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365天》女儿醉扶归

5、Date 5 风起

　　晨曦通过缝隙照在约翰的脸上，他是听着熟悉的旋律醒来的。那与他记忆里的一种声音那般相似，但是却略有不同。就像是童年时徘徊在教堂里的钟声，每当有新生儿诞生时就会响起。但是约翰突然想起来，他们正漂在海面之上，怎么可能听到大陆的回音。

　　约翰这时候才发现他的睡姿有多么不雅，他歪在桌子边上，半边身子都是麻的。之前的魔盒还放在桌子中间，那里面保存着一切隐秘的开始，但是那旋律还在回响，引得约翰的好奇越来越浓。

　　约翰顺着声音向着船的另一侧走去，这条路那样的熟悉，等到看见木门时才反应过来这是藏书室。约翰可不觉得这样是正常的，整条船上的人似乎都在熟睡，仿佛并没有听到这个声音。看来，之前的预感并不是无缘由的，约翰心想，然后伸出双手推开了眼前的门。

　　眼前是昨天见过的整齐的书架，但是在书架中央，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出现了一把椅子，一个浅白色的人影乖巧的坐在那里，怀抱着一把来自异域的七弦琴。他将七弦琴横在了自己翘起的腿上，然后双手开始拨动每一根琴弦。约翰看着那个人弹奏着自己熟悉的旋律，然后蓦然眼前就出现了另一张画面。

　　那是阳光照耀下的大教堂，年幼的孩子在大人的陪伴下第一次走进神圣的殿堂。他们对身边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但最终都沉迷于殿堂里回荡的一种完全不同的声音。

　　比起管风琴的丰富和声让人产生敬畏之感，那种像是徘徊于自然之间的声音，更容易唤醒了人们心底的想象。约翰仿佛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带着他的是他作为渔夫的父亲，他们走到一位戴着面具的教士面前，然后开始祈祷，接着离开。约翰记得那个人苍白的肌肤和空灵的言语，然后约翰在这样的声音中想起，当时的主教对着教士喊的名字是“苏德兰”。

　　“你看起来比十多年前要更好。”苏德兰坐在那里，头也不抬地说。他的手停止了拨动，却迟迟没有从琴弦上拿开。

　　约翰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不是在对他说话，即使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而他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然后约翰听见苏德兰又说道：“亲爱的约翰·多敏尼克·墨菲，你比我想象的聪明，但同样愚笨。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海盗会认为自己可以无限制的约束一位海军总督，就像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位骑士愿意自降身份去做海盗。这看起来很没有道理不是吗？”

　　“那么我想，一位总督大人身为异族是最为荒诞的不是吗？”约翰听着眼前人的话，心底渐渐有了一种猜想，“尤其是他身为一名教士的时候。而我记得，您刚刚从魔龙失控的反噬中清醒过来不是吗，难道此时您已经有了绝对的力量来反驳我的决定吗？”

　　苏德兰瞪了约翰一眼，但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然后伸出手指了指约翰身后的门：“我想你应该对我的出现有很大的疑惑，而同时你对三百年前的故事也有很大的兴趣，但是我只能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因为我的记忆也记得并不是那么清楚，我甚至快要忘记当初为什么来到这里，不过，即使我回答你的问题，这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交易公平，不是吗。”

　　“的确如此。”约翰点点头，然后开始斟酌自己想问的话，他需要在最小的代价下获得最多的信息，一种生活的本能，或者说，一种有利于自己的直觉。

　　“或许苏德兰子爵可以向我解释一下白影和你的关系。”约翰看见对方的瞳孔猛地放大，就知道自己问到点上了，他期待着对方的回答，并预估着对方会有怎样的要求。

　　苏德兰看来也是斟酌了一下，然后他慢慢开口说：“一个不被约束自由的范围。”看见约翰犹疑的点点头，他才接着说：“如你所见，白影与我自融为了一体，但是我们相处的并不很是融洽。白影是白影，或许你更喜欢叫他泽维尔，而我只是我。即使我们三百多年前可能是一个人，但现在不可能也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约翰有些被绕得晕了，但是接着他就提出了第二个问题：“你现在的状态是怎么样的。”

　　“……你在质疑我的能力，骑士，”苏德兰眯起了双眼，好像被冒犯了领地的黑猫，事实上也差不多如此了，“交换一个便利的身份，即使我被反噬，但是我的能力还都在，如果你不想尝试被魔力焚烧的感觉，就停下你的猜测与怀疑，我还记得你当时被我的雷电牢笼困住的惨状，骑士。”

　　“抛去放你离开这个选项，似乎我可以想你交换更多的信息，所以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越过我的圣力来到这里的，我记得我的圣力对你是有所影响的。”

　　苏德兰重新抱住了七弦琴，然后将视线挪到了另一个方向。他洁白而修长的颈项像天鹅一样，然后约翰看见他的薄唇吐出最后的答案。“交换你从这里拿走的东西。我并不是越过你的圣力到达的这里，我的身体依旧存在于小舱房中，我只是在用幻身与你进行交易，轻信的骑士，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那么执着于三百年前的一切？”

　　“我可以肯定这是新的条件，所以我回答你，你也要交给我一个问题的答案。”约翰看着眼前人懊恼的表情，不由得微笑道，“因为现在发生的一切，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三百年前发生的事情背后所隐藏的真相，那么请你回答我，你现在，究竟是苏德兰，还是伪装成苏德兰的泽维尔？”

　　苏德兰看着对方，然后露出粲然一笑，一瞬间消失在了约翰的面前，只留下一个声音在藏书室里回荡：“You think……”

　　约翰在对方消失的那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他转过身冲出藏书室，然后奔向小舱房的方向，一路上不断有海盗向他说早上好，然后他看见了被严密把守的舱房。

