必多伤人命。”

      “殿下赎罪!奴才当时见雪念徽对您甚是无礼,一气之下这才想着把事情闹大些,杀她几个亲卫挫挫威风,”若晨见她神色不以为然,又劝道:“主子心善,自是奴才们的福气,然而今日若是阿可被人定了罪,雪念徽可会留她性命?”

      思涵不置可否地“嗯”了声,回身坐到桌边的小杌子上,抬手示意她二人都坐。若晨只跟进几步,从怀里摸出两个信封呈给她,“奴才收到您的传书转道萧山,已见过侯主了,头上这封是她给您的信。”

      “哦?”思涵行事并不背着几人,看了两眼便就撕开火漆,就着桌上燃剩半截的明烛细读。然而脸色只觉古怪,诧异之余似乎有些莫名的羞喜,看罢却又恍然般摇了摇头,自语道:“怪不得……”

      欣妍见她眸色变来变去,一会儿像是顿悟一会儿又像揶揄,一会儿像是不满一会儿又像疼宠,一时好奇心起,脱口问道:“怪不得什么?”

      帐外月色恬静,室内烛华无声,她白皙的脸颊被柔光染上些许红晕,却不答她,指着另一封信问若晨,“这是什么?”

      “一个男人不知怎么打听到奴才是京里过去的,在侯府外面等了整个上午,说让带给您身边儿一位姓黄的近侍。”

      “他长什么样儿?”思涵从未听吉利二人说起过母家的事儿,不过既是萧山找来的想必同他两个有关,她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还不足五岁,并不知道哪个姓黄。

      “也就刚成人的模样,却已经上过头了,带着孝,遮着脸,声音怯怯的,奴才瞧他不像是个骗子,要给他几两散碎银子,不过他死活没要。”

      “嗯。”思涵将两封信一道收起来,想了想,笑道:“姐姐专捡这时候回来,只得再辛苦一趟了。”她将事情大概说了,又有些不放心的嘱咐:“只偷信救人,不许伤人性命。”

      若晨听她说得郑重,便不敢轻言应是了,迟疑道:“既然这信这么重要,想必对方会安排人守着,又不知有无用刑,要是弄出响动交了手……”

      这人打小就是被当做杀手培养起来的,招式狠绝不留余地,思涵明白她的顾虑,然而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是不能伤到雪颜的,她琢磨了会儿,低声道:“这样吧,你先替我找个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牛刀小试噬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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