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070章 泰莎嬷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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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人把它比作□□的牢笼，但隐修院从来就不是监狱。它与监狱有着根本的不同：罪犯被禁锢，是为阻止他们危害世人；修行者自我禁锢，是为避免被世人打扰。世俗权力在这里是如此的无力，一个普通的修女就可以把君王拒之门外。即使再高贵的贵族，一旦置于圣母庄严的目光下，也会情不自禁摒住呼吸，屈下膝盖。从某种意义上说，修行者一无所有，但又无所不有；隐修院的存在，不是为了炫耀权力，而是展示谦卑；越是谦卑的人，就越能接近神。
龙见的圣母隐修院的历史相当久远。那时嘉兰王朝尚不存在，嘉兰族也不过是西方大陆上的民族之一。后来嘉兰人实力增长，他们兼并其他部落，掠夺人口土地，逐渐发展壮大。590年，嘉兰人占领了伊芙蕾丽尔山脉以南的溯河流域的土地。这片土地当时属于大西的土著摩忒尔人。“摩忒尔人”是嘉兰人的叫法，意思是“深色皮肤的人”。他们皮肤颜色较深，个子较矮，头发卷曲，眼睛又大又深。摩忒尔人擅长狩猎，骁勇善战，他们与扩张中的嘉兰人在溯河平原相遇，战争随即爆发。为防备摩忒尔人，保护自己的地盘，嘉兰人在溯河南岸的高地建造了一座堡垒，与今天的龙见城隔河相对。后来摩忒尔人被嘉兰人征服，嘉兰人也在地理位置更好的溯河北岸建城。南岸的城堡因为失去了防卫功能逐渐被废弃。
将近三百年后，龙见一世建立了嘉兰王朝。在大先知狄斯奥耶的提议下，龙见一世为纪念在与北海族战争中牺牲的将士，在南岸的城堡原址建造了圣母堂。最初的修女是战争寡妇——失去了丈夫和儿子的妻子和母亲，后来，是穷人养不活的女儿、失去父母的孤儿或弃婴。男性弃婴或孤儿很快会被收养，但女孩则无人过问。无依无靠的她们，如果不想被卖为妓/女或奴隶，唯一的去处就是圣母堂。小小的圣母堂很快就不能容纳数量众多的信女了。依靠龙见一世的公主的布施，圣母堂在825年经过扩建，更名为圣母隐修院。
差不多二百年后，莫顿一世的女儿赛尔菲亚公主和她的丈夫博尔金公爵发动政变，试图推翻其弟莫顿二世的统治。政变失败后公爵被处死，公主被赦免了死罪，然后被送进了隐修院。
如今的龙见圣母隐修院的构成包括：圣母殿、大堂、会议室、读经室、藏书室、抄写室、修女宿舍、盥洗室、饭堂、厨房，还有地窖、储物处和仓库。所有建筑都围绕着长方形中庭，由回廊连接。外墙保留了当年城堡的规模，高45脚（约15m），厚度将近一肘（约50cm）。除此之外，隐修院的领地还包括所在山丘的十五亩地，部分种植小麦、土豆、玉米等主食作物以及各种蔬菜，部分是玫瑰花田，修女们收获蜂蜜以及玫瑰花制作成精油、香膏、香水等护肤用品，在市场上出售，收入所得被用于圣母院的管理。剩下的土地租给附近的村民放牧，每年收取租金或牛奶、肉蛋等实物相抵。隐修院靠着产业收入和善男信女的供养，不仅能做到自给自足，盈余还用于救济贫民。每逢新年、圣母圣诞和圣母升天日，隐修院向路人赠送自制的糕点和蜂蜜，届时总能吸引大量的村民和龙见贫民前来品尝。
龙见圣母隐修院人数最多时修女数多达五百人。现在依然有三百多名修女以及见习修女在院中修行。修女们大多出自贫苦的家庭，但也有出身贵族或富户的女儿因为发愿侍奉圣母而出家的，不过人数很少。
修道院后门就是墓地。在这里安葬着二百多年来在修道院去世的五百多位修女，其中包括莫顿二世的姐姐赛尔菲亚公主。她二十五岁入院，四十六岁去世，在修道院生活了二十一年，从来没有再迈出过一步。至于莫顿二世，差点被姐姐推翻的记忆让这位君主心有余悸，他在坐稳宝座之后就修改了《王位继承法》，取消了王族女性成员及其后代的王位继承权。莫顿二世育有五子三女，但只有一个儿子——后来的龙见八世——长到成人。龙见八世生有三女一子，但三个公主都过早去世，只有太子莫顿（当今国君）一个儿子作为继承人。龙见八世在统治末期，又修改了《王位继承法》，改动了其父莫顿二世对于女性继承王位的规定。虽然女性仍然被排除在王位继承人之外，但他加了一条：如国君无子，其公主的男性后代可作为王位继承人。
