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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 08 ...


  •   “娶妻生子、加官晋爵,我都没有兴趣;我也可以终身不回故乡,留在你的身边。就算你的爱人另有其人也没关系,我会尽心尽力地保护她的一切。你知道吗,我不怕困难,也不怕流‖血,甚至你不爱我也没关系,只要你需要我,我就能做任何事——只要你需要我。”
      墓园里的花朵把根扎在棺木上,散发着令人迷醉的香气,少年的声音十分轻‖盈乃至愉快,把沉重的誓言描述得仿佛一个甜美的梦。
      “如果你需要,我也愿意为你而死。”
      ※

      现实情况就远没有寥寥几个字描述得这么云淡风轻、从容不迫。因为那名侍从的招供,王储一下成了弑君的首要嫌疑人,他又一时找不出证据来为自己辩解,于是教宗菲安六世拒绝替他加冕。他的弟弟,英克斯王子因为父亲的暴毙而十分悲痛,整整两天滴水未进,发下重誓说一定要揪出凶手,决不轻饶。因此,即使是亲‖哥哥,在洗脱嫌疑之前,他也拒绝承认他权力的合法性。
      非常不巧的是,英克斯的封地上恰好有一处因为封印破裂而造成的裂隙,深渊之城的魔族正源源不断地从裂隙里涌‖向表世界。王储迟迟不向当地派出援军,希望以此来逼‖迫英克斯承认自己,但英克斯毫不相让,硬是凭借领地的一点兵马和人民在支撑。他的实力是远远不足以抵抗魔族大举入侵的,不到一个星期,人类全线溃退,魔族从英克斯的领地向着周边其他贵‖族的封地以及毗邻的教宗国蔓延。一时间,安格罗斯到了百多年来未见的危急关头,已经几乎要被从人们脑海中抹除的、黑暗年代的记忆再一次经由口口相传被唤起。

      逻先的宫廷里早就忙成了一团。宰相急得胡子发抖:“殿下和英克斯爵爷再有过节,也不能看着他去送死,那样的话天下人的心要凉透了!”将军面色不善地说安格罗斯的国土上岂能让魑魅魍魉肆虐,披着红袍的主教则面露难色,告诉王储说菲安六世态度很坚决,要他答应接受教廷的调查和审判。
      王储听了这话气得拍案而起:“审判?哪来的审判?我要是答应了,岂不等于默认了诽谤吗?”
      四下陷入了一片沉默,王储在人们的注视下,愤愤地拂袖而去。

      于是,英克斯继续依托他的领地和他的人民对抗魔族的大军,或许是退无可退的危机感提升了他们的斗志,竟然还打了几场胜仗。周边的小贵‖族们有感于他的坚韧,纷纷聚集到他的麾下共同抗敌,不过终归改变不了战场的大势。他封地的南方紧邻着教宗国,但菲安六世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紧张,一边让他的亲信们尝试修复封印,一边好像在跟安格罗斯王储比谁更能沉得住气:既不命令牧师、圣骑士和法师出战,也不批准南方卡德王国支援安格罗斯的请求。时间进入了让人绝望的拉锯之中。
      银泉镇和哥罗亚的人们都焦急地注视着战局,尤其是他们中为数众多的安格罗斯人,此刻满心挂念着故国。事情摆在罗兰德斯和提诺莎的面前就显得更加复杂:教宗对他们心存芥蒂已经不算秘密,可是他又在这场危机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呢?此时反对他可能得不偿失,而顺从他又难保不被利用。特别是提诺莎,他曾经看过伊谢尔德当年留给人类教廷的封印设计手稿,也知道亡灵魔法的运作机制,依据他的知识和经验,他觉得这个封印此时的大规模破坏极为反常。

