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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正文21 ...


  •   紫川秀进了城也是片刻不停,直奔监察厅而去,一马当先,速度越发加快。
      白川紧随其后。
      和紫川秀焦急的心情不同,白川的心里此时只有无尽的忧愁。
      她只希望通向监察厅的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最好无尽的延伸下去,不要让他们到达终点。

      愿望多是不能实现的。

      当他们终于站在监察厅门口,看着用雪白的布装饰的大门,看着一袭黑衣的宪兵们手臂上系着的白色布带,看着他们胸口的白花,紫川秀像是定在了地上。
      “大人……”
      白川拿出斯特林给她的信,递给他。
      紫川秀迟缓的转过身,迟缓的伸手接过信。

      良久,他忽然把信揉成一团。
      当他恶狠狠的视线落在白川身上,白川面对着他几乎狞笑着的脸,心里没有恐惧,只有泪水将从那染上血红的眼眶里滚落的错觉。

      紫川秀看着白川望向他的眼神,觉得白川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只是觉得白川、斯特林和这封信都太蠢。
      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们居然这么容易上当。
      那可是帝林,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他的敌人身上。
      哪里轮得到帝林自己。
      所以他只想大声嘲笑他们。
      他在心里艰难的把各种表示可笑、愚蠢和不可能的词语排列成句,他并不知道自己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对面的白川看着他无言的惶然的狞笑,替他盈了一眶泪水。
      紫川秀像是被那没有掉下来的眼泪吓着了似的,颤抖起来,不敢再看她一眼似的,扭过头冲进了监察厅。

      白川站在门口,没有跟进去。
      她回想起火烧帝都的那个夜晚。
      艳丽地舞动着的火光映红了帝都夜空的每一片流云,魔族和人类的鲜血染红了帝都街道的每一寸土地。
      在惨叫声、哭号声和硝烟弥漫着的夜风里,一袭黑甲的男人凝立得如同一尊塑像。
      赤红的火光跳跃在那白玉一般的脸上。
      嫣红的嘴唇像是噙着山茶花瓣。
      帝都的存亡就是这俊美的男人用他宽阔的肩膀来担负着的。
      他转过头,用幽深的黑色的眼睛凝视着白川,说后世未必会记得他什么,而一定会记得他什么。
      语气里掺杂着全然无奈的惆怅与无法折损的高傲。
      白川至今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个样子。全身被火光映衬着,抬起头,宁静而寥落的眼神穿过帝都上空滚滚的浓烟去往不可知的远方。
      白川那一刻深信,倘若真有斩业修罗临世,绝不会是别人。

      当神情肃穆的宪兵将白花分发给到来的秀字营骑兵时,白川看着手里的白花被日出绣上的金边,那盈着的一眶泪水,终于打湿了纯白的花瓣。

      紫川秀径直往前走,直到一大片白色晃花了他的眼睛。
      缟素的林秀佳和帝迪。
      肃立的斯特林。
      还有一口黑曜石的棺材。
      斯特林和林秀佳似乎在叫他,但他全无反应。
      他只往前走。
      棺材里的人一身黑色的军法官的制服,带着面具。

      这哪里像帝林?
      帝林应该更魁梧。更高大修长。胸膛更宽厚。
      即使死了也会俊美得不可理喻,怎么会在脸上带一个自己容貌的石膏面具。

      所以紫川秀向着那面具伸出手去。
      “阿秀!”斯特林只叫了他半声就哽在喉咙里,就把头扭到一边。
      林秀佳抬手掩住自己的哭声。
      帝迪并不哭,只看着他。
      他掀起面具,看了一眼,就想笑。
      这面目全非的哪一点像是帝林?
      他一点都不觉得痛苦哀伤。
      谁会相信这是帝林?
      所以他放开面具,去检视那带着手套的手,看看是不是也面目全非无法识别。
      谁也别想用一个无法辨认的死人假装成帝林蒙骗他。

      但他僵在那只左手上。
      帝林的左手。
      隔着手套他也知道,不会认错。
      指甲齐整的,修长的,没有生气的手指。
      宽厚的带着剑茧的手掌,活着的时候带着让人放心的力度。
      无名指上细细的铂金戒指,他和斯特林当年送的,帝林没有再换过。

      紫川秀只握着那死去的冰冷的手。
      黑曜石的棺材像是冥界的代表,向他不住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驱赶他似的。
      他看着帝迪望着他的眼睛。
      又黑又亮,敏锐的,冷静的。帝林年少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他看着那眼睛,想,帝迪父亲真的不在了。

