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烟寞不尘埃》蓝葎儿霜

5、第四章

　　天是漆黑的，地也是漆黑的，到处都是漆黑的。我不知道我在哪里。是地府吗，没有鬼帝，没有鬼使，怎么什么都没有，我是死了么？
　　忽然闻到一阵好闻的气味，是花香？是果香？还是什么。突然感觉饿了，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我忽的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我躺在一张很温暖的床上。这个房间不似嫦娥家里的简陋，白色的幔帐，白色的墙壁，白色的桌椅，几乎所有都是白色，没有意思色彩，却显得那样雅致。
　　我揉了揉眼睛。手，我有手了，我跳出被子，对着床边的镜子打量起自己的身体。我的身上一点伤也看不见了，两条修长的腿，凹凸有致的身材，一张脸虽然眉宇间稚气未脱，却也已经有了我狐族应有的风情，只是两眉之中有一道浅浅的红色印记。我终于修成人了，太好了。我开心得跳了起来。
　　门被推开，一个身着蓝色素衣的女子走了进来，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我。然后低下头，指着桌上用极为羞涩地语气道：“你。。。你确定不用穿上衣服？”
　　我看看自己，看见桌上有一套女子的衣服，嘿嘿一笑。本来嘛，我们狐狸就是不穿衣服的，看她们里三层外三层被那布束缚着多难受。
　　“我不想穿。”我说“你也是个女子，有什么害羞的。”我看那姑娘年岁和我相仿，怯生生的模样倒是十分可爱，不免想逗她几句：“你捡我回来的时候我就是没穿衣服啊。”
　　那姑娘头也不敢抬：“不是我带你回来的，是我主人。。。。。。”“啊”我瞪大了眼，“你主人是谁？我要去见见他”
　　那姑娘道：“我主人说你醒了就可以走了，没说想见你。”
　　小姑娘说这话的神态倒是十分坚定，眉眼间带着些厌烦的神色，似是要快点赶我走的样子。我有那么讨厌吗？
　　那姑娘说完又恢复了那惊慌的样子，跌跌撞撞跑出了门外。
　　“喂，我要怎么走啊？”我跟在后面出了门，却看不见那女子的踪迹。再想回房，咦，那屋子都不见了，我置身在一片花海之中。看来这里竟是一处神仙所在之地，被布下了仙阵，不识者只怕是走不出去的。我索性赏起花来。好美啊，虽然我不认得什么话，但那花儿繁茂到枝头交错的样子确实美不胜收。其实我本来也不想走，我们狐族最讲求恩怨必报，还没见过我的恩人报了救我的恩德，怎么能走。
　　我在花海中闲逛起来，儿时的童心未泯，正想爬上树摘几朵花儿戴，忽听刚才我经过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水声，刚才那边并没有水啊，莫不是阵法又起了变化？
　　我悄悄走过去，面前却突然升起了一团白雾，什么都看不见。我双手摸索，手上似乎触碰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却感觉身后啪的一声，像被人推了一把似得，向前跌去。
　　“哎呀。”我摔倒在地，待得抬起头来，映入我眼中的是一双白色的靴子，上面是霜色的衣衫，逶迤拖地。那衣衫不知用什么材质所制，如丝如缎，却又如云雾一般飘逸。我不禁想伸手摸一摸。却听那衣衫的主人道：“你不爱穿衣服，倒是爱摸别人的。”
　　我忙抬起头，眼前的人让我惊异于他的美貌。是的，美貌，用来形容一个男人。到现在我都无法形容当年我第一眼看见这个男人时的那种震撼。他很美，真的很美。身上闪着耀眼的金色神光。我见过很多美人，妖媚娇柔如我狐族女子，出尘脱俗如嫦娥，楚楚动人如宓妃，美艳大方如青岚仙子，可似乎在这个男人面前这些美人如花儿一般都会自惭形秽而凋谢。却不因这样的美貌让人觉得失了阳刚之气，只是月华风貌，遗世独立的味道。我很难看出他的年纪，他有着二十岁的容貌，声音像三十多岁，眼神却像四十岁。那双如墨染一般漆黑的眼睛清澈而又深邃，让人一见就再也挪不开目光，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目光又显得那么沧桑。
　　“你看够了没有？”
　　我想从梦中惊醒一样，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小小的瀑布旁，看着这个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的男人。刚才的花海如梦境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男人扫了我一眼：“还没学会穿衣服？”
　　我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我一只刚修成人形的小狐狸竟然因为他的一句话羞红了脸，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我不爱穿。。”
　　男人冷笑道：“畜生就是畜生。”
　　我有点生气，可又想了想，这话倒没有错，我本来就是畜生。科总觉得满心不悦，道：“难为您救了我这小畜生。”
　　那男子道：“几万年前，我欠了人家一点点人情，今日想起来我素来是最不愿欠别人的，就去还了还。正巧遇上你这只小狐狸，就顺手捡了你回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是不是吃过什么药？”