      一把年纪的老头坐在几个年轻力壮的圣骑士中间显得更加瘦小,但他的眼睛一一扫过他们的脸上,锐利的神采依然令人不敢轻慢。“说不定教宗打算借此机会把我们这些异‖见者统统消灭掉,当然了,这是最坏的情况。”他说。
      “不可能吧,”罗兰德斯的第一反应是否认,“这么做的代价太大了,能把我们一网打尽不假,可是连累的还有无数无辜的士兵与人民。我们的命在教宗眼里有这么贵吗?”
      维罗妮卡听了这话微微蹙起了眉头,而茵格看着提诺莎的脸,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
      如果真像他说的这样,他心想,骑士和法师们有胜算吗?他曾听琼恩说起过过去的事情,黑暗年代的末尾人类集结了几乎所有能用的军队,组建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庞大联盟,才最终将整块大路上横行无忌的魔族打退回深渊之城。从那以后,因为“伊谢尔德封印”的坚不可摧,魔族被牢牢阻隔在表世界以外自相残杀。深渊之城长久以来一直存在于人们的传说中,茵格听传闻说那里有着长达百年的酷暑和遥遥无期的严冬,那里的囚徒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为生存而进行的你死我活的战争。假若真的如此,教宗从封印里放出了那些几百年中活下来的胜利者,它们真的是圣殿骑士团和法师院可以战胜的吗?他自己又真的有把握控制住局势吗?
      他也不过就只是个圣骑士而已,这些问题没有一个回答得上来。他感觉自己此刻如行浓雾之中,浓雾背后有什么遥远而又超出常人理解的东西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雾气凝结成冰冷的水珠,悄悄、悄悄地顺着血管流淌进他的心脏深处。
      “罗兰德斯,”他听见提诺莎忽然发问,“你愿意让你的部下参与这场战争吗?”
      罗兰德斯叹了口气,眼神不自觉地躲开了提诺莎的注视:“假如真的像您说的那样,我……不知道。”
      他犹豫了。
      提诺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掸了掸袍子,微微一笑,居然还显得有些慈祥。“我打算亲自到明辉城去看个究竟。如果教宗允许,那我亲眼见过封印以后自然会有自己的判断;而如果他拒绝……”
      “哥罗亚就不会参与作战了。”
      ※

      但最终罗兰德斯没有等他。当哥罗亚拒绝参战,并且驱逐了主教、关闭城门的消息传来时,银泉镇上下已经笼罩在出征之前肃穆紧张的空气里,马上就要变成一座空城了。哥罗亚的消息在这里已经带不来一点儿波动,因为身在此处的每个人都已经明晰了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那就是服从教廷的调令,到安格罗斯参与战争。
      莱娅娜骑着马,跟维罗妮卡并排站在城门处,面无血色地攥紧了缰绳:“为什么啊……不是说了教宗很可能没安好心吗?听他的话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她还是害怕了——她当然害怕,虽然她早就信誓旦旦地说了要做维罗妮卡的战友,但直到此时她才隐约有些明白战争究竟是什么样子,“自己可能会死”这个念头也变得愈发真实起来。
      维罗妮卡扭头看她,微微笑了一下试图传递一丝安慰。“没你想的那么可怕,我们不是都从那么多次里活下来了吗?从现在开始一直待在我身边,不要跑远,”她开口时声音非常冷静,“乔瑟琳也是,让她要么跟着茵格,要么跟着罗兰德斯。”莱娅娜懵懂地点点头。但维罗妮卡心里清楚眼前的局势有多么严峻,即使她此前跟魔族有过许多次的短兵相接,也不代表她这次能毫发无伤地从战场上回来;她、罗兰德斯、茵格都是如此。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是圣殿骑士团,从诞生之日起,就以铲除邪恶、保卫家园为己任,这是骑士团世代传承的、至高无上的信仰和准则。与教宗的矛盾在此时无疑已经退居了二线,安格罗斯情况危急,需要帮助,不夸张地说,这些万里挑一的圣骑士们就是为了今天而活的。

      她还记得那天提诺莎离开之后,罗兰德斯转身对她说:“维罗妮卡,去告诉主教让他联络教廷吧。希望在我们同英克斯王子会合之前,明辉城运出的物资能先一步到达。”
      她几乎是立刻就去做了,没问哪怕任何一声“为什么”,茵格也没有。
      因为他们都知道,为同胞、为兄弟姐妹而战,是自己至高无上的使命。

