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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惊起醉怡容 ...

  •   “如此忤逆,你让朕怎么罚你。”
      触犯龙威,且不提是睡龙亦是困龙,毕竟是死罪!
      蔡京受宋徽宗急招觐见,行至御书房便见风流皇帝怒气冲冲,挥手便将数样东西甩在蔡京面前,咕噜咕噜卷轴顺势一摊——是一幅生气逼人猛虎图和一张轻飘飘薄如绢丝的信函懒洋洋地飘落在蔡相手中,再扭头一看,皇上身边站着的竟是那诸葛小花,
      蔡京此刻才明白,是真正地明白,一种彻骨的感悟——他白活了那么多年参与了那么多阴谋,自以为爬到了高位,最后却发现眼前的这位皇上的心机绝对深不可测呀!方应看在他临行前对他所言他是彻底明白什么意思了,瞬时间,蔡京只觉天地失色,犹如一只断线风筝没了力气瘫倒在地。

      夜已深,人未眠
      戚少商出了大帐之外,寒风呼啸,只见顾惜朝立于他数步之遥,身子前倾微微前靠在围栏上,双目微合,寒风吹起他微卷的头发,衣袂飞扬,好一个翩翩公子,真是羡煞旁人。方才他二人惊险脱难,却在千钧一发之际生死相托,好不惊险!戚少商悄然行至他身边想和他说会儿知心话,只见两旁篝火熊熊燃烧映照他的侧脸微微泛红,他看的入了神,一如当年初遇之时惊艳于他非同一般的风流气质。忽听得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眺望远方星辰,似有若无地说道,
      “可是又要下雪了?”
      戚少商一听心竟一紧,脱口而问
      “……惜朝,你是在担心什么?”
      “……今日杨大人告诉我,皇上已经抓了蔡京交予大理寺受审了。六扇门的诸葛侯爷也回来了,一切似乎是在拨乱反正。”
      “好啊!”
      戚少商一拍手,这皇上终于处置了蔡京,还得朝廷一方安宁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可是联想往事忽然令他又疑惑起来,
      “惜朝,当时你不是将那通敌书信呈给蔡京了么?皇上是怎么抓住他的把柄的?难道你交了封假的给他?”
      “呵呵……蔡京岂是那么容易骗过的?我交的当然是真的……”对上戚少商狐疑的眼神,顾惜朝又说,
      “但是朝廷拿着的证据也非有假!我当日拿了信函,请了一位师傅将这信先浸泡于特制不会令纸张泡烂的药水之中先将其软化,然后用上等的蚕丝,从纸张中间一分为二,那不是有一模一样的两份信了?然后将其烘干,一份给了蔡京,另一份我便给了……”
      “是你给的皇上?惜朝,你瞒天过海实在高明!皇上也终于肯惩治蔡京了,这是好事!”
      顾惜朝听他这么问,也没回答,只是低头不语,眼神又黯淡下来,他苦笑道,
      “你真以为这些都是好事情么?”
      “惜朝,我不似你谋虑深远异常,我只知道贪官污吏朝廷要办,而犯我河山的豺狼我们也定当要将其驱除,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如今查贪官,驱外患,正是我朝宣扬天威重振民心之时,你这么担心倒令我奇怪!”
      顾惜朝听完,眼中竟流出一片华光异彩,皓齿半露冲他笑道,
      “大当家,你说得对!是我多虑了。查贪官,驱外患,当今皇上的确是决心大刀阔斧地大干一场了。事到如今……你还不问我事情的前因后果?”
      戚少商一听,报之一笑,
      “我说过会等你对我说,不过事到如今也没这个必要了,惜朝,你没去萧祁那儿实在太好了……方才也谢谢你未松手。”
      顾惜朝一听,才察觉了戚少商连日来心中的担忧,原来他是怕他又似以前那样做错事,至最后不得不手刃他。原来虽然他信他,可还是有着几分担忧的。一直令他左右为难进退无据,可真是难为他了,顾惜朝虽心里这样想嘴上是断不可能向他言明对他的愧疚之情只能缄默,戚少商看他沉默不语心中也不好受,他们二人之间似乎有太多的事情未能言明,也不能言明,二人都是背负的太多太多了,他怕多问一句便会将他二人推入一种绝境,因此二人之间除了沉默都不能给与彼此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夜凉风寒,戚少商怕他在外面待得太久身体不支叹了口气,说道,
      “进去吧……”
      “真想喝你当日在林间小屋为我热的那杯茶。”
      戚少商看着他的背影低声情不自禁地嘟囔了一声,却如此小心也被顾惜朝听了进去,他肩头微微一颤,当日二人在林间小屋中看到的巨然的山居图时有感而发,彼此之间那句“一人一屋,共避乱世”的感慨,原来他也还记得!顾惜朝心中瞬间暗潮涌动猛然回头,戚少商似是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疑惑地望着他,只见他微微蠕动嘴唇欲言又止,戚少商才明白时候未到,他们之间不能有任何承诺。
      方要回营,忽听马声嘶啸风尘仆仆来一人,将士忙将这不速之客拦截在外,顾惜朝一见忙上前阻拦,戚少商一见那来人便知晓了他的身份,二人也不动声色避了耳目将其引进了杨知同的帐内,那来人也不客气似是熟门熟路直奔主帅大营,杨知同忽见不速之客失声惊呼,
      “金宗昊!”