　　我道：“我渡劫之前倒是吃过西王母的仙药。”那男子点点头：“难怪。。。”也不再说话。
　　我等了一会，见他只顾着自己下棋，也不理我，便道：“我也是不愿欠别人人情的，今日大神你救了我，我总要做些什么报恩。”“报恩？”那人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你能做什么？衣服还没学会穿。”
　　被他说得恨不得找个地缝把我赤裸的身子藏起来：“要不我留在这里给您当个粗实婢女也行啊。”
　　话音刚落，那蓝衣小仙婢跑进来一头跪下：“主人，请您不要赶青岚走。”说着狠狠看了我一眼。又哪里得罪她了。等等，她叫青岚？
　　我脱口而出：“你也叫青岚？”小仙婢瞪我一眼，一点刚才害羞胆怯模样都没有了：“怎么，你也想叫青岚？”“不是的，我前阵子见过一位仙子，也穿着蓝色的衣服，哦，对，和你的衣服一样，也叫青岚。”我连忙解释，看来这小仙婢倾慕她主子已久，活活把我当成和她一样的情敌了。
　　“那有什么奇怪，上一任的青岚已经走了。”青岚一脸得意。“青岚是个职位吗？”我很是不解。“青兰是个名字。”小姑娘看我的样子就像看一个傻子。
　　男子似乎觉得我们很烦，站起身想要离开，我赶忙叫住他：“唉，你，那个。。。”忽然想起很重要的问题，上次的青岚说她的主人是。。。。。。
　　“无上天上神。”我连忙跪下磕头。天啊，那是神中的神啊。可是怎么看上去那么年轻？虚月夜停住脚步，却不回头：“你们吵完都可以离开了。”
　　“不要啊，上神。”我和青岚同时喊起来，然后相视一眼。好吧，你厉害，你先说。
　　青岚已经跪在地上啼哭起来：“主人请不要赶奴婢走，奴婢等了五百年才接替做了青岚，想日日侍奉在主人身边，这才几天，请主人不要赶我走。”
　　虚月夜转过身：“我早说过，要留在我这里，你只能做一个护林小仙，让我这红尘一处不惹尘埃，为我维护一方清净，不是来侍奉我的。且你刚才吵闹不休，我也不喜欢你这善妒的样子。你身为龙女，怎么也是有些身份的，何苦为难自己呢，还是早早回去吧。”
　　青岚还要哭泣，虚月夜一摆袖子，唤一声：“白泽。”一个一身白色的少年从山石中隐出来。也不要吩咐，拉了青岚就走，青岚见虚月夜如此坚决，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一边啼哭一边离开。
　　她竟然还是个水族公主，我吐吐舌头，这男人当真是无情。“你还不走？”我回头他正瞧着我。
　　我道：“还没报恩，我可不能走。”
　　他道：“不需要，你走吧。”我只得道：“我还没穿衣服那。”他伸手在空中虚指一下，一件白色的衣衫落在我的身上，轻轻裹住了我，大小正合适啊。我喜滋滋的看着我的新衣衫，这就算开始做人了吧。
　　“你也算有造化的，渡劫关头服了西王母的合气丹，不但助你渡了一劫，还直接飞升上仙。”虚月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一张石凳上，懒懒的在呡茶。这姿势竟然如此优雅迷人，难怪那龙女当个奴婢也要留下。
　　“我。。。我成仙了？”我自己也不敢信。
　　“你身上有些东西我看不透，不过总觉得很熟悉。”他幽幽的说。
　　身上？我身上没什么啊。我在身上摸索着。“不是你戴着的，是你身体里面。”他摇摇头，盯着我。被这样一个男人盯着看是件很难受的事情，我浑身都不自在。好在他看了一会就放弃了，重新端起茶杯：“算了，你走吧。”
　　“就不能留下我吗？”我谄媚的靠过去，留在这样一位上神身边是求也求不来的福气，且不论他是否教我修炼，只天天被这里的仙气滋养就能让我的修为突飞猛进。
　　“不能。”他看也不看我，好像我们这些女子在他眼里和石头没有区别。
　　好吧，我也没这能能力强留下啊，人家弹弹小指头估计就能把我弹到东海瀛洲去了。不过总要想个办法报恩。忽然想起有个东西或许有用。我拿出当年救我的大神送我的金环：“恩还是要报的。这或许是个法器，也是一位曾经救了我的神给我的，不过我也不会用。上神虽未必看上眼，但请您收下，也算我报恩了。”其实我十分喜欢这个金环，早就将它炼在我的身体里，平日里从不拿出，也算是个念想。
　　虚月夜叹了口气，一脸不屑，轻轻扫了一眼，眼神却定在了那里。只是一瞬之间，他凭空消失在是几步开外，又出现在我身边，紧紧扯住我拿金环的手，全没有了刚才的风度。
　　“你哪里得来的？谁给你的？”他的眼中都是狂风暴雨欲来的压迫感，不会因为一个金环惹来雷霆之怒吧。我心中万分后悔，结结巴巴道：“是。。。是一个。。。姐姐给我的。”“什么样的女子？”他靠我那么近，要是青岚一定很开心吧，可我现在很害怕啊。“一个。。紫色眸子的女孩子。” “你在哪里，什么时候见到她？”他摇着我的肩，几乎是在低吼，身上的神光已近青色。“是几万年前的事了，她。。救了我，走的时候送我的。”
　　他一下子安静下来，夺过我手中的金环痴痴地看着：“也是，难道还能是今时不成？”忽的看着我的眉心：“你这红色印记是怎么来的？”我见他平静许多，便将当日获救之事说给他听。
　　“难怪你身上的伤口如此迅速愈合，我还当是西王母的神药功效。”他看着我,“我就觉得你身上有什么熟悉的东西。”
　　他痴痴地看着那金环，许久许久，长叹一声，低声道：“绾绾，你倒是走的洒脱。”转身消失在我的视线中，只留下半空中他的声音：“你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