三天前——1月29日——对于院长泰莎嬷嬷来说原本是个平常的日子。她像往常一样，刚主持完第三时日经课（在上午9点到9点半进行），就有龙见使者突然造访，给她送来一个特殊的客人——国王的女儿菲蕾亚。在赛尔菲亚公主去世六十多年后，圣母隐修院又迎来第二个公主。
菲蕾亚的到来虽然出乎泰莎嬷嬷的意料，但她并没有因此感到太多压力。与等级森严的嘉兰宫廷不同，她深信凡人在神面前一概平等。既然国君把他的女儿交付给她，她对这个女孩就拥有了全部权利。别说公主，即使国君也不过肉身凡胎，而圣母则是完美的。她只须对圣母负责就可以了。
泰莎嬷嬷今天的日程表安排得很满：6点半到7点的教务会议，7点后对新来的三个修女训话，7点半料理近期上报的两件物品失窃案。除了圣母以外，她热爱两件事：一是秩序，二是在秩序被扰乱的时候重建秩序。百年隐修院中居然发生窃案，这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必须严格处理才行。
“你知道为什么惩罚你吗？”院长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是的。”女孩答道，“我不应该拿那块面包。”
说话的女孩穿着见习修女的灰蓝色袍子。她身材瘦小，胸部扁平，干瘪的脸颊满是雀斑。根据她入院时的身份登记，她应该有十七岁了，可是严重发育不良的身材看上去不到十四岁。
“不是‘拿’，而是‘偷’。”院长说，“你到厨房偷吃了面包。”
“对不起，我实在是太饿了。”女孩哭道，“晚饭只有一块面包，我吃不饱才会去偷……我错了！求您原谅我！原谅我！”说着她跪下了。
“说过多少遍了：美丽的容貌、保暖的衣食、金银珠宝……这些看似美好、人人向往的东西，事实上正是恶魔引诱凡人犯罪的陷阱。你不美丽，就不会吸引邪恶的目光；你饿肚子，手脚冰凉，就没有时间去幻想淫邪。修行，就是要克服对物质的欲念而达到内心的纯净。人人领到的晚餐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别人不饿而你会饿？如果人人都会饿，为什么别人不偷而你会偷？恶魔的诱惑对你这么有作用？你应该加强自己的修行才不会陷入罪恶，明白了吗？”
女孩抹着泪点头。
“那好，那我给你的惩戒是：今晚的晚餐，你只能领到半份面包，明晚也一样。这是为了偿还你偷的那一份。如果再犯，你的晚餐将会按你偷的份量扣除，除此之外还要加罚你打扫厕所七天。还有第三次的话，说明修行生活不适合你，我会通知你的父母领你回去。”
是的，这就是“惩戒”。泰莎嬷嬷并不喜欢惩戒，但在必要的时候绝不会犹豫。“惩戒”是维护秩序的重要手段，泰莎嬷嬷坚定地认为。
“谢谢院长教诲！我再也不敢了！”女孩哭道，“求您别赶我走！我死也不要离开这里！”
院长看到女孩真诚的眼神，满意地点了下头。她知道女孩的话毫不夸张，以女孩家中的情况，回家的结果无异于活活饿死。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被父母卖掉换食品。无论哪一种，都比进隐修院更可怕。
接下来院长召见了两个修女。她们是同舍的舍友。一个家境富有，另一个则很穷，事件的起因是富修女丢了一串念珠，怀疑是穷修女偷了。穷修女则矢口否认，声称富修女冤枉了她。两人争执不休。最终由主管嬷嬷上报到院长处理。
念珠本是寻常物，每个修女都有一串。但这次失窃的念珠是珊瑚珠，失主声称是母亲的遗物，是被大先知加持过的，非常珍贵，一定要找回来不可。
这个案子令院长十分生气：偷面包对她而言已经属于严重违规，何况是珊瑚念珠？她主持修道院多年，所经历的偷盗并不多，即使发生也是针头线脑，何时遇到这样的大案！她立刻就找来了三个主管嬷嬷，让她们安排人手搜查宿舍，所有修女互相搜身。如果在今晚之前找不到失窃的念珠，所有人的晚饭都将取消。
主管嬷嬷们一听暗自叫苦。除去院长、主管、管教、经师、两个门房和五个做杂役的女工，一共三百一十三名修女，一百多间宿舍，这一一搜去不知要用多长时间。不过院长下令，大家也不敢反对，于是带了教师匆匆去了。
院长打发了两个修女，接下来继续查看日程表。当她的目光移动到日程表上的第四行时，那刚刚被窃案折磨过的脑壳又开始疼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第070章 泰莎嬷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