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婼斐

12、风筝

　　一连在兰芷轩里静养了一个多月，这天气也渐渐变得凉快些了，可是若离倒越发不爱出门去，待在屋子里写写字啊作作画，不过都是不上心地随手涂鸦。

　　茗儿小丫头常问她到底想做什么，她自己倒也说不上来，一会在床上坐坐，一会又到院子里磨蹭，总想找点事来做，可就是怎么着也定不下心来。若离觉得自己就像是舞台上的小丑，在台上的她眼前是漆黑一片的宁静，而台下的观众却个个是双目灼灼地暗潮汹涌。

　　一日天气很是晴朗，茗儿硬要拉着不愿出屋的若离去院子里逛逛。这三请四劝地还没效果时，老爷突然派了人来说是送若离去羽楚涵那上课。听了茗儿好像是如蒙大赦般地叹出气来，三下五除二就装扮好了若离，推着她跟上那小厮。

　　走出院门没几步，若离回过头去瞪了茗儿一眼，这死丫头，不帮自己说话留在家里，还一个劲地往外推。茗儿只是朝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完全忽视她的白眼。

　　今日的马车也不同往常那样晃晃荡荡地散步式行驶，催也催不快。这茶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呢，就说已经到了。真觉得平时那车夫有偷懒的嫌疑。

　　才刚掀开帘子，若离就被羽楚涵一把抱出马车，也没放下地去。嘿，今天遇上的人怎么都反常啦？以前出去就算走到腰酸背痛的，也不见他肯抱起她呀？若离还在自顾瞎想着呢，羽楚涵早就搂紧她策马奔腾了。

　　这怪事天天有，只是今个儿怪了一箩筐。这匹名叫勃儿的黑马平日里骑它跑不到二十分钟就该喘气了，今天居然跑了快一个小时了也没喘气，还越跑越来劲了呢。身后的他也是一样，越来越有精神了。哈，真是绝配的主仆两啊。

　　马儿疾驰着出了城门，还是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欲望。若离从来没在马上跑过那么久，浑身的骨头也快颠散架了，尝试着大声呼喊羽楚涵叫他慢点的，可是周边的风声急急地呼啸着，把她稚嫩的声音盖了个无影无踪。哎，算了，随便他折腾吧。若离干脆合上眼睛，往后靠了靠，找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就闭目养神起来。

　　好像又颠簸了很久，若离早就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只偶尔会睁眼看一下周围。

　　“小丫头，丫头，别睡了，快点醒来。”羽楚涵真是没想到这丫头在这么颠簸的马背上也能睡着，有点无奈地唤醒她。

　　若离用手揉了揉眼睛，好干涩哦，估计是昨晚也没睡好的缘故吧。多眨巴眨巴几下，又打了个哈欠，才稍微觉得眼睛湿润了点了。

　　马儿已经停止了狂奔，现在只是在徐步缓行。若离挪动一下身子，打量起四周围来。哇噻，不看倒还好，这一看可就止不住多看几眼了。

　　周围的景色真有点像书里面描写的世外桃源。满眼青翠中，还点缀着许多的淡淡的五颜六色，略一看去，路的尽头还渐渐出现一道亮光，再走近点儿，呀，原来是个清澈到不能在清澈的湖泊呢。

　　湖泊的水汽四起，给这片森林围上了条冰凉凉的透明丝巾，连空气也变得细腻冰爽，一股股的幽香弥漫。那些五颜六色的野花上，也缀着钻石般的水滴，远远望去，一切都仿佛晶莹水灵。真的很难想象得到，在这炎炎夏日的天空中，居然能同时存在着这样奇异的一角。

　　若离的全身仿佛都被眼前不可思议的美景吸引住了，从眼睛，到内心，再到每一根神经。她急忙跳下马去，不受控制地在这个水做的小小晶莹世界里欢闹起来。真是好久都没有闻到这么令人轻松的气息了。狂跑了一阵后，若离忽然大吼一声，随即躺倒在的柔软草坪上面，伸手伸脚摆出个大字型来。任由大自然的一切慢慢占据自己的每一个细胞。

　　羽楚涵牵着马儿就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若离狂奔走远，她还需要更多的发泄吧？将马绳拴绑在一旁靠湖的树上，尽自走向若离的身边。这个小丫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刚才还一副闷闷不乐的嘴脸，一会的功夫就换上了这么满足的微笑了。

　　低头俯视着这个聪明伶俐，却多愁善感的女孩，羽楚涵没有打扰她的沉溺，也一吸气躺在了她的身边。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搞的，居然会为了这么个黄毛小丫头的心事而费尽心思。哎，或许是有时候的她也多少感染到自己了吧。

　　羽楚涵躺了半晌，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睁开眼来，发现若离正趴在身边望着自己出神呢。

　　“怎么了，许你睡就不许我睡了？”

