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婼斐

17、踏雪

　　“小姐，快起来看呀！外面好白啊！”

　　若离闻言后，一手半撑起身子，一手还紧紧拽着被子。这天真是有够冷的，特别是在这清晨，最是舍不得温暖的被子了。

　　若离瞟向正一脸兴奋地看着窗外的茗儿，瞧她呀，这么冷的天里只穿着单衣，还赤着脚站在窗前的青瓷地上，估计也是才从床上蹦下来的吧。也难怪她这么开心了，浩栀国的冬天多是湿冷，即使下点小雪也是很难积起来的。

　　记得自己在江南的家乡，这冬天里也是好难看到积雪的，以前常在课文里读到用白雪皑皑，银装素裹来形容冬季，可惜却不曾真正见过。若离也被茗儿的兴奋感染了，随手披上毛毯走向窗前去看。

　　真的呢，这眼前的一切除了用雪白一片来概述，就再找不到其他确切的词语了。这暖阁的院子本来就空旷，连唯独的几株落了叶儿的秃树也被白雪覆盖地严严实实的了，而那高高的天空也被积雪映照得泛着白光，天地单色一片，心下不觉无趣，转身走开。

　　“小姐，去逛逛宫里的花园吧，那儿一定很美，肯定不只是白雪。”茗儿仿佛是看穿了若离的心思，又或许是她也觉得这白茫茫的一际的却有点无聊。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连着几个月都只有枯燥的宫廷礼仪课相伴，虽然教习的老宫女们不敢对入选的女孩们太苛刻，可是看着她们那张二十四小时要债似的脸，是人都腻味了。难得今日下雪，那皇帝妃子们逛的花园一定比暖阁有趣，趁现在天还早，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只可惜茗儿不能跟着。

　　简单梳洗完毕后，若离让茗儿取来一件火红色的锦袍披上。这件袍子是老爷特地命人赶制了带来的，用的是最上等的裘皮与锦缎，还绣上了月牙色的大朵大朵艳丽牡丹，手工相当精致。在这寒冷的冬天里，就只看着它的外表也觉暖意三分。若离没有接过茗儿准备的暖炉，这是去踏雪的，带了这么个儿玩意岂不是累赘了。

　　沿着暖阁门前的小道，踏着软软的积雪，再穿过那左一回廊右一台阶，不一会若离就看到了花园的一角。倒不是头一次逛这皇家花园，先前也跟着老宫人在此觐见过浩栀国的几位后妃娘娘。不过那日人人都是盛装出席，胭脂水粉的倒是委屈了这些静静绽放的花红柳绿。

　　四下环顾这方天地的小小一角，真不亏是皇家花园啊，就连这么偏僻的角落也被早早的收拾出了雪景。瞧那些腊梅花绽放得好不热闹呢，艳红的脱俗，淡黄的清秀，粉白的娇憨，那些偶尔覆盖的洁白，倒成了这些冷艳迷人的点缀了。若离踮起脚尖，小心地捻下一株淡黄色，轻轻拂去上面的雪花，一股幽幽的的清香，带着点冰凉，刺激着嗅觉。

　　若离俯身拾起那些被寒冷北风吹下的一朵朵梅花，跟着取出随身带着的绣花袋子来，一路拾来一路装。倒不是要学黛玉葬花，若离可没有她那么悲悯，只是不愿意这些曾经骄傲绽放的娇儿，被人随意踩踏在脚下。即使衰败了，也不必用自尊祭奠。

　　不知是否老天爷也被若离感染，还是真的疼惜这些残败的腊梅，居然又飘起雪花来，只一小会儿，就漫天地飞了。鹅毛般的飘雪很快覆盖了若离一路行来的脚印，也将那些梅花重新埋藏在雪白之下。

　　若离站在原地，从厚实的锦袍里伸出手去，接住那些飘落的冰冷，还来不及细细看来，它们在触手的那一刻就融化消失了。久久的，若离没有感受到寒意，心下反而有一抹热流在心底回旋。

