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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祸水东引 ...

  •   三伏天的骄阳明晃晃的挂在天上,门外歪脖子树上的老鸹懒洋洋的“呱呱”叫着。阴暗破败的小黑屋里,裴谦和薛柘陵一眨不眨的两两对望。

      “你说,”薛柘陵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对屋那个小白脸,他……他看上了个男人?”
      裴公子干干的笑了一笑:“这本是别人的家事,况且也并不十分名誉,其实不该随便向外人提起。但是我看薛壮士你不像个没血性的汉子,故此斟酌再三还是说与你听。只这事对谢珩谢公子来说毕竟总难以启齿,因此恐怕大王你就是亲自追问,谢兄也不会吐露半点实情。此事你知我知便好,还望大王万勿泄露给了他人知晓。”

      谢珩就是谢璞的假名。裴谦同他尚未离京时就已约好,出门查案,便不能再亮本名,所以谢公子改叫谢珩,裴谦变做了裴勉。
      此时此刻,裴少爷在心里默默的说:谢公子,谢大人,倘若你知道自己一点小小牺牲便可以换得我们两条小命,想必也欢喜得很,欣慰得很,一定不会责怪我胡扯出个无关紧要的狗血故事罢。想到谢璞晓得此事时的脸色,稍许有些心虚,又暗自有些龌龊的心喜,于是干咳了两声,赔笑道:“实情我已向大王吐露,如何处置全凭大王做主。”
      薛柘陵眉头紧蹙,一脸将信将疑的模样,并没有说话。
      裴谦上前一步,再摆出一副愈发恳切的嘴脸:“听说当日礼部孙尚书家也有过相仿的事,结果一对苦命鸳鸯断腿的断腿,沉塘的沉塘。若非谢兄是个机警的人,下场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他已被逐出家门,我又只是个空读了几年书的穷书生,大王留着我们也无甚用处。这其中的利害,料想大王心里必定是一片雪亮。”

      “不消再说了,老子的心里,”薛柘陵不耐烦的抬手一挥,“自然有数得很。”句尾勾了勾,顿了顿,不大的眼睛,眯了那么一眯。
      裴公子打了个寒战,身上刷刷爬起一片茂盛的鸡皮。
      薛柘陵冷冷一笑,盯着裴谦拖长了腔调,一字一句道:“老子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吃过晚饭,裴谦在门前慢悠悠的踱着小步消食,不远处“吱呀”一声,裴公子抬头看去,目光正与刚推开房门的谢璞撞个正着。
      端整的容貌依旧端整,干净的衫子一样干净,风流倜傥的谢公子带着风流倜傥的微笑缓缓走来,潇洒自如的翩翩风度没有半点折损,只缺手上一把破折扇,便与当日初相见时不差分毫。
      裴谦的心中,一阵莫名悲愤。

      谢璞他,委实是个人物。

      “裴兄,”等谢璞走得近了,把裴谦上下看一看,带着一脸殷殷的关切道:“我看你眼圈带黑,脸色苍白,可是昨晚没有睡好?”
      睡得好,你倒说说这破屋烂瓦的贼窝里要如何睡得好!裴谦忍着一肚子火气道:“可能我没有谢兄那么开阔的胸襟,把自己的小命看得太过金贵,又怕误了此行的要事,难免辗转反侧不得安眠。说起来,对比谢兄,我确实很是自愧不如。”
      谢璞袖了双手,悠然道:“裴兄你是在京城里长大,没受过什么磨难,遇事慌张也情有可原。当年我……当年我尚在孟渚(注1)的时候,黄河决口,灾民暴乱,情境比现在何止凶险百倍,如今想来,天灾民怨,犹历历在目耳。”说完还不胜唏嘘的长叹一声。
      裴谦的心里却暗暗一动。谢璞说他当年在孟渚,那自然是就任孟渚地方府尹的时候。但他是丞相的内侄,就算分不到江南苏杭这样的美差,按理也不会落到孟渚那般穷山恶水的地方。想来这中间,自然有些不为外人道的关系。
      他心里一面想着,嘴里一面把话扯开了去。
      “谢兄的经历的确让人叹服,只眼下这境况,不知谢兄可有什么高见没有?”
      “高见是没有,谬见倒有一条。”
      裴谦很恭敬的请教他:“请讲。”
      谢璞踱到歪脖子树下,很专心的抬头望着树上老鸹的巢儿:“顺应天命,顺其自然。”
      裴公子默默的看着天,心里骂了一声娘。

      谢璞浑然不觉,依旧专心致志的抬头望着鸟窝,仿佛那窝里的老鸹是只五彩的凤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指天骂地也是被关着,自怨自怜还是被关着。横竖都是被关着,还不如想开些,又焉知对岸没有渡河的舟子?”
      裴谦狠狠的在心里道:你此刻想得倒开,等皇帝老儿派下的任务黄了,龙颜大怒罚官丢爵的时候,那更是一了百了,想求善了都难得善终罢!
      咬着牙腹诽了半晌,想想此时得罪他不得,只能不甘不愿的开口:“谢兄,别的先不提,眼下有个事儿我想同你说说。”
      谢璞袖子轻拂,施施的转过身来:“你今天一口一句的叫我谢兄,我便猜到你心里有事,而且想必这事儿不怎么好办。说罢,什么事?”
      裴谦的嘴角抽两抽,一声“老狐狸”生生掐灭在喉咙口,一字一句斟酌地道:“今天那位姓薛的大王到我那间柴房小坐了片刻,言辞间有意无意的向我说起……”清了清嗓子,又悄悄退后一步才接着道,“说起他十分欣赏谢兄你的翩翩风姿,觉得谢兄你,咳,十分的那个啥,中他的意……”
      谢璞脸上的笑容半丝都不减,单单挑高了一边眉梢,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字:“哦?”
      话已出口,再大的慌也要把它给扯圆了。裴谦一边琢磨着谢璞的态度,一边把话接下去说:“谢兄,虽然我晓得你是大风大浪经惯了的人,自然不会随便与人同流合污,但是如今我们两个毕竟有皇命在身,不得已的时候,也只好委屈求全一下。我觉得既然我们现在是人家手里的汤圆,不过分的时候,顺着人家一些也没甚么关系。如果有人跟你说了什么旁敲侧击的话儿,只听着也就罢了,若是逆了人家的意,引火烧了自己,反倒不美。”

      注1:孟渚——古薮泽,在今河南商丘东北;虞城西北。唐时周围尚达五十里。金元后因黄河冲决湮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祸水东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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