      是的。

      紫川秀没有大哥了。

      而帝林在那黑白的画像上向着他淡淡的笑。
      英俊的,意气风发的,骄傲的。

      他握着那手握了很久。可手心里帝林的手指始终冰冷。
      而他在这黑与白的灵堂里再也站不下去。

      从他扭头往外走开始,耳朵里就是一片歌声。
      模模糊糊的调子,模模糊糊的词。
      既听不清也赶不走。

      斯特林追过来解释让白川骗他的事,哥普拉追过来说报仇的话,今西近乎哀求的喊声都被他耳朵里模模糊糊的歌声打散了听不清。他只对他们摆摆手。
      从监察厅的大门里走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
      白川和骑兵们站在监察厅的大院里,每人胸口的那朵白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晃眼。
      白川叫他的声音也很模糊。
      骑兵们都看着他。
      他只对他们都摆摆手。

      当他走到大院门口,听见有人用一种近乎滴血的声音喊道:秀川大人!
      他回头,是哥普拉。
      但阳光晃得他眼前一片模糊。
      他努力看了看,看不清哥普拉的神情,便转头走了。

      帝都的街道都那么晃人眼。

      他想找个不那么亮的地方,就循着记忆力的路,向着那家24小时营业的酒吧走过去。
      白川在后面跟着他。他挥挥手让白川离开。
      后来白川就不见了。

      在旧地方喝酒会回想起很多事情。
      都是喝酒的事情,模模糊糊乱七八糟的,谁和谁大笑,谁和谁猜拳,谁和谁碰杯。
      也有一个人喝的时候。

      紫川秀第一次独自喝酒是在母亲去世的时候。
      肺痨的母亲临终时只摸着他的脸,迷离的眼睛像是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那时候他还很小,不会喝酒。贫民窟酒摊上兑水的炮打灯,一两就醉了他。
      虽然醉了,但是他记忆很清楚。
      醉了也不哭,只蹲在路边,把头用力的埋在肘弯里。
      后来总长府的卫兵找过来,带他回去。

      他没感觉有眼泪可以流。
      只觉得冷。
      许是喝醉的自己体温太高。
      但他却清楚记得被卫兵带回家之后,紫川远星的宽厚的大手放在头上带来的温暖。

      紫川秀第二次独自喝酒是在被家族处罚的时候。
      他带着八百学员骑兵解帝都之危,得到的嘉奖是“严肃处理”。

      那时候他还没怎么学会喝酒。独自一人用所有的积蓄在帝都最贵的酒吧点最好的酒喝,竟然喝醉了。
      虽然还有记忆,但后来就不是太清楚。
      醉得他直笑,靠在沙发上仰头大笑,浑身发热,上衣的扣子解了大半。

      后来帝林找过来,背他回去。
      他觉得眼泪和嘶喊,糅着酒巨大的后劲一起噎在心口出不来。
      于是他只能死死抓住帝林的袖子,只能用力把头埋在帝林宽阔的肩上。
      帝林并不说话,只背着他,沿着帝都的小巷,一路慢慢的回去。
      之后的记忆有点模糊。
      许是后来下了小雨。
      因为他清楚记得,在一片寒冷里,帝林潮湿的肩颈始终温暖。
      又许是他埋在帝林肩上的,紧闭着的眼睛,终究还是打湿了帝林的衬衣。
      在帝都街头冰凉的晚风之中。

      后来军队里要拼命的时候多,压力大,打完仗独自喝酒的时候太多,记不得了。

      模模糊糊的想完那些乱七八糟的旧事,紫川秀觉得自己已经醉了大半。
      想着喝得差不多了,该回去了,就付了帐起身往外面走。
      从酒吧里出来,已经是夜晚,帝都夜晚的霓虹依旧灼人双眼。
      女人放浪的尖笑声、酒醉者迷离的喊声与晚归的商贩拉长的吆喝声,在夜的繁华的街道上此起彼伏。
      潮湿的雾气随着风流动着,滑进漆黑而幽深的巷子里。

      紫川秀被冷风一吹,酒醒了大半。
      他望着被霓虹灯映得七色迷离的湿漉漉的长街,在冬夜那悠长冰凉的夜风里漫无目的地踱步。
      归往何处?
      他只有再一次独自走进另一家传出嘈杂声响的酒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正文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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