      行军路程不长,当他们到达时,英克斯显然对他们的到来表示非常的欢迎。茵格怀着些好奇观察他,他大概还不到四十岁,看上去比罗兰德斯大一些,身材高大、肩膀很宽,盔甲覆盖在他的身体上显得充满了力量。见到罗兰德斯以后,他很简短地打了个招呼便切入了正题。他的上下嘴唇从胡须中间快速地吐出一连串的话,声音听上去严肃又正经,配合着他的神色让人感觉是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总而言之,情况不乐观,裂缝还在继续扩大,也不知道明辉城那帮人在干什么。”他似乎有些愤懑,但最终说,“您的帮助真的很及时。”
      罗兰德斯礼貌地点了下头:“我想见一见明辉城牧师的领袖。”
      “没问题,”英克斯说着带起了路,“本来我也是要带您去的。不过我知道主教跟您一道来了,之后那些牧师们就都听从他的指挥了。这几位是?”
      他飞快的脚步在茵格面前突然停下来,站在原地盯着他们。罗兰德斯很自然地回答:“我的部下,那两位女士是银泉镇的牧师。”
      “很好。”英克斯的眼神在他们几个身上一一停留了一会儿,但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直到最后那视线落在了莱娅娜身上,他才问:“你也是牧师?”
      莱娅娜紧张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但还强作镇定地回答:“是的,我还在实习。”
      英克斯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说:“好好加油!”莱娅娜被铁手套硌得有点疼,以至于她感谢王子时神情都有些扭曲。接着英克斯就从他们身旁过去了。罗兰德斯对他的行为不予置评,只是对茵格和维罗妮卡说:“一起来吧。”

      英克斯的这个营地很大,他的军队、前来助战的小领主们、明辉城派来的牧师以及运送来的物资都在一起,不远处是罗兰德斯他们新扎下的营地。营地显然搭建得十分仓促,甚至有些杂乱无章,不过英克斯对它十分熟悉,三两步就带着他们来到了牧师们的帐篷。他撩‖开一顶帐篷的门帘,声音和人到的不分先后:“莱诺牧师!”
      莱诺是个穿着一身黑袍的中年男人,刚刚正弯腰在仅有的桌子上写着什么,听见英克斯闯进来不由得直起身,有些诧异:“您怎么来了?……啊,是罗兰德斯大人!”
      说着他向他们微微鞠躬,再直起身子以后才朝着罗兰德斯流露出一丝忧郁的神情:“只有您一个人来,那么哥罗亚拒战的传闻是真的了?”
      “是真的,”罗兰德斯回答,“银泉镇所有的牧师和圣骑士都在这里了,正如教宗命令的一样。”
      英克斯对莱诺流露出的失落不以为然,哼了一声说道:“提诺莎那老家伙!无所谓,他爱来不来,我们一样能打赢这场战争!”
      罗兰德斯瞥了他一眼。“您说的是,”他口气里那点微弱的嘲讽只有茵格跟维罗妮卡能听出来,“那过去一个星期战况怎么样?部队伤亡情况?物资能支持多久?”他问那两个人。
      英克斯回答:“物资不必担心,教廷的运输能力没得挑,昨天刚到了一批给你们的补给,等一会儿我派人送到隔壁营地去。”
      莱诺接口:“伤员的话,以我们目前的人数暂时还救治得过来,加上银泉镇的一些同僚会更有把握一些。只不过因为法师不参战,我们一直还肩负着配合作战的责任,老实说这不是我们擅长的东西,大家都很疲惫……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所幸现在裂缝里出来的魔族战斗力还很一般,都是些骷髅兵、活死尸一类的虾兵蟹将,偶尔冒出两只食人‖妖都够我们喝一壶的。可是真要到了后面出现什么了不得的敌人……”他不说了,眉眼间又一次充满了忧虑重重的神色。
      营帐里陷入了沉默,连英克斯也是如此。最终还是罗兰德斯打破了它,他转向王子:“殿下,请您找一张地图拿来,我现在知道应该怎么帮助您了。”

