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邪神，作乐人间［人外］》兆夜

35、【35】怪物中弹

　　系统，宿主……
　　乌明维听在耳中有几分耳熟。

　　倘若听到这段对话的是席金乐，他定然第一个反应就会联想到之前看过的系统小说。

　　再看看来人，这妥妥就是都市系统文男主的现实版。表面上是光鲜亮丽大明星，背地里惩奸除恶，为维护社会背后的安宁与和平坚持不懈地贡献自己的力量。

　　只可惜，听见的是乌明维。
　　乌明维没有看过系统类的小说，没有玩过主角金手指强大的角色扮演游戏。他不听书，对手机电脑这类的电子产品也不如何感兴趣，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系统的完全陌生。

　　正好相反，他没有见识过人类创造的那些融合无限想象构成的故事里，拥有系统的主角是如何逆转劣势、大杀四方，将人生变成一出爽文。

　　乌明维对系统的认知，不是像人类主角对系统的认知那般进阶式——伴随着任务完成，能力提高，达成条件，解锁更多功能，像是从树根攀缘向上，不断窥见参天大树的风貌。

　　他对系统的认知自上而下……
　　且只有一个——欧米特隆。

　　一个同类。
　　一个与艾维伊关系不错，且与祂们大部分同类都互看不顺眼的异类。

　　欧米特隆，就跟梦想是世界和平的艾维伊一样，有点理想主义在身上，但没艾维伊那么多。
　　祂热爱的是公平与正义。

　　而系统，就是欧米特隆平等赐予每个信徒的碎片。

　　听来多么的离谱。
　　祂竟然将本该赐予明灯的力量平等分给每一个信徒。
　　不是亿分之一，而是亿分之亿。

　　很久之前的起初，欧米特隆设想的很好，信徒拥有力量，共同向捍卫正义，追求公平的美好世界努力奋进……
　　终有一日，世界会变成祂所期待的模样。

　　只是，那会儿祂没有清楚认知，这个世界存在人类差异性。

　　同样一百块钱，在不同人眼中完全是不同的东西。
　　有的人只当寻常零花，买点喜欢的东西就花光了；有的人攒起来成为更大目标的资金；有的当作资本，费尽心思实现钱生钱……

　　而这样的选择，会将结果导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于是，局面变成了……
　　碎片在欧米特隆的控制下，平等地撒向每个信徒，但能够与碎片融合的亿分之一。

　　追求公平的神明，一手造就了不公平。

　　而信徒拥有力量后，还能够坚守本心，如欧米特隆最初所愿那般走上捍卫正义、追求公平这条路的人，更是万里无一。

　　欧米特隆经历很长时间的思考，终于正视到：人类几乎都存有私心，这世界不存在绝对的正义，而公平也只有相对的公平。

　　神明也会泄气，也会灰心。
　　于是，在那一代人类的生命来到尽头，欧米特隆选择弥补曾经的错误，将抛出的碎片尽数收回。

　　赐予碎片，没有办法让信徒拥有平等的力量。
　　那不如不赐予……

　　人类之间的差异在祂们眼中微小到完全能够忽视。
　　欧米特隆劝说自己接受了这样相对的公平。

　　从那之后，乌明维几乎没有再见过祂将碎片撒出。
　　只要不涉及种族毁灭、世界大乱这种大事，欧米特隆都表现得兴致缺缺。比起着急得跳脚的艾维伊，祂会与自己一起，选择袖手旁观。

　　乌明维还记得很久之前与欧米特隆对话时，祂随手抛出的那块碎片里传出的声音。
　　是欧米特隆录入的声音，话语中的神性削弱到几近于无，带着祂标准程式化的说话风格，一板一眼，将所有音调都维持在一个水平线上……就跟刚刚那个声音差不多。

　　乌明维打量着眼前的人类。
　　身量在人类中属于高大挺拔的那一类，但他四肢修长，胸背肌肉并不如何突出，在视觉上没有了那种虎背熊腰的笨重感。

　　让他认出来人是谁的，还是因为那张脸。

　　就在刚刚出租车停靠的地方，乌明维有看到一些男男女女身上穿的衣服，正胸口前位置印着一个五官比例夸张的大头。特征抓得很准，正是眼前这人的脸。
　　此时此刻，这人是谁，不言而喻——唐临川。

　　乌明维没料到会以这样的方式与这人见面，且一见面就确定下对方的身份。
　　这人是被欧米特隆新选中的人类。

　　乌明维舌尖抵着牙根，暗啧了声。
　　要不是他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次的局欧米特隆也有参与呢？

　　也难怪席金乐会叫人“狗东西”。
　　系统作为欧米特隆的碎片，对于信息的捕捉在一定程度上能赶超现有科技水平的上限，整合现有信息，进行即时的推导演算，在一些情况下能达到预测未来的效果。

　　所以，对于搞风搞雨，会给社会带来不稳定因素的邪|教|组织展开针对行动什么的，没准能作为系统颁布的长期支线任务进行。

　　欧米特隆一贯非常鼓励这种将罪恶扼杀在摇篮的行动。

　　怪物肢体扭动，像是缠扭在一起皮筋绷紧又扭曲，相互挤压间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将思绪牵引回现实。

　　这样的声音自背后传来，简直叫人毛骨悚然，汗毛倒立。

　　那个男人脸上的恶意掺杂进显而易见的惊惧。
　　在他的脑海中，自己被怪物逮住并捕食的场景犹如野草般疯狂扎根生长。

　　还不止如此……
　　唐临川的突然出现让他生产强烈的危机感。

　　明明只是，一个看着一般的小白脸。
　　健身房里练出来薄肌，拿来讨好女人还行，动起手来根本不起什么作用。
　　这样的小白脸，他分明也不是没杀过。

　　危机感引起的不安压在心上，让男人瞬间选择放弃乌明维这个目标。
　　他的脚步飞快，变换角度间完全不见暂缓脚步。

　　席金乐的注意力被突然出现的唐临川拉走大部分。
　　他对唐临川的忌惮在一次次较量中不断加深，这会儿见到对方，就像是耗子见了猫，还没有风吹草动就下意识提前紧张和防备起来。

