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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芳心暗许 ...

  •   常季长见又来了个穿着朴素的,便完全没将田承宁放在心上。他自顾自地走进酒家,找了张桌子坐下,向店小二要了店里最好的酒来喝。

      店小二唯唯诺诺地将酒端上桌。常季长只喝了一口,就皱着眉头说:“这酒兑水了。”说罢,他手一挥,将整壶酒都给砸了,重新向小二要酒。

      小二哭丧着脸再端来一壶,他又以同样的理由把酒壶砸了。店小二见他满身耀眼的金银、玉佩,而且方才听他一直满脸得意地问大家知不知道他是谁,想是此人一定大有来头,于是也不敢发作,只能憋着气再去给他准备酒。常季长因为刚才店家替霍翕办了事儿而大为恼怒,此刻他是存心要把这家店给砸了。

      田承宁冷冷地对店小二道:“去报官。”

      店小二吓了一跳,悄声对田承宁说:“算了吧公子。若是真报官的话,只怕吃亏的还是我们。”

      “你只管去,就说是替我报官。和你们没有一点关系。”

      常季长一听要报官,觉得正中他下怀,当下便怂恿道:“店小二你尽管去,到时候账我都只算到这位公子身上,与你们无关。”

      店小二听到他们二人这么说,心想既然有冤大头愿意为自己出头,那岂有不接受的道理。于是便喜滋滋地跑去官府告状了。

      常季长将腿翘在桌子上,叉着双臂悠闲地等着小二带官府的人回来。

      围观的人们竟都安安静静地等候在门外,似乎早已忘了头上正顶着一颗火辣辣的太阳。

      霍翕呆呆地看着田承宁的背影,不言不语。这时恰巧飘进一阵刚刚好的微风,阳光也升到了一个刚刚好的角度。霍翕感受着这一切,觉得自己内心从未如此柔软过。

      而田承宁此刻也恰巧感受到了身后刚刚好的微风,和那角度刚刚好的阳光。他背对着霍翕轻轻一笑,用嘴角去迎合阳光的弧度。只是霍翕看不见。

      不一会儿店小二便带着官府的人回来了。

      田承宁侧过脸对身后的霍翕说:“待会儿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

      霍翕安心地点点头。原来自己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

      京兆尹派了一行人来调查情况,调查清楚了便准备直接抓人。为首一人自称姓李,他看到这满地狼藉,皱了皱眉。小二见趁着他去报官的这一会儿功夫,常季长已让手下的人将店里砸了个粉碎,只得蹲在地上欲哭无泪。

      常季长依旧卧坐在椅子上,边嗑瓜子边说:“李大人,坐下说话。”

      李大人并不理他,问:“报官者是谁。”

      田承宁拱手道:“是在下,田承宁。”

      “所告何事?”于是,田承宁就将常季长的恶行一一道来。只是他似乎不愿多说话,这些故事若让铜儿来说能说上大半天,而田承宁草草几句就讲完了。

      常季长这时站起了身,满脸堆笑地走到李大人身边,轻声道:“李大人,我刚来长安城,不懂规矩。家父这几年一直任职兖州刺史,不得空回来。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望李大人给点面子。”

      李大人心里一颤,原来这贼眉鼠眼之辈竟是兖州刺史常大人之子。

      霍翕听见“兖州刺史常大人”,心中也是一惊。兖州刺史常大人是霍夫人的亲哥哥。霍夫人这几日总在念叨说兄长要回来了,没想到霍翕却先在这儿遇上了“亲人”。这个常季长,应当就是她“表哥”了。

      李大人脸色瞬间一变,笑嘻嘻地对着常季长嘘寒问暖,似乎已忘记自己为何在这儿出现。

      田承宁沉声道:“大人,这人还抓不抓了。”

      李大人眼珠上下这么一滚,指着常季长带来的两个壮汉道:“店是他们二人砸的,人也是他们二人打的。来人,把这两个人给我抓起来。”

      常季长道:“是我对下人管教不严,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不过,”他突然怂了怂眉,透过眼皮下那条细缝瞄了瞄田承宁,继续道:“这位田公子看着这两个贼人砸店,非但不阻止,反而还拍手叫好。请问李大人,这田公子是不是也该抓起来好好审审啊?”

      他又看向霍翕,道:“还有这位簇英楼的香儿姑娘,也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笑得花枝乱颤。说不定,我这两个奴才就是受了香儿姑娘的蛊惑,才会干出这等蠢事。”

      霍翕直勾勾地盯着常季长的脸,心里泛起一阵压抑不住的恶心。

      铜儿又乱叫着要申辩,霍翕示意她不要开口。她看着面前田承宁宽广却又略显孤单的背脊,觉得田公子一定能将事情处理好。

      田承宁开口道:“霍姑娘与我早就相识,容不得你这样胡乱诋毁。”田承宁神色凛然,李大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

      “香儿我还能认错吗?这双会勾人的眼睛,这粉嫩的小嘴儿,还有,”常季长闭上眼,朝霍翕的方向嗅了嗅,“这香味儿,除了香儿还能有别人?”他当着众人的面说这样污言碎语竟丝毫不觉得难为情。

      田承宁的手在剑把上重重一握,又缓缓松开了。他冷冷说道:“那便劳烦李大人差人去簇英楼请个人来,一认便知。”

      霍翕听到他毫无情感起伏的冰冷声调,不由得有些失望。他应当要为她感到气愤的呀。

      李大人挑选了一个随从,暗暗抛给他一个眼色,让他快去簇英楼找人。这一切田承宁都看在眼里,他知道恐怕李大人是让随从买通簇英楼的人胡乱指认,他闭上眼,不拆穿,也不说话。