      那天讨论的结果是优先解决敌人深入己方防线的一个突出部,由英克斯和他盟友的普通军队在正前方发起攻击、吸引敌人,圣殿骑士团从侧翼包抄,双方夺回清除敌方的前沿阵地。莱诺——或者说之后是银泉镇主教带领的牧师们,如果不出意外,将跟普通人类军队在一起,因为他们的战斗力更弱而且主要职责是牵制敌人,因此需要尽可能延长有生力量存在的时间。只要罗兰德斯他们开启了第二战场,这场战役基本就胜券在握了。
      英克斯看上去很欣赏罗兰德斯的样子,连连说有了他的帮助胜利将不再是困难的事情。他的言辞很能鼓舞人,就连茵格这刚刚认识他没多久的,都开始习惯了接受他所说的,真的觉得胜利仿佛已经躺在掌心,就等合拢手掌了。出了帐篷,冷风也没能完全带走英克斯在他心里留下的那股热腾腾的激动。罗兰德斯在他之后出来,他们前头英克斯早已交代完事情大步离开,维罗妮卡也陪着莱娅娜去安排住处了。只剩下他们俩了,这时罗兰德斯的声音响起来,是茵格熟悉的声音,但压抑着他少见的烦躁和焦虑。
      “记住我的话,茵格。”
      他的眼神盯着地面,所以茵格没能完全捕捉到他的神情。但他知道罗兰德斯没说出口的后半句,正如他清晰地辨认出他佩剑的剑柄;他感到心头有块巨石仿佛悄悄变得更重了,好像漆黑的天空中黑雾散去了一刹那,露出满月冰冷而不详的面庞。他还记得在离开银泉镇前的晚上,他在罗兰德斯的房间里,看见了他取出那把被妥善保管的剑。
      是时候看看龙石到底有没有传闻中那么厉害了,他记得罗兰德斯拿起它,剑锋倒映着烛‖光,让他的眼睛也染上温暖的色泽。
      他就在那样把一切抚摸得半真半假的烛‖光里对他说,茵格,你在我眼里什么都好,只是有时候让人有点担心。十六岁的时候就发那么毒的誓,我真是拿你没什么办法……不过事到如今,你可别真的照你说的做呀,可别真的愿意为追随我而死。
      他把剑收起来,回到茵格的身边,用力地揉了揉他的后颈。你可一定要活着回到这里,就当是为了我吧。
      ※

      他们的做法奏效了。几次胜利之后,英克斯召集所有将领,宣称明辉城已经找出了封印破坏的原因,而他们现在已经将入侵的魔族合围,此时应当收紧包围圈、把敌人限定在一个范围内防止他们像瘟疫一样继续扩散,然后由银泉镇主教带领部下们依照明辉城的指示修复封印。所有人都无异‖议,罗兰德斯也配合了他。因为圣殿骑士团战斗力最强,他们担任了包围圈两翼之一的先头,另一侧是英克斯自己的部队,主教他们则跟着罗兰德斯一起。

      总攻开始的那天,第一轮进攻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悄然发动了,罗兰德斯跨上马背,林间朦胧的雾气在他身上凝结成细细的水珠。他低声同主教做着最后的确认,牧师在骑士团的掩护下一同行进,探测到敌方的狩猎结界以后抢夺先手施放强力的净化场,压制住结界不让它生效,这样可以立刻将一定范围内敌方的优势转移到己方,抢到先手。
      “您尽管放心吧,”主教的态度非常谦恭,令人完全感受不到他尊贵的身份,“我已经在银泉镇与您共事多年,彼此知根知底。包在我身上。”
      于是他们便在晨雾中迅捷而安静地出发了。树林并不是很适合骑兵行军,因此他们推进得并不快,也难以保持稳定的阵型。莱娅娜跟在维罗妮卡侧后方的位置,连喘气都尽量不发出声音。连日来的作战已经让她心力交瘁,她发现自己学到的那点东西能帮上的忙很有限,干脆就专门负责了维罗妮卡的治疗,偶尔给她打打下手,也算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留在她身边。这个时候,她一边是身体极度疲惫,不得不强打精神,另一边是神经绷得死紧,一点风吹草动都要牵动她。走着走着,她忽然小声叫道:“维罗妮卡……”
      后者闻言看向她,莱娅娜皱着眉头像是感觉了一阵,才半信半疑地说:“我们到埋伏边缘了。”
      她的话很快得到了印证。跟在罗兰德斯身边的乔瑟琳准确探知了前方狩猎结界的存在,罗兰德斯于是用手势让身后的骑士们停下来,果然不一会儿敌人黑色的身影纷纷从树林斑驳的色彩中间钻了出来。罗兰德斯回头大声让主教施放净化场,后者立即照做了,一时间战场上亮起一片温柔的白光。这光芒仿佛令在场的骑士们受到了莫大的支持,得以毫不顾忌地同敌人短兵相接起来。