　　“有人出来吗？”约翰问着眼前的海盗，这个海盗是与他同期的一名骑士，两个人亲如兄弟。

　　骑士摇摇头，然后看向约翰，眼睛里流露出的是不理解：“约翰，为什么要限制他的行动呢？”

　　“不需要再限制了，这两天也麻烦你了，赞克，”约翰拍拍好友的肩，然后走进舱房，看着那个望向窗外的人，问，“你是泽维尔，还是和我交易的苏德兰。”

　　那人扭过头，笑着说：“兼而有之。”

　　“一个不被约束自由的范围，一个便利的身份，以及我从这里拿走的东西。这三个承诺看起来无足轻重，但是这意味着我不能再限制你的行动，而你将获得海盗的身份以便你继续在这里生活，你将逐渐了解你所记不起来的东西，而我再也不能以囚禁者的身份从你那里了解更多，这就是你的打算吧，告诉我，苏德兰·泽维尔·睿摩尔！”

　　……

　　约翰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度过之后的三四个钟头的，现在的他和苏德兰坐在船长室的两个角落，但却不约而同的注视着桌子上摊开的航海图。约翰摸了摸有些刺痛的鼻梁骨，看到对方右眼上明显的青紫色时，不由得想起了之前两人放弃一切外力对揍时的场面。

　　真是，蠢透了，约翰想到，然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航海图上。距离一年一度的海盗大会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们需要在短时间内穿过两片大洋才能到达，而他的船上还有一位总督，真是让人头疼。

　　“你可以不用顾及我，就当我不存在好了。”苏德兰无奈的摊摊手，然后起身准备回到自己的舱房，他是血族，睡眠是对他最好的恢复健康的方式。而他一点也不在乎对方究竟在纠结什么，即使他知道自己是对方纠结的原因。约翰看着对方离开船长室，然后是自己的好兄弟推门而入，他烦躁的挠了挠头，然后长呼了一口气说：“我们距离下一个海港还有多久？”

　　“三百多海里，今天晚上应该能到。”赞克回答，然后又看了眼身后的方向，“真的不用理会他吗，他不会破坏我们的计划吧。”

　　“应该不会，如果破坏了，就启动最糟糕的那个方案吧。”约翰又看了一眼海图，拿起一边的尺子和羽毛笔开始写写画画。赞克默不出声，然后转身出了船长室，约翰抬起头看了一眼那远去的背影，觉得自己最好在下午去找那个血族再谈一谈。

　　只是约翰完全没有想到一下子就拖到了晚上，等到海盗船停靠在原先设定的海港时，约翰才彻底的轻松了下来。说真的，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做。海盗船的修缮比他预想中的要更加麻烦，即使他在船长室中找到了“凯瑟琳”号的建造图纸，他手下的海盗们却无法正确的使用并高效率工作。这就意味着约翰需要自己在改造方面亲力亲为，甚至包括如何改变一条暗道的走向。但尽管如此劳累，约翰也不得不感叹睿摩尔公爵在舰船设计方面的天赋。牢固而轻便，相比如今海军沉重的装备，三百年前的“凯瑟琳”号就像是天神的馈赠。而如今，它将为“荆棘骷髅”的复出做出最大的贡献。

　　“于是你将我最后的遗产变成了你的。”甲板上正在欣赏月色的约翰被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发现是血族总督，约翰倒是觉得不怎么奇怪了。黑夜来临，异族也开始蠢蠢欲动。而他相信这个总督来找他毕竟有原因的。

　　苏德兰似乎沉迷于清浅的月光，半晌，他才慢慢开口道：“谨慎你身边的人，他们不一定衷心于你。”“哦，你要知道，每一个海盗都希望取代我的位置，但他们毕竟做不到。”约翰原本想这样说，但是被苏德兰那黑色的眼睛一瞪，也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说的是你身边的人，不要被过去的情谊蒙蔽了双眼，不然等不到我完成我的誓言，你就会将‘荆棘骷髅’带入地狱。”苏德兰看向约翰毫不在意的表情，觉得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徒劳，不由得愤愤的想要离开。

　　约翰知道苏德兰想说的是谁，但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从小长大的兄弟，所以他很想反驳，但是他注意到了另一个重点，他问：“什么誓言？”

　　“……没什么。”想到自己那个三天后让他将众生拜倒于自己脚下的誓言，苏德兰只想狠狠地给自己一个“瀑布咒”，他究竟是多大脑发热才用睿摩尔家族为誓，而竟然在之后还选择了一只随时可能失控的魔龙。

　　约翰想想也知道可能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于是他换了个话题，问起了另一件事。“你和泽维尔相处的怎么样了？”

　　苏德兰抽了抽嘴角，还是忍不住的扭过身子对着约翰咆哮：“我想你的大脑如果没有生锈的话，就应该知道我与泽维尔始终是一个人，不过是套你话的谎言而已你就这样相信了？在白影与我融为一体的时候我就已经恢复了所有的记忆，你到底还想问什么！”

　　“我想问，三百年前的故事，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就像你说的，你已经恢复了记忆。”约翰狡黠一笑，问道。

　　苏德兰闭了闭眼，喉结上下滑动了几次，才吐出一句话：“你最好不要好奇这个秘密，因为据我所知所有妄图染指这个秘密的人都已经死了，而我同样不会告诉你，因为白影的记忆里，我给自己下了暗示，我只能说出秘密是关于xxxxxx，看，就象是这样，我说不出具体的了。”

　　“是吗，那事情，变得越来越神秘而难办了啊……”

　　月色下，忙着忙里偷闲的值班海盗，就看见甲板尽头两道差不多高的身影并排而站，他们的视线，向着远处茫茫的大海。风，从海港的一个角落，慢慢地，慢慢地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