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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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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阿伏兔足足抱怨了三个小时，并且意犹未尽，要不是星海坊主的肚子叫了起来，他能说到天黑再焚膏继晷。就连阿伏兔自己都惊讶，他居然记得那么多琐事，包括神威小时候撬凤仙的桌子偷看航行日志那次，兔崽子不小心把锁拆坏了，半夜三更拖他去当修理工，天知道神威为什么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什么都会。
那时候凤仙还是个有追求的壮年人，爱好记录个宇宙奇闻什么的，各星系的风物都有收藏，神威没事就爱翻那堆东西，然后时不时惹出个乱子给他收拾，阿伏兔甚至还挑战过半小时内拼好一具类龙型生物骨骼标本——当然他并没有拼好，结果和神威一起被狠狠收拾了，他至今都对凤仙没有扣他工资心怀感激，那玩意儿把他卖了都赔不起。
星海坊主听着听着眼眶就红了，抬手捂了会儿眼睛，说：“算他还有良心，没忘了妈。”
阿伏兔讲到神威训练时有多拼命，讲到他在战场上曾经断过多少骨头流过多少血，讲神威是如何力压团内的反对派坐稳团长之位，又是如何带领他们扛过春雨的剿杀走到今天。星海坊主很少插话询问什么，只沉默地低着头，一杯热水在手里攥凉了也没喝。
“那可真是个麻烦的领导。”阿伏兔讲完了功绩又开始抱怨，“我敢说要是换别人当这个团长我们肯定省心多了，也落不到这个地步。就该乖乖跟着梅利星走，说不准日后就洗白了，我们也弄个什么NGO当当，一人发个白头盔，我就挂个照相机负责给团长拍照。”
星海坊主的肚子就是在此时响起来的，阿伏兔顺势邀请他共进晚餐，他恍惚地站起身跟着往门外走，阿伏兔的背影在他眼前晃晃荡荡，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忽然上前一步揪起阿伏兔的领子往旁边墙上一摔：“你就是那个人！”
阿伏兔肩膀撞了一下狠的，不知道这老东西犯什么病，龇牙咧嘴地问：“哪个？”
星海坊主钢铁般的拳头怼着他的脸，怒容满面：“我看到你了！妈的就是你把他拐到海贼团的！就是你这混蛋！”
“你看到了？”
“我……我他妈的怎么就不能看见了？”
“那你当时可以带他回去，我拦不住你，也不会拦你。”
砰地一声，星海坊主的拳头砸在墙上，屋顶的土簌簌下落，阿伏兔冷静地看着他，微笑：“哎呀，您这是翻脸不认人啊。”
星海坊主冷冷道：“年轻人，别嬉皮笑脸，要不是看在你照顾过那小子的份上，你刚才已经死了。”
阿伏兔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星海坊主狠狠放开他，抖了抖手上的灰：“顺便告诉你件事，春雨知道你们的集合点，趁他们的飞船开过来之前带着你的人滚吧。”
吃饭的时候，阿伏兔宣布了必须紧急撤离的消息，这让夜兔们这顿饭吃得十分憋屈。他们忍不住猜疑春雨是从哪得到的情报，第二陆战队的队长柳星当场摔了筷子：“俗话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各自飞’，咱们对鬼兵队也算是仁至义尽，接下来就不必同甘共苦了吧。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春雨要闻着味儿去找谁！”
他的话引起一阵嗡嗡的共鸣，夜兔们不信自己人里会出叛徒，也不信春雨能那么聪明地找到他们，所以只能是鬼兵队出了问题。
双方人马本就分两边落座，鬼兵队那边人少，只有那么一小撮人，感受到夜兔的敌意，不禁收紧了圈子。
阿伏兔朝鬼兵队那边一摆手，让他们稍安勿躁，说道：“与鬼兵队结盟是团长的决定；救下这些人是我的决定。要是谁有不满，可以，按夜兔规矩来。但无凭无据地怀疑盟友，这不是我们夜兔的作风。春雨在此地深耕已久，眼线不少，从哪里知道我们的踪迹都不奇怪，这地方本来也不能长期落脚，歇两天得了，没够啊？”