　　若离微微一笑，指指他手上的东西。

　　羽楚涵看看自己手里握着的东西，也微微一笑，“给你做的。”说着递给了若离。

　　若离接过来，仔细瞧起来。这是个纸扎的风筝，初一看也就是画了一朵普通的牡丹，血红地好似在燃烧，再一细细看来，这每一片花瓣都是开得旺盛至极，明艳耀眼，好像彼此间在也争相斗艳。这真是朵与众不同的牡丹花，不与其他的娇儿争宠，自家花瓣倒比较起来。

　　可是，向来脱俗潇洒的羽楚涵，怎会喜欢这样雍荣华贵的牡丹？还将它做成风筝送给自己？定是有其他寓意的。只是一时间若离也想不明白，她抬头看向羽楚涵。但他并没有解释，拉起若离来说是放风筝去。

　　难道只为哄自己开心，并无他意的吗？羽楚涵带着若离在吹着逆风颇为平坦的草地上跑起来，风筝也一下子飘得老高。以前若离也在公园里放过风筝，不过每次风筝都飘走了，只是不在天上，是掉在水里。

　　牡丹风筝飘得很高时，羽楚涵就站定不再跑了，若离抬头看着那朵牡丹，只见它迎着太阳，万般光芒穿透，村显出它那不可抵挡火热的风情万种。以前总觉得牡丹是俗气富贵的象征，人们总喜欢那千紫万红的一大片。却不曾想到一朵牡丹花也能演绎出潜在的艳丽，似乎它是天生的明星，无论生长在怎么的环境中都是耀眼不可磨灭的。

　　良久，风小了很多，风筝也有点力不从心了。若离还想再放一会的，可是见羽楚涵并没有再跑的意思，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风筝缓缓下坠。就在它即将与地面接触的那一瞬间，羽楚涵突然跑了过去，一伸手就接住了它。轻轻拍一下，转身走来双手把风筝交到了若离的手中，定定地看着她。

　　若离看着他清澈的双眸，又低头看看手中这只依然明艳的风筝。心下一抽，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惊异，不过很快地，若离就收敛起了情绪，也抬起头来看向羽楚涵。

　　羽楚涵看着这个丫头的双眼，就知道她已经会意了自己的意思，嘴角边扬了弧度，很浅，却很强烈地，似乎不容忽视。

　　两人又在湖边漫步了一圈，待到夕阳西下的时候，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若离坐在马背上，怀里还揣着那只风筝，紧紧的握住它，心底不由得涌起一股温暖。

　　回到城里已是繁星点点，羽楚涵带着若离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吩咐老妇人准备些吃食。若离坐在院子里的花架下，看着独自饮酒的羽楚涵。

　　他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做自己的师傅？他每天带着自己游玩又意义何在？真是十万个为什么了。不过不管是什么缘由，今天的他无声地向自己许下了承诺，或许，这就叫缘分。

　　莫名其妙地穿越，却似命中安排好的认识了他。若离觉得自己的这场穿越也不全是委屈。

　　简单地吃了点，羽楚涵就送若离走了。回到兰芷轩，若离尽直走回房间里，寻来一个檀木质地的箱子，小心地把风筝放进去，关上箱盖，而后又上了一把小锁。待吩咐茗儿把箱子收好后，方才上床睡觉。

　　若离安静地躺着，回想着白日在郊外的那个风筝。牡丹，原来羽楚涵一直把自己看作是一朵牡丹花啊。从前不喜欢这花，如今倒是被喻作了雍容华贵的牡丹。呵，想来真觉得有点讽刺的。

　　不过若离没有不高兴，因为她明白羽楚涵的初衷。他是在告诉自己，如果她如同牡丹般艳丽，无法阻挡自己潜在的光辉，那就尽情地散发自己的优势，在那最高最亮处让自己燃烧，让自己成为瞩目的焦点。即使在荣耀时是孤独的，他，羽楚涵，不论在哪一刻都会在周围关注着自己，明的抑或是暗的。甚至是自己终有一天要花开衰败，他，也会在自己的身边。

　　若离读到的信息也就只有那么多了，她是明白的，这背后定还有些什么是自己无法了解的，或者说，是自己无法预知的。父亲不会无缘无故地安排羽楚涵做自己的师傅，羽楚涵也不会没有理由地待她那么好，还时不时地给她点暗示。不知道冥冥中，还有什么是为自己安排好的。但没有关系，既然是牡丹，那就总会有耀眼的那一刻出现；既然是风筝，那就会有飞到最高点的时候。有时候太过心急，只会有拔苗助长的结果，到时候就真的没有人知道风筝的去向了。

　　这一晚，若离不再失眠，因为她知道，那个沉睡在箱子里的牡丹风筝，终有一天会被他们放飞的。而自己就只需在那一刻来临之前，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