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床与信仰》碎片情深

6、6

　　“喂！路家铭，有你的情书。”

　　可能是这个年代写情书的人比盛中出状元还稀少，男生故意高声叫道，以引起周围同学的注意，和一串串揶揄的笑声。

　　“谁呀？”路家铭看向教室门口，脸有点红，还是第一次被女生写情书表白。以前遇到的，不是羞答答地说一句“我喜欢你”就跑了，就是娇滴滴地说“能不能做你女朋友？”。总之，这是第一次有女生认真地跟他告白。

　　“羞得跑掉啦！”
　　男生们哈哈大笑。

　　路家铭接过信刚打开，一群男生就围了上来，“写的什么？给哥们儿看看。”

　　“想看啊？找女生给你们写去!”路家铭捏着信侧身想要走开，不料被另一个男生一把夺了过去。

　　“每次在球场边路过，看见你的身影，就忍不住驻足……”抢到信的男生冲上讲台上大声朗诵道，一份柔情蜜意的情书愣是被读得像抗洪宣言。

　　台下一片哗然。

　　路家铭的脸更红了，冲上去捂住男生的嘴，没来得及拿回信，信又被男生传给了其他男生，打打闹闹好一阵，粉色的信直到被拉扯得皱皱巴巴才落到路家铭手里。

　　路家铭回到座位上，将信轻轻地铺展开，像那天铺展程笑苏的答题卡一样小心翼翼。懵懂的少年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竟然牵扯着他今后人生中唯二的两个重要的人。

　　“啧，跟没见过似的！”屈年鄙视路家铭。
　　“可不就是第一次见嘛。”路家铭毫不在意。
　　“用得着当个宝似的？”
　　“你懂什么？没收到过情书的人别说话。”路家铭怼了一句，又接着轻声道，“每一份真心都值得被认真对待。”

　　那温柔的样子，看得屈年愣了愣。

　　然而事情的结果却出乎屈年的预料，路家铭没有接受女生交往的请求，只是将信整整齐齐地夹在了日记本里。

　　“你不答应啊？”屈年好奇地问。
　　“当然，人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呢！”

　　屈年突然看怪物一样看着路家铭，惊讶道:“许姜给你送水都送了好几次，你把人家当空气？”

　　路家铭皱了皱眉，有女生给他送过水吗？他真的没有印象。

　　“哦！是那个假小子啊？没想到她还会写情书。”
　　“什么假小子，人家为了你，早把头发留长了。你转走一年，都对你心心念念。”

　　听到屈年这么说，路家铭面色一暖，缓缓道:“那就试试吧。”

　　程笑苏正在写试卷的手一顿，再准备写字时竟然有些颤抖。

　　“这样我就比你早脱单啦。”路家铭哈哈笑着捶了屈年一拳。
　　屈年的脸色变了变，没再和路家铭说话。

　　晚自习后，程笑苏和路家铭一起回到宿舍。

　　路家铭打开衣柜准备找衣服洗澡，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程笑苏浑身一震，脸色霎时苍白。

　　“小苏，你去开下门吧。”

　　程笑苏握紧拳头，手背上青筋突起。

　　敲门声还在响。

　　“你在忙吗，小苏？那我去开吧。”

　　程笑苏腾地站起来。门刚拉出一条缝，就被外面的人大力地推了开来。

　　“请你离开。”面对门外人吊儿郎当的模样，程笑苏冷声道。路家铭疑惑地从衣柜里抬了抬头，转身进洗手间拿盆毛巾和漱口杯。

　　“哟！年级第一这么气傲啊，我看看你怎么了，同志？”染了一撮黄毛的男生故意高声喧哗，走廊里立刻有几个男生伸长脖子往这程笑苏这边看。

　　一听到黄毛那尖细的一声“同志”，路家铭连忙放下洗浴用品，从洗手间里走出来。

　　黄毛将手搭在程笑苏肩上，程笑苏一把拍开，拉扯间露出了一小截白皙的胳膊。
　　“看看你，这么细皮嫩肉的，来一炮怎么样？”黄毛流里流气地道。
　　“请你自重！”程笑苏关门，想要将黄毛推出去。