      不错,来着是那日戚少商在岫燕关外见到的失踪已久的完颜宗昊!自从戚顾二人在皇城混乱之中与他分散已有数月,那日赫连与他们一同回来之时,戚少商便从他的口中得知了完颜宗昊的事儿,原来那日赫连被困,竟得那金宗昊的帮忙才能避了金人的耳目从一条鲜为人知的山林小径带领一干兄弟脱困而出,并在金宗昊的安排下成功地堵截了萧祁的出兵。记得戚少商当时疑惑还问过赫连,
      “他是金人,以你的个性怎可能相信他能助你脱困呢?”
      赫连顿时眼中闪出了些许不甘的神色,
      “哼,他的话我当然不信,金宗昊我虽未和他交过手,可他的名号我也常常听到,金朝皇孙,是个厉害人物!他跟我说萧祁要挥兵伐辽要我带兵脱困后从后方包夹萧祁一干人,我想这可好,他们狗咬狗我凑什么热闹,可是他却给我一样东西……我不得不从!”
      “什么东西?”
      “是我大宋朝皇帝的手谕!”
      戚少商和赫连一样,直至今日对于金宗昊所为皆是觉得异常疑惑,更惹人怀疑的是他身上竟会有宋徽宗的手谕!杨知同见到金宗昊闯营神色似有些慌张,而金宗昊一见杨知同闪烁的眼神冷笑了几声,缓缓前行说道,
      “放心,我不是问你要人,何况连你也未必知道!我只想来告诉你,完颜猊的部下我已收编,萧祁一战我也说服了金帝,决定与宋联手抗辽,这也遂了赵佶的心愿了吧?从今往后,你我便是盟军。杨知同,你们要燕云十六州有实力和胆识的话便去拿吧。”
      说完看了看顾惜朝道,
      “那日在松风水阁你记得我说的话么?”
      顾惜朝微微示意表示记得,金宗昊瞅了瞅他又看了看一直立于他身边的戚少商,忽然心中腾起一股莫名的厌恶感来,他说道,
      “你果然还是拒绝的吧?”
      顾惜朝低头一笑,心想道,果然完颜宗昊这个人是不简单的,与他这种人打交道不须藏匿住你的心思,因为你会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只因他精锐的眼神和善于洞悉别人心思的聪慧和机敏,金宗昊见顾惜朝低眉顺眼只是笑笑也不作答便起身欲打算离开,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儿,回头对杨知同说道,
      “你可从未告诉我赵瑞失踪了,呵呵,赵佶可真是有本事,利用我的东西到现在难道还不罢手,就不怕我翻脸么?”
      杨知同一听连忙拦住完颜宗昊反驳道,
      “郡主没了踪影,皇上也是始料未及的……皇上他……”
      完颜未等杨知同说完竟腾起一股杀气,欲一把腾空抓起他,杨知同见状本能后退了几步,完颜依旧不依不饶竟还拔剑相向,只见得戚少商一个转身挡下了完颜宗昊的攻击,自己却也踉跄后退了一步,戚少商心中暗暗吃惊,当时在河间府只觉他武功甚好,未料竟到了如斯炉火纯青地步,力气速度和狠绝定在萧祁或是完颜猊之上,这个人若是在战场上和他交手,连戚少商都未有把握能全身而退的,招架半分。那完颜一见戚少商也亮了剑,竟全然不放在眼里,对躲在身后的杨知同恶狠狠说道,
      “他会始料未及?赵瑞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完颜猊这儿?呵呵……难道这一切不是他的安排么?杨知同你要护着他可以,可好歹赵瑞对你也有恩,你若心存感激的话,最好是快点找到她,你且去转告你家皇上,用一个女人就想牵制我威胁我,他是找错门道了!”
      说完瞬间收剑回头对顾惜朝说道,
      “你觉得如何?顾惜朝,我也要提醒你,小心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否则哪一天被人摆了一道也未可知!”
      顾惜朝一听眉头一紧心也一抽,下意识地看了看戚少商,完颜宗昊一甩手轻哼一声便迈出了大账,只听得一记快鞭,策马狂奔,人已走远……
      戚少商此刻也收了剑,他回头望了眼杨知同,只见他扶着案几缓缓瘫坐在椅中,一手支起额头,一手紧握拳头捶了几下桌子,顾惜朝在一旁冷冷问道,
      “郡主果然失踪了?”
