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不如茶》山海皆自在

5、难以言喻

　　杜则礼出了雅室，迎面撞见靳言，两人均是颔首打了个照面，一个下楼，一个往雅室钻。
　　杜蘅修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足以见得刚才杜则礼的话的确惹怒他了。直到刚才靳言才知道，原来杜蘅修也没他想像地那么高不可攀，都是有故事的人，不过是一个藏在心底不让人知道，另一个不以为意，人尽皆知。
　　靳言就是活得太大大咧咧了。从小到大，除了偶尔被刺激一下会难过的想要爹娘，缠着他师父闹了会儿，也都是闹完了睡一场就忘了。现在大了终于知道了，有没有爹娘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和他相依为命的亲人就够了，他师父，就是他至亲的人。
　　“你来做什么？”
　　杜蘅修坐在席上，冷面骇人。
　　靳言径自坐下，杜则礼才刚刚离去，他坐下的地方还是温热的，想来两人已经聊了好些时候了。
　　靳言看着敛着脸孔，神色不悦的杜蘅修，小心翼翼道，“就来看看。”
　　杜蘅修心情不佳，此时见了靳言更是心烦，当下下了逐客令，“现在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我还没看完。”
　　杜蘅修抬首，恶狠狠地瞪着靳言，心知拿靳言没法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也就由着他去了。最后轻叹了一口气，渐渐缓和了神色。
　　“呐！可否有幸请杜老板喝口酒？”
　　靳言晃晃手里的酒坛，小小的一坛，杜蘅修估摸着靳言几大口就喝完了。
　　没等杜蘅修回答，靳言便旁若无人翻过倒扣的茶盏，斟了两盏酒，自饮起来。
　　酒香四溢，杜蘅修微微叹了口气，三指轻扣着茶盏，心绪复杂。
　　那是他最喜欢的龙泉窑茶盏，釉色淡青，上绘白鹭，平日里只有招待贵客的时候才拿出来用，没想到还是让靳言这个傻子给染指了。
　　盏中酒水轻荡，四溢着淡淡的梨花香，初闻有些苦涩，慢慢进入鼻腔后，转而变得柔和甜美，杜蘅修执起茶盏一口闷。
　　“杜老板，你悠着点啊！这个是我的珍藏的好酒啊！可得细细品！旁人可是没有这个福气的！”
　　杜老板抬眸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盏，俨然空矣。
　　几杯酒下肚，杜蘅修面不改色，倒是靳言，面若桃红，俨然微醺。
　　杜蘅修越看靳言越觉得新鲜。这人三番两次地来找他喝酒，明明自己就是酿酒的，酒量却比他还要差，不过三两杯就面红耳赤，俨然一副醉态。
　　从阿福那知晓了靳言酒后爱说胡话做蠢事，杜蘅修也不去追究上次的事情，说是靳言无意也行，有意调侃他也罢，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他何必去跟一个醉了酒的人计较。
　　“蘅修……杜蘅修……”
　　杜蘅修身子一颤，满是戒备地看向靳言，对方却是迷迷糊糊的，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喊着杜蘅修的名字。
　　蘅修……
　　手指倏地收紧，心也随之狠狠地一揪，依旧疼痛不堪。他有多久没有没听到有人这样唤他了？蘅修，母亲在世的时候一直是这样唤着他，眉眼温柔。
　　只是他没想到竟然有五年多了，他有五年多没听到有人这么唤他了。
　　杜蘅修兀自发愣，薄唇抿得死紧，靳言这酒鬼得寸进尺，狗爪子伸到了他的脸上，带着薄茧的指腹小心翼翼地伸向了杜蘅修的脸颊。
　　热源自指尖传来，轻轻触碰上了杜蘅修的面庞，拇指滑过脸颊，似无声的安慰，又似情人般的爱抚。
　　杜蘅修身子一僵，那双手愈发放肆地贴上了他的脸庞，手指微动，抬起了杜蘅修的下巴。
　　杜蘅修大气不敢出，不悦地看着靳言，却没有动作。
　　靳言只是傻傻看着杜蘅修，一动不动，染了醉意的眸子深邃无比。
　　“我真应该打死你的。”
　　杜蘅修看着靳言，缓缓吐出这句话，没有太多情绪，似是叹息，却没有真正动手。
　　温热的掌心贴上他的面庞，没有太多动作，却让他觉得心安得要死。恍然间就想起了他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也是这般轻抚着他的面庞，看向他的时候，眉眼间或是忧郁，或是带着神伤。
　　杜蘅修样貌像极了他母亲，唯一和他父亲相像的就是那雷打不动的倔脾气，脾气上来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杜蘅修该是狠狠往靳言脸上泼上一杯茶，随后踹他两脚的，可却十分意外地任由这傻子放肆。
　　只是究竟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由着这蠢货胡来？杜蘅修一直想不通，为何每次想要生气的时候都忍下了。或许是看着那样一双含情的眸子里装载着自己，忽然就于心不忍了。
　　这傻子究竟是在做什么？酒后胡来的个性让人捉摸不透，究竟何时是真，何时才是假？杜蘅修只知道，再这样下去，他的心就乱了。
　　因一个醉鬼屡次乱了心性，究竟是哪里值得他这样了？
　　哗啦————
　　自门口传来一阵狼藉声，杜蘅修转头看去，只见阿福大张着嘴，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看着他，手上的茶盘已经摔在了地上，茶壶里的茶水洒了个精光，静静躺在木质的地板上。
　　杜蘅修偏过头躲开靳言的手，站起身理了理衣摆，“你醉了，休息会儿，我让阿福煮些醒酒茶来。”
　　说罢向阿福走去，在他身边顿住了脚步，“去给靳老板沏壶醒酒茶来。”
　　直到杜蘅修下了楼，阿福都没回过神来。
　　天啦我的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他……他都看到了什么？！靳老板的狗爪子都伸到了他家先生脸上了，重点是他家先生还没把那狗爪子给剁了，并且露出一脸……的表情。
　　不禁回想起了前几次靳老板来的情形，两个人都是独处，并且送走靳老板之后，他家先生一直是怪怪的，他还一直好奇发生了什么。没想到竟是这样……
　　“靳老板跟先生……”
　　阿福一脸便秘的表情，扭过头看着睡成死狗的靳言，瞬间感到一股恶寒。
　　怎么可能？！他家先生怎么可能跟这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