　　忽然的，若离丢下手中的一袋落花，张开双臂，在漫天飞舞的雪白中旋转起来，身上厚重的锦袍居然也随即飘起。

　　在不远处的回廊里，身着一袭月牙色的林玉轩负手而立，正定定地望着那雪白中那抹旋转着的艳红。赏什么梅花，踏什么雪，在林玉轩眼底，只这一抹就是天地中最美的。她穿得是那样艳丽，旋转地又是那样热情，为何感觉她还是冷漠，还是据万物于千里之外。是孤寂吗？还是束缚？

　　半晌，林玉轩收紧了瞳孔，嘴角扬起得以的弧度。

　　思虑了这么久，还在想她是哪里奇特不同，原来答案就是她与自己根本就是同类人，一样的骄傲，一样的孤独，一样地渴望释放。上苍造物是早有定论的，这才有了物以类聚的说法。看来自己与她的相遇，不能只算是巧合，也说得上是冥冥中注定的。即如此，倒可省去不少心计。

　　若离转啊转啊，一呼气，跌坐在雪地里。望着那些复又散落在地上的落花，若离不禁出声冷笑，自己是否也那般可笑？以为掩饰得很好，却不想总会有败露的一天。

　　忽然，背后有人用力将自己一把从雪地上拽起，若离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个没站稳就跌进了来人的怀里。不过她没有急着挣脱，因为仿佛有一种安心的暖意从那人身上感染着自己，这是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待感觉到来人的双手已将自己拽疼时，若离方才意识到反抗，可是无效。勉强抬起头来，正迎上林玉轩俯视她的双眼。天啊，怎么会是他？

　　“你松手！”若离很不安，在这皇家花园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会看到这一幕，自己向往的自由可不能毁在这个家伙手里。

　　林玉轩看到若离难得的慌乱神情，轻轻问道，“你在害怕我？”

　　他的问话如同清风般温柔，明明是讨人厌的挖苦，若离却莫名地没有生气，只是躲开他注视的眼神。

　　“殿下请自重，何必与我一个身份低微的秀女一般见识呢。”

　　“身份低微？我扶起的，可是我未来的王妃。”

　　“王妃？殿下是在开玩笑吗？”

　　若离故意装作惊讶地抬头问他。

　　聪明的丫头，想套话吗？林玉轩笑着不语，淡定地看着若离。

　　“是我安排你入宫的，是我让你入选的，所以，你注定将会是我的王妃。。。。。。。。。”

　　“为什么？”

　　林玉轩轻微挑眉，一手将她的下巴抬起，迫使她对上自己的眼睛，“因为你是我的”，这语气依然温柔，却充满着坚定，仿佛是不可违抗的命令。

　　若离用力地打掉林玉轩抬起自己下巴的手，不想他忽然松手，差一点害她没站稳摔倒。

　　“看来我的王妃还是位厉害的主嘛”

　　看着若离刚才一瞬间的狼狈，林玉轩颇为得意。

　　是啊，姑奶奶就是这么厉害，怎么了？！你个小鬼也敢打我的主意？！若离真想说出这些话来赌他的嘴。可是话到嘴边，却变了。

　　“这还不简单，以王子殿下您尊贵的身份，要什么得不到？更何况我这般要多少有多少的秀女？只要像皇帝陛下使个颜色，想必若离就会马上得到圣旨了吧。”若离故意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完这些话。

　　有时候，讽刺也大可以迎合着他人意愿，可能还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这不，林玉轩在听完若离的进言后，眼底一扫刚才的温柔，换上了无穷无尽的深邃。即使他没有被完全刺激到，也定是灭了他刚才嚣张的气焰。

　　“民女告退”还不等林玉轩开口，若离从容的福身闪人。

　　回去的路上，若离愤愤地走得是飞快，无法安定下自己快要爆发的情绪。敢情都是这小子在作祟，亏得先前还冤枉了老爹和羽楚涵呢，真是后悔出来踏什么雪。

　　望着若离火速离去的身影，林玉轩不觉平息了刚才的怒意，又换上了那张总能保持一丝弧度的笑脸。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这个林若离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再叛逆点，但这才好呢，轻松得来的东西是没有价值的。

　　不过不得不承认，刚在的自己的却有那么一瞬间是被她的激将法给刺激到了，居然能在匆忙间说出自己最忌讳的事，不简单呐。

　　林玉轩俯身捡起若离刚留下的袋子，而后再次负手而立，缓缓抬头仰望天空，雪已经停了，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