部队转移的第二天早晨，侦察兵观测到春雨的飞船接近烙阳引力作用范围，第七师团潜入当地原生森林躲避扫描。中午，春雨飞船冲破大气层，夜兔原本的接头点遭遇轰炸，整个山头被激光炮夷为平地。
午饭后，阿伏兔坐在侦察兵的临时工作台旁边，看着捕获的情报默默估算：“大概有三个师团在向我方飞行搜索，其他的似乎另有目标。”
星海坊主正好过来问结果，闻言无所谓地笑了笑：“哈，他们还挺重视我的嘛，不过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些蚊虫罢了。”
阿伏兔回头看他：“冲你来的？”
“可笑吧，追杀猎物的途中，合作的猎手先打起来了。”
“我以为他们一直追杀的是我们？”
“怕了吗？想逃的话趁现在啊。”
“你可真是神威他亲爹。”
“什么意思，你骂我？”
“不，那不重要。”
当日黄昏，第七师团遭遇了第一、九、十师团的合军，对方首领狮岭仰慕星海坊主的大名，提出双方堂堂正正地决一胜负。
神威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他从无数兵将中越众而出，包裹住全身的斗篷让他看上去更小了，但他手里举着一把巨大无比的砍刀，那刀又宽又长，比他人还高，宽阔的锋刃在阳光下反射出雪白的冷光，像远古巨龙口中白森森的牙。
狮岭向神威伸出手，那是他的兵刃，他把神威认成了给他送武器的小兵，这是他犯的一个大错，这个错误直接导致他被自己的兵刃砍成两半。一切都是瞬间发生的，殷红的鲜血从他身体里喷发而出，激流般洒向四周，他脸上还维持着志得意满的微笑，身体扑倒尘埃，内脏流了一地。
弑主的砍刀划过一道明亮的弧线，刀尖切豆腐似的无声地垂入地面，神威在残阳的红光照耀中拉下遮面的白兜帽，露出那张纯净天真的脸。
他说：“狮岭团长的工作，我接手了。”
三个师团这才反应过来，哗然惊变，骇怒交加，神威挥起巨刀绕着周身一扫，给自己隔出片空场，嗤笑一声，看向星海坊主：“敌人在那边，你们往哪儿去呢？”
他如流星闪电般向着星海坊主冲去，两人迅速打作一团，第七师团与对面三个师团面面相觑，双方都觉得干站着好像不太好，随着一声不知道谁喊的“冲”，那三个师团乌压压地撵了过来，第七师团随之发起反冲锋，以三人一组的散兵线对阵敌方人海。
双方一交兵，人数劣势的夜兔马上被淹没了，他们几乎只能看见同组的另外两人，而敌人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土地很快就被血染成红泥，尸体与残肢散落着被无数人踏过去，厮杀的喊声声嘶力竭。
阿伏兔如今的指挥官身份已经不适合上战场了，他在临时指挥部一边指挥战斗，一边分出神来留意那对父子打架。刚说完让第二陆战队向西侧包抄，一抬头他就望见父子打架变成了兄妹打架。然后他拿起通讯器跟第三陆战队沟通战况，再一抬头就看见虚出现在神威头顶上。
星海坊主撞开神威替他承受了虚的一击，左臂的假肢无法承受那么巨大的力量，从连接处断掉开，跌落在地。与此同时，他们立足的山坡被巨大的冲击波震碎了，随着一阵剧烈的颤动，表层土壤出现一道深深的裂缝，然后如同一张巨大的地毯般席卷着一切滑落下去。神威和神乐一声惊呼还没有喊完，便随同土地一起消失了。
这一切都是在转瞬间发生的，阿伏兔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他脑子里电光石火地闪过好多念头：虚是从哪来的、为什么没有侦察到、他的实力到底有多少……全都没有答案，他发现自己对虚一无所知。而未知引发恐惧，他感到了恐惧。
指挥部里其他人也慑于此威，一时默然，他们夜兔纵横宇宙多年，厉害的角色见的多了，如虚一般的却从未曾见。阿伏兔拍了两下巴掌叫他们回魂：“分出两名侦查员注意虚的情况；高劲带警卫班去找团长；其他人做好战斗准备，随时支援星海坊主。”
指挥部再次运转起来，不久前线传来捷报，敌方三个师团被歼灭大半，有溃退倾向，阿伏兔让部队佯装追击，赶出两千米后迅速回撤。然后他又惦记起神威，刚要联络高劲问一问，胳膊突然被人一把按住，回头一看，左贺的脸白得像个死人。
“怎么了？”
“虚。”
阿伏兔走到掩体边缘，两个侦察兵满头冷汗，语无伦次地跟他说那是怪物，他拍拍侦察兵的肩膀聊作安抚，向外探出视线。
