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婼斐

9、上学

　　都快四月下旬了，进入春天也已经很久了。渡过了一开始的发春期，万物似乎都安静下来，沉浸在浓浓的倦意之中。

　　院子里那几根小桃花树，正静静地享受着午后阳光的沐浴。偶尔春风扶过，方才肯懒懒地摇摆一下，轻轻地沙沙作响。树上的几只麻雀却没有被这样的动作给吓走，或许它们也是懒得动，低唤了几声就不再烦躁。这样的下午最是容易犯困了，整个人都被春天感染得懒洋洋的了，哪都不想动，就这样躺着，晒着太阳，呼吸着春风。

　　若离也患上了这样的懒病了。整日的都提不起精神来，明明晚上睡得很早，可早晨才过，就又犯起困来了。把贵妃软榻搬至老榕树底，躺在星星点点的和煦下，手拿一本书。不过这书可不是拿来阅读的，只是用来驱赶树下偶尔到访的小飞虫的。这一边的石桌上，丫鬟们还摆着个琉璃香炉，点着玉兰花的熏香。

　　刚搬进来的时候，各位夫人都送来了这样那样的物品。有摆设，有胭脂水粉，有绫罗绸缎，也有珠钗链环。收到这些礼物的时候，丫头们个个笑容满面的，比赏给自己还开心似的，非拉着若离去看看不可。望着桌上这一大堆有的没的，不禁心生无奈，只不过是场面上做做戏，以后定要礼尚往来的东西，有什么值得欢喜的？唯独扫视过这个琉璃香炉的时候，若离的视线才停顿了一下。这个香炉不是什么精致昂贵的物品，质地普通，样子也没很特别，只是送的人有心了，因为还附带着送了很多安眠的香薰。后来听说这是老爷命人送来的唯一物品，呵，这位老爹还真是想得周全。

　　微风带着玉兰花和桃花的香气融合在空气中，久久不散，一下一下抚摸着若离的神经，身子是暖洋洋的，这心情也是暖洋洋的。

　　入住到这兰芷轩也有点日子了。那日礼毕后，蓉娴夫人并没有真的派什么教习礼仪规矩的人来，她和其他几位夫人也只是象征性地来过过一次堂，除了叮咛和嘱咐，也真是难为她想些其他的话题了。

　　若说现代人，就从小学算起吧，到高中毕业也读了整整九年的书了。古人常说十年寒窗，可到了当今社会就是博士也很有可能失业的。像现在这样可以整日不读书，衣食无忧地懒散度日，这是很多想当米虫的宏愿啊。这么想来若离还真觉得有点心虚呢。哎，奈何受现代教育再深，到了这里也是半文盲一个。之前大学主修的设计专业，还有那苦读多年的英文，根本是无用功嘛。

　　一个下午，若离就在软榻上想着以前上学的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沉沉睡去了。在梦里，她来到了一间教室，是高中上讨厌的物理课教室，不过这里没有试验要做。这里只有很多同学，小学初中高中的都聚全了，他们好像在朗读什么，瞧那一脸的厌烦样。“离儿。。。。。”“离儿。。。。。”远远的从同学中传来呼唤声，是谁？他在唤谁？

　　跟随着声音寻觅过去，可是走了好久都不见尽头，同学们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怎么抓也抓不住，怎么喊也喊不听。若离开始疯狂奔向他们，可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消失在刺眼的阳光下。努力着睁大眼睛，想要再看看她们的笑容，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淡定的眸子，是老爷啊。梦已经醒来。

　　老爷撩起袍角坐到旁边的石椅上，似看非看地望着那琉璃香炉。良久，他才开口，眼光却始终不离那香炉。

　　“怎么忽然伤感了？”

　　“啊？”

　　“先把眼泪擦了吧”老爷看看若离，语气中透着点无奈。不知道他误会了什么了。

　　被他这么一说，若离才发现自己眼角有泪，许是被那强光给刺的吧，抬起手胡乱用袖子擦了擦。

　　又是沉默了良久，老爷走到软榻边坐了下来。目光紧锁在若离手上的书。若离看到他这样突然的举动，本能地缩了缩手。老爷只手轻轻抚摸着若离的头，眼角中流露出难得的温柔。他一定是很累吧。人生过半，娶了最有头面的新娘，又有多个娇媚香吻暖抱，奈何谁人才是知己？

　　从进府那日起，这位老爷为这个私生女费尽不少心思，竭尽全力地保护着她。纵使会遭人话柄，纵使会有失身份，他还是固执地偏袒着这个女儿。不难看出那位昔日恋人子玉，也就是若离的生母，在老爷的心里是无法取代的。可那又如何，轰轰烈烈地相爱一场，多少海誓山盟，如今却依然沦为天涯陌路人。这个女儿的出现，似乎化开了这位老爷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死寂，这从他看自己那时不时会出现的温柔就可以肯定的。

　　“离儿，你想上学吗？”半晌父亲才从回忆中回神。

　　“嗯？上学？”这里也要去上学吗？才觉得这里的日子很享受，难道也逃不出学校的魔掌吗？若离心中暗暗叫苦啊。

　　“没关系，我会请最好的先生予你。”老爷边说还轻拍了下若离的小手。

　　他误会了！他以为若离顾虑自己的身份低微且又是女孩，所以才扬言安慰的。天啊，这怎么解释啊？总不能说不想读书，只想安心做米虫吧？。见女儿良久不语，这位老爹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难为你刚才在梦里还念念不忘读书二字，小小年纪，又是女孩，我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若离吱吱唔唔半天才嗯了一声。都是春梦惹的祸啊！