      不一会儿,那随从带着一个满身脂粉味,身穿一件枚红色秀金花长衫的中年女子回来了,并称这女子为“花姨”。

      趁所有人都还未来得及开口,田承宁一个箭步冲到花姨面前,指着铜儿道:“他们说这位铜儿姑娘是你们簇英楼的香儿。可她明明是霍府的铜儿。”

      花姨的确已经被李大人派去的人给买通了,说好了要一口咬定那让她认的人就是香儿。可她却不知道李大人要她认的人是霍翕不是铜儿。花姨举起手朝着铜儿的脸就是一巴掌,骂道:“还真是你啊香儿!刚才官人来说有个簇英楼的姑娘在外寻事,我还说肯定不是我们香儿。臭姑娘,一会儿没看着你就出来给我惹事!快跟我回去!”

      李大人在一旁拼命对着花姨摇头摆手,示意她认错人了,可花姨演得太过投入,竟愣是没有看见。

      人群又“嗡嗡”地议论开了。这烈日下,围观的人数有增无减,人们似乎把这儿当成了个大戏台子,看得津津有味。

      常季长气得脸色发青,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李大人也慌得直擦汗。铜儿因为又莫名挨了一巴掌,放声大哭了起来。

      田承宁道:“李大人,常公子,这么看来霍姑娘的确不是簇英楼的香儿。”

      花姨听到此言,顿感不知所措,于是她拉起铜儿的手高声道:“没错的,她是香儿!”这么一来,常季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霍翕轻轻一笑,从花姨手中抢过铜儿的手,反手便顺势给了花姨一巴掌。她将铜儿拉回身边柔声安慰起来,全然不顾一旁对着她破口大骂的花姨。

      常季长此刻已恨田承宁恨得直咬牙,他对李大人说:“大人,就算我认错了这位姑娘,可这田公子方才的丑恶嘴脸我是绝对没有看错的!”

      丑恶嘴脸?霍翕冷笑道 :“方才你也说我定是香儿,你绝对没有看错的。此刻你又说田公子的丑恶嘴脸你是绝对没有看错的。只怕是你又看错了,论起丑恶,田公子定是比不过你的。”

      李大人自知刚才办事不利,怕常季长怪罪,于是立马下令将田承宁押回去受审。

      田承宁道:“常公子方才既伤人又砸店,还无端诬陷霍姑娘。这般罪行都不用受审,请问大人,我为何要去受审?”

      李大人不耐烦道:“都说了伤人砸店是他那两个贱奴干的,诬陷霍姑娘也是一时眼花。而你见着恶行却并不阻止,也许是同党。”

      田承宁指着门外围观的人群道:“那还有这么多人都看着没阻止,请问都是同党吗?是否都要抓回去审审?”

      李大人舔舔嘴唇,说不出话来。他转身看向常季长,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

      常季长“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怒道:“这么多人都在门外,只有你在店内。所以只抓你一人。”

      田承宁并不理会他,而是故意大声对李大人说道:“若常公子是因为其父为官而免遭其责,那我只望刺史大人能助李大人今后前途一片通坦。”

      这时铜儿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叫嚷了起来:“李大人瞎了眼,连我家小姐和丞相府上的田公子都敢得罪,怕是今后的前途要全是陷阱、坑坑洼洼了!”

      人群听闻此言一片哗然。常季长与那李大人脸色煞白地站在原地,他们惊恐地盯着田承宁,只希望铜儿是在胡言乱语。

      田承宁皱了皱眉,转身对霍翕道:“霍姑娘,我们走吧。”

      霍翕嫣然一笑,点了点头。

      于是,三人一同走出酒楼。只留下常、李二人在这酷暑中受着煎烤。

      常季长仍颤抖着嘴唇,兀自喃喃道:“田……公子……田丞相……”

      此时天已没有那么热了,街上又重新拥满了人。霍翕走在田承宁身边,铜儿跟在他们身后。

      “今天谢谢你了。”

      田承宁点点头:“以后自己出来小心些。”

      霍翕赧然一笑:“今天这祸可不是我自己闯的。而且没想到那个常季长竟然是我表哥。”

      田承宁看着她的笑呆了半晌,才缓缓接话道:“是了,霍夫人是常大人的妹妹,常季长可不是你表哥嘛。那你日后见到他还是当心些。”

      “这十几年都没人让我见过他,想必这往后的十几年里我也见不着他。”

      田承宁很想告诉霍翕之前她没见过常季长是因为霍夫人只把她当养女,并未当自家人。而如今她身份变了,有了公主的头衔,恐怕就算她不去见这常季长,常季长也要上赶子巴结着来见她。但田承宁看着霍翕挂在嘴角的笑意,这些话竟是无法说出口。

      田承宁陪着霍翕走到霍府门前,便告辞离去了。

      霍翕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她似乎总是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霍翕恼田承宁为何不与她多说几句话,田承宁却也在恼自己为何今天话这样的多。

      待到霍翕进门后,那些个看门的下人们便在身后偷偷议论了起来,“送公主回来的人可是田丞相家的公子?”

      “我看着好像是。不过不是田大少爷,是个不受宠的庶出二少爷。”

      “哦,没错,是二少爷。许是想当驸马爷来攀高枝了。”

      此刻正好没有蝉鸣声,也没有风来扰乱听觉。霍翕将这段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她顿了顿足,用手将耳朵蒙上,继续朝前走。此刻外界的声音她是一点儿也听不着了,而她内心的声音却由微弱变得清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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