      杨知同默不作答,顾惜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似是望向方才完颜宗昊消失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句,
      “冤孽呀!”

      京城大理寺天牢
      “都叹世间人情冷暖,落难之时,来探望老夫的也只有你诸葛神侯一人而已——且还是我的敌手,不知老夫是苦还是笑呀!”
      此时蔡京正被困于天牢之中等候发落,他面对着墙壁抬头仰望从由天窗外那轮盈月,尽管着着一袭囚衣,尽管已是狼狈不堪,可这老者却依旧一尘不染异常干净,诸葛心中明白,这么多年来他在政坛上的宿敌——蔡京的确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韵,他不免由衷感叹,
      “蔡相,天牢落魄如斯,竟也难以困住你的风流和高雅。”
      “呵呵,神侯,此生得你褒奖,竟是在老夫受牢狱之灾之时!未免也太过讽刺了。老夫一生与诗书作伴,与金石古玩结缘,自认书画造诣也不须逊色行家,且在政坛之上更是如鱼得水,财富,名誉世人想要的,老夫都得到了,临了竟还得了对手的一句夸赞,老夫值了!值了啊!”
      说完,便是一阵大笑,诸葛见状只是连连摇头,
      “蔡相,你若真知足便也罢了,可惜欲海难平。你为钱,勾结辽人,为权,不惜伪造证据陷害忠良,你本可名垂青史,却最后落得遗臭万年……”
      蔡京冷笑几声,行至牢门边,伏在诸葛耳边轻声说道,
      “老夫乐意,老夫就乐意搅一搅这太平,就喜欢看看众人在乱世之中的丑态,易子而食,卖妻鬻爵,盗窃掠夺,这就是人哪!赤裸裸的人哪!神侯啊神侯,我最见不得的就是似你和忠王爷那些个貌似一脸正气的人,似是摒弃了七情六欲,这人生活的没趣儿!”
      诸葛一听蔡京还如此狂妄,觉得此人是病入膏肓已不可救药,讽道,
      “蔡相,您太不把人命当回事儿了,如今投身天牢,您可以好好想想了!”
      正欲离开,蔡京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冷笑说,
      “老夫这些天都在好好想着那!我不把人当回事儿?神侯,你又错了!不把人命当会事儿的,另有人在哪。您难道真天真的以为远香楼余家上下百余口是我杀的?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了,神侯心中明白,一幅猛虎图其实没什么,皇上要办我,这也只是借口而已……”
      话毕,蔡京满意地放了手,他觉得满意了,因为他看到诸葛脸上的吃惊和惶恐!一路回来的路上,诸葛小花真可以用“胆战心惊”四个字形容,蔡京的话犹言在耳,这一切果然是真的么?远香楼的案子不是蔡京所为,真的是……?
      蔡京独立天牢中,更深露重,一柱月光打在他的身上,幽冷清宁。蔡京还是输了,输得心服口服,可他并未输给诸葛,他是输给了那些个迅速崛起的青年后生。他输给了顾惜朝——这个狂生,从他做他的入幕之宾开始,他便注定要输!他并未错在信任了他,他蔡京是何许人也从开始从未相信过任何人,于是他二人不存在谁欺骗了谁,在他蔡京的一生中,只有可用和无用,并无信任亦或背叛,但他还是错!他错在一开始就不该用他!他如一条水中蛟龙,翻江倒海全凭一时心情,他妄想驾驭到头来却被他轻轻一抖身便跌入万顷波涛之中溺了水丢了命。他也输给了方应看,他觉得方应看无情无义,但凡名誉权利他必要争之,而蔡京自己便是世间唯一能给他名利的人,他还是错了,其实蔡京忘了还有一个人也能给他方应看梦寐以求的东西,并且出手比他蔡京还要大方!蔡京想到那个人情不自禁地冷笑起来,他伸手恶狠狠地想去抓住天窗中那轮明月,好遮挡那月亮肆无忌惮的光芒,却发现那月光还是毫不留情地打在他的身上令他无所遁形,
      “皇上,老夫低估你了!”
      蔡京自言自语道。是啊!皇上,蔡京最惨的还是输给了当今的皇上——一个令他从未放在心上的人,一个他认为无能的人,却令他栽了此生最大的跟头!令他蒙蔽了那么多年!原来,一切都是皇上的安排,他的心机和智谋令他输的打从心底里佩服!他的审时度势,他的冷静绝情,实在是太恰到好处了!他忽然想起年少时读过的一句词,那时的他踌躇满志春风得意丝毫不理会词中的意境,可现如今他却有感而发,蔡京负手踱步至一隅,轻轻自肺腑吟出了那一句,
        庭空客散人归后,画堂半掩珠帘。
      林风淅淅夜厌厌。小楼新月,回首自纤纤。
      春光镇在人空老,新愁往恨何穷!
      金窗力困起还慵。一声羌笛,惊起醉怡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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