　　这古人的办事效率可比现代要快得多，第三天清晨若离就被早早唤起拉到书房去了。这次连早餐也吃地很是匆忙。老爹说今日就开始去上学，嘱咐着要专心学习什么的。哎，若离此时真是欲哭无泪啊。在老爷面前还得表现得有多想读书呢。

　　“不是去府里的学院吗？”这老爹还有其他四个孩子，都是儿子，所以就命人将几位饱读诗书的好先生请回府中受教。平日里，这几位先生连同家室也都住在王府里，说是方便督促几位少爷们学习。在浩栀国是女子也是可以读书的，只是注重于琴棋书画，女红和伦理，诗词歌赋只需略知一二就无妨了。

　　“我想只有一位先生最适合教你。”分明是话中有话，但若离也不多问，有时候留下点神秘感会更有趣的，但她对这位先生的好奇心升到了极点。

　　饭后老爷命人送若离出了王府。这坐马车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又是颠簸，又是闷热的，想打开帘子透透气吧，下人们又说这不合规矩。要是天天这样受罪，还不如自己走回家去呢。七拐八拐之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刚被丫头扶下来，又立马被人拉上轿子，这轿子啊，哎，坐的人不比抬的人少辛苦啊。若离突然觉得自行车是样很有用的发明。又是一个弯道接一个大拐的，终于来到了先生的府邸。下轿环顾这宅子，若离不禁傻了眼。这是王府请的先生住的地方？

　　坐落在眼前的只是间很小很小的四合院，比那兰芷轩还要小点，却是一户人家了。不过这大门倒还养眼，别人家都是方的，就它是圆的。门被叩响，迎出门的是位老大爷，看是王府的轿子，倒也不惊讶，只请若离一人入府，其他人被遣回去了。跟着大爷走进院子直向中间的正屋。这院子不大，到也收拾得干净。这一边也有一根大榕树，比兰芷轩的还高还密。边上种着许多海棠花，还有一排排的丁香花，相拥着挤在花架上。看来这位先生还懂点风雅的，估计这些花是拿来吟诗作赋的。

　　走进里屋，只看见一位身着淡蓝色锦袍的男子，发髻用一根颇为别致的玉簪高高盘起。他没有看向来人，只是专心地给予纸上的丹青生命。阳光透着木窗直直照射进来，在那人的身上形成了一道金色，远远看去，光线把他挺拔的身材描摹地完美。那老翁早就出去了，留下若离傻傻地站在那里打量着眼前人。

　　细看他也就顶多二十来岁吧，与毓岚年龄相当。男子长着细细淡淡的眉毛，眼睛却是很大很有神，好像眉毛只是用来点缀双眼，鼻子不算挺拔，却有着一丝柔和。加上阳光，将他的脸型勾勒地颇为精致。这与若离心目中山羊胡子一大把的教书先生差距太大了。

　　良久，这位帅哥师傅依然当若离是空气，一心只在丹青上。顺着光线看过去，他画的好像是个人，再走进点，原来是个十六七的少女。她一身的粉色，里面的粉色肚兜上镶着金色绣的的海棠，腰间的带子上还挂着不少珍珠玉佩。长长的石榴裙一直拖到身旁的溪水里，手上似有若无的薄纱也随风飘起。看那女子的脸，也被画得颇为细致。湖面上还倒影出她的婀娜多姿。呵呵，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全图完成后他又在画旁提了字，只单见一个垂字，看不明白这字的寓意是什么。

　　“你说这画的寓意是什么？”

　　帅哥师傅突然发问，吓了若离一大跳，她慌忙抬起头来，只见他早就看着自己了。哎，帅哥就是帅哥啊，只是微微一笑，也能让人心跳加速。若离垂下眼来，觉得自己的脸开始发烫。

　　“垂。。。。。恩。。是垂怜还是垂爱吗？”若离心想着随便说说，也好过人家当自己是不懂欣赏的枯燥之人。

　　那人不语，看着若离的眼睛微微眯起一下，随即又回复了清澈。“去换个打扮，随我出门。”
　　不等若离反应过来，那帅哥师傅就叫一位老妇人带自己去换衣服了。老妇人三下五除二就给若离换上了一身男孩子的装扮。这是干嘛？难道他不收女徒弟？可知道自己是女的，还需这样自欺欺人吗？

　　穿戴好后回去书房，帅哥师傅已经站在院子里了，拉着若离的小手就往外走，这是干嘛呀？！若离的脸又开始发烫，温度一直蔓延到手掌心去。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就这样把她抱上了马背，自己一个翻身就坐到了身后。马鞭一扬，整个人都像是被甩了出去，幸而身后有人护着，要不肯定摔下去好几回了。

　　一路的狂奔，虽然不知道要去到哪里，但若离不觉得心慌。莫名的，靠在这个人的怀里时就会感觉很踏实。这是若离来到这个时空，第一次拥有这么安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