逆着夕阳的红光，他看星海坊主身上插着虚的刀，脱力地半跪在地上。在星海坊主身前，虚的尸体一动不动；而在星海坊主身后，虚被砍下的一条手臂抽动着，一团烟雾从断口处喷薄而出，暗紫的阴影在其中凝聚成诡异的人形。那人形最初看上去轻飘飘的，像个摸不到的影子，然后那影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得坚实，肌肉的纹理在它身上显现出来，头顶长出长长的发丝。
那真的是个怪物。
阿伏兔心下骇然，大喊着星海坊主试图提醒他，但是晚了。紧紧一眨眼间，阴影的右手出现了皮肤，那是与之前虚的手一模一样的手，他用那只手握住星海坊主身上的刀，此时他已有了原样的脸。虚轻描淡写地向右横切，仿佛完全不费什么力气，星海坊主的右半边身体连同右臂便如纸般撕裂，脆弱得好像里面没有骨骼也没有血肉，没有任何可以阻挡虚的东西。
嗵的一声，星海坊主倒了下去，虚冷漠地看着地上两具流血的身体，再次举起刀。无数火光从第七师团的指挥部升起，子弹倾泻而出，噼噼啪啪打在虚的身上刀上。虚抬眼看过来，身体被子弹穿过又重新合拢，讥讽道：“只会躲在别人背后的小兔子，若没有舍弃生命的觉悟，就不可能打赢对手，这个道理没有人教过你们吗？”
“别理他，继续火力压制，全都对准上半身，小心别伤到星海坊主。”
阿伏兔下了命令，指挥部里所有人交替开火，而虚完全不为所动，顶着火力一步步走过来，所有人都浸出了一身的冷汗，只见虚矮身揭下自己前一具身体上的面具，缓缓戴到脸上。
“虽然有点恋恋不舍，但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虚略显遗憾地看向星海坊主，说道：“托你的福，让我再次体会到死亡与活着的实感，我们迟早会再见的。”
虚离开了，阿伏兔跑到星海坊主跟前看他死没死，星海坊主趴在地上咳出一口血，笑道：“居然丢下猎物走掉了，既然如此，那就算是我赢了。”他半拉身子都被血染红了，看着十分吓人，阿伏兔想给他扶起来都没处下手，再一想他受这样重的伤原也不能乱扶，便想找医疗兵过来作紧急处理。可还没容他喊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
“你居然倒在了这里？面对那种家伙就如此狼狈了吗？站起来啊，我们之间还没做个了断呢。”
神威满身是土，脸上带着擦伤，辫子也乱了，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团长……”阿伏兔喊他，神威平静的神色消失了，整个人像火药一样炸了起来，怒目切齿，对着星海坊主大声怒吼：“站起来！你站起来啊！”
“团长！”
神威愤怒地冲向他爸，阿伏兔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弄死他爸还是想把他爸拎起来，但不管哪种肯定都不是很合适，情急之下只好自己上前两步挡住他。当时神威的表情狰狞到扭曲，阿伏兔都做好准备要挨两下狠的了，他打算抱紧神威不撒手，反正神威再怎么也不至于对他用杀招，只要不断手断脚，别的伤对夜兔不算事儿，忍忍也就行了。
但是料想中的疼痛没有等到，一柄木剑从天而降，带着自由落体的加速度砸在他面前，神威的脚步阻滞了，握着剑的白卷毛以守关将领的姿态拦在当中，一头巨犬紧跟着跳下来，犬背上坐着一名十六七的少年，虽然是个大众脸，但阿伏兔对他印象还挺深，不正是吉原那时救他一命的小傻子嘛。阿伏兔一直觉得这种人在战场上活不下去，没想到后来两次见面都是在战场上，不由得暗叹这孩子命怪大的。
那个白卷毛阿伏兔也认识，在地球人里非常能打，神威一直惦记着哪天要切磋看看，提起这人就一脸兴奋，但偏偏一直都没有机会。
今天两人当头撞上，这……所以要在春雨虎视眈眈的时候打一场吗？？？
阿伏兔不合时宜地头疼了，非常想要吐槽：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他们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要怎么收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拖了这么久，这一章流水账，都是我想跳过但是不能跳过的内容，因为实在好想跳过，就在纠结中犯了拖延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