　　唐临川注意到那男人的动作，自然也发现席金乐看向自己带着莫名的敌意。
　　这人难道跟我有仇？
　　疑惑只在脑中出现一瞬，他迟疑了。等再想出声提醒席金乐闪避的时候，为时已晚。

　　当身后有猛兽虎视眈眈时，有时候并不需要逃跑的速度快过它，只需要快过同样逃跑的其他人。
　　被太多猎物验证过的这条不成文规则，套用在怪物身上也受用。

　　男人是这般想的，于是他也便如此做了。

　　他没有找到机会去捡拾那把亮闪闪的菜刀，不过对付一个大学生，他有自信即便没有锋利的武器也能够办到。

　　男人的行动力超过绝大部分人，动作急促中又有着的稳健。
　　他也无需多余的动作，只在从席金乐身侧跑过时，狠狠将人向后推去，右脚尖在席金乐鞋侧充当绊脚石，他便继续朝前跑去。

　　至于这人是能够幸运地稳住不摔倒，反应过来一起逃跑，还是不幸地直接给怪物送菜……他都无所谓，横竖都拖延了怪物的脚步，为自己争取到时间。

　　安全出口的标识牌悬挂在头顶，散发着莹绿的光，在商场两侧暖白的灯光中并不起眼。
　　但当男人的视线无意中捕捉到那点莹绿时，“逃出生天”四个字几乎占满整个心窍。

　　“咻——”
　　脸颊被什么擦伤出一线血痕，等疼痛传导到大脑，男人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是什么擦着自己的脸颊飞过。

　　眼珠转动着，极力穿破眼角的桎梏，即便他早已知晓无法捕捉那东西。
　　——那是一颗子弹！

　　男人第一次慢下脚步，刹不住的冲势让他往后仰去。
　　就在他跟前不远的位置，那个给他带来强烈危机感的人，冷肃的脸前是黑洞洞正冒着硝烟的枪口。

　　子弹擦着男人的脸颊，离席金乐的脑袋不过拇指与食指间不过二十公分距离，带着与枪膛摩擦出的火星硝烟，冰冷的锈铁与硫酸硝石的酸烈味，洞穿空气，飞速螺旋钉入怪物的身躯。

　　怪物本就扭曲如树干虬结的躯体，在巨大的贯穿力中愈发扭曲。只是它像是个哑巴，头顶一颤一颤，似乎仍旧在持续不断地汲取着什么，没有发出一声嘶嚎。

　　场面莫名成了一出无声的默剧。
　　没有枪响。
　　没有中枪的痛呼。

　　只是，这不是特别演出。
　　怪物是真的，唐临川开枪也是真的。

　　乌明维的注意力只在唐临川身上逗留一瞬，那把枪上残留着的微弱如星点的力量，让影子来想也能想到，八成是系统给予的武器。

　　这只怪物，顶多能挨个五六发吧。
　　没有人将目光投注在乌明维的身上，也便没人注意到他眼中湛湛，有星星点点的金绿光芒像是流沙中的闪粉落下。

　　既然唐临川打算插手这件事，那么凭借碎片的力量，结局就已经注定。

　　乌明维衡量过双方的实力，心下有数，彻底将自己放置在旁观者的位置。
　　这倒也不失为一场好戏。

　　只是……金绿的眸子陡然从怪物和唐临川身上挪开，落在自己手臂。

　　乌明维戳戳小漂亮。
　　“发生了什么？怎么……不高兴？”
　　之前明明还高兴地东张西望，对货架上各色商品好奇不已。

　　小漂亮瞪大漂亮的眼睛，与乌明维对视，只可惜，能够窥听人心的乌明维没有与它的心有灵犀。
　　对视几秒，除了一头雾水，仍旧不明所以。

　　问是问不出答案了，只有蒙着猜。

　　不高兴的事，在场也无非就是那么几件。
　　刨除乌明维自觉可能性的不大的，问题中心直指怪物。

　　“你是同情它么？”
　　乌明维觉得有些稀奇，小漂亮这样的怪物也会跟人类一样，对与自己类似地位的其他怪物生出同情心么？

　　怪物也会有同理心？会明白什么是兔死狐悲？
　　可能么？

　　小漂亮自然不会。

　　那只怪物，即便它没有亲眼见过，同属于母亲的气息就像是无形的血缘缠绕在它们之间。
　　但血缘不会带来亲近，即便同源。

　　小漂亮静静地看着，看着那只怪物中弹。
　　它会受伤，然后慢慢衰弱，直至死亡，回归母亲的高塔，或者遗憾死在没有母亲的角落。

　　小漂亮只是有点可惜。
　　它吸收了不少的能量，这些本该是带给母亲的东西。如果被人类干掉，这些能量肯定就浪费了。
　　但自己无法将之尽数带回。

　　真是苦恼得眼角又要冒出水珠了。

　　小漂亮没有给予乌明维反馈。
　　乌明维却隐隐有些微妙的感觉。

　　嘴唇贴贴小漂亮的眼尾。
　　乌明维嘴角微微上翘，轻声细哄着：“要不然……我们帮帮它，怎么样？”
　　似是征询，又像诱哄。

　　这一刻，乌明维也难以言喻，是任性地一时兴起，还是冥冥中命运拨动，涟漪四起，点落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