      然而在罗兰德斯的剑刚刚染上第一股黑血时,他们就发现了问题。白光暗了下去,四周的景物发生了变化,潮水般涌来的敌人发出尖利的怪笑声。
      “糟了,”维罗妮卡握紧了剑,“那个净化场力量不够!”
      茵格连忙回头寻找牧师的身影,却发现除了紧跟他们的莱娅娜和乔瑟琳以外,根本没有他们的影子。他又看了看蜂拥而至的敌军,意识到眼下他们这群孤军深入的骑士有麻烦了。
      结界之外,银泉镇主教默默地看着罗兰德斯他们的身影消失,周遭传来一阵惊呼和骚‖动,而他不为所动。莱诺小心翼翼地来到他身边,充满顾虑地问:“怎么办,大人?结界里肯定全是对他们不利的法阵,他们会全都死在里头的……”
      主教深深地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拨转了马头:“狩猎结界只有杀光敌人和从外部打破两种方式突围,我们不是法师,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眼下除了回到驻地,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莱诺有些错愕,一半是因为他的说辞,一半是因为他冷静的反应。但他还是跟上去了。他对教宗和圣殿骑士团的矛盾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在昨天英克斯发来的进攻命令上,罗兰德斯应当发起攻击的时机比英克斯下达给他自己军队的要早上三个小时。
      ※

      与此同时,结界里苦战的茵格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收到的情报有问题,先行闯入把敌方原本部署在英克斯前方的兵力都吸引了过来,他们还在疑惑为什么敌人会越杀越多。这个狩猎结界庞大而精致,大概直接连通深渊之城通向表世界的裂缝,里面还如莱诺所料布置了各种法阵和咒语,战斗进行得举步维艰。很快他们就被敌人冲散成了好几块,茵格费力地一点点把被围攻的同伴们重新集合起来、避免被各个击破,好不容易找到了维罗妮卡,却发现他们早已经跟罗兰德斯所部的另一部分人分开很远了。
      结界里的天空晦暗,没有太阳或月亮,光来自身边飘忽的磷火和远处火山喷出的岩浆。茵格的马踩在地上能听得见骨头的声音,远处冰凉的风也裹挟着腐臭的气息。他不知道深渊之城看起来是不是这个样子,如果真的如此,那的确是令人绝望的放逐之地。
      “他们向那边去了,”维罗妮卡挽起马鞭朝着一座火山的方向一指,磷火照得她的脸青白一片,如同死人,“我们得赶紧追上去,因为跟着罗兰德斯的人很少,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茵格点了一下头,立即策马动身,迎头上来的零星敌人都被他们三两下解决了。只是忽然间,远处的地底传来了隆隆的声音,战马受惊而四下乱窜,茵格即使骑在马背上都感觉到了大地的震颤。他连忙稳住马,四下张望了一番:“怎么回——”

      话说到一半他就失语了。昏暗的天空忽然被照亮了,照得他和周围人的面容一瞬间清晰一片,照亮他一瞬间白下来的脸色和紧缩的、微微颤抖的瞳孔。遥远而尖锐的嘶鸣令他无意识的低语淹没其中,传达着一丝微不可闻的、刻进人类骨头里的恐惧:
      “龙……”
      巨龙从远处维罗妮卡指的那个方向钻出裂隙,张开黑色的夜幕一般的翅膀,喷出的火焰宛如在这黑暗的世界里点燃了一个太阳。
      茵格在短暂的震惊后立刻恢复了过来,快马加鞭地继续朝着那个方向前进,维罗妮卡在身旁叫他:“茵格!”但他浑然不理。
      身后有战友头脑很清楚,朝他喊道:“那可是一条龙啊,没有法师支援我们没胜算的!”
      茵格闻言忽然勒住了马。“那怎么办?”他回过身来,精准地一眼就在人群里找到了说话的人,盯着他说,“打不破这个结界,我们要在里头等死吗?!”说罢马不停蹄地继续追去。

      维罗妮卡脑海里此刻也是一片混乱,但她也清楚如今被困在结界里的情况有多糟糕。身边的战友已经死了一半多,可是突围的希望实在渺茫,除了继续前进,根本没有其它选择。
      “走吧,”她对身旁的莱娅娜和乔瑟琳说,“跟紧我,前头很危险。”
      莱娅娜点了点头,而乔瑟琳念了一句什么,双手中间高高地升起一团小小的白光,悬在维罗妮卡的马前方。一行人在温柔的圣光护送下穿过漆黑寂静的战场,如同流星划过冬天冰冷的夜空,向着燃烧殆尽的终点飞驰而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Chapter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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