　　“一言不合直接上啊！”好事的男生起哄道。

　　黄毛使劲地往里推，震得程笑苏倒退好几步。路家铭从后面稳住程笑苏，上前将黄毛一把推出门外，“到处约炮，祝你万受无疆。”

　　“还有你们，看戏不嫌事儿大是吧，丢人！”路家铭冷冷地扫了一眼凑热闹的男生们，狠狠地关上门。

　　黄毛在门外不服气地嚷嚷，“程笑苏，死年级第一，怪不得你不求大爷我操，原来是被小白脸喂饱了！”

　　程笑苏眼眶一红，正要拉开门教训黄毛。

　　“真欠揍！”路家铭怒发冲冠，先程笑苏一步，猛地拉开门，揪住黄毛的衣领，对准脸上就是一拳，一个屈腿往黄毛腹上顶去。

　　黄毛疼得缩在地上嗷嗷叫。

　　“你再敢信口雌黄出言不逊，我就揍得你连你爸都不认识。”
　　“操!你大爷！路家铭！”

　　“耍流氓是吧？”路家铭骑在黄毛小子身上，对着左脸又是一拳，“ 整天吃撑了没事干是吧？你染的这是什么？黄毛，想吸引注意力也别把自己扮得跟条狗似的。”

　　“去你妈的，要你教训我！你才是狗！”

　　“怎么跟爸爸说话呢？爸爸辛辛苦苦赚钱养你这么大，容易吗？让你来上学，是让你来搬弄是非的吗？是让你来看戏起哄的吗？”

　　路家铭一句一句地质问，既是教训黄毛，又是指桑骂槐，敲打那些看热闹起哄的男生。

　　他知道这些看热闹的男生是什么心态，当别人比自己厉害300倍的时候，自己会敬重那人，当别人只比自己厉害30倍的时候，自己只会嫉妒那人。

　　而程笑苏原本是比他们厉害300倍的，但因为有“流言”这个污点，就生生降到了只比他们厉害30倍的地步。于是他们只剩嫉妒恨，观赏着程笑苏的窘境当作闲暇生活的调味剂。

　　这个时候，没有人上来帮着黄毛欺负程笑苏是不是就该万幸他们还有一点良知了？比坏人的恶毒更可怕的是好人的沉默。

　　“白费爸爸苦心，养你有何用？你对得起爸爸朝九晚五挣的工资吗？你对得起爸爸被老板骂时不得不低下的头吗？你对得起爸爸一手的老茧头上的白发吗？”

　　路家铭问一句就往黄毛的脑门上狠狠地戳一下。

　　“你对得起爸爸的期望吗？天天在学校里鬼混起哄图热闹，人生是看戏吗？不好好当自己的主角，要去做一个看客？你作业写完了吗？你考试拿高分了吗？丢人！真想把你塞回你妈肚子里。”

　　直骂得黄毛呜呜，旁边的人也是第一次听见这么清新脱俗的骂人，开始时还贼兮兮地笑，后来才意识到路家铭也在影射他们，脸上讪讪的，一个个地没吭声。

　　路家铭骂着骂着，兀自笑了起来。他不想和黄毛这种得势就欺人太甚的人一样，也不屑和渣滓较真。他习惯于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去计较太多，然后轻轻松松的过自己的生活。
　　如果不是因为程笑苏，他都不惜得搭理黄毛。

　　“跟爸爸叫板，你还晚生了几年。”路家铭站起身，踢了踢黄毛，转身回宿舍。

　　“路家铭，你给我记着，千万别落我手里!”黄毛爬起来，在路家铭身后放狠话。

　　路家铭倚着门框，嘴角似笑非笑，如雄鹰般犀利的目光紧紧盯着黄毛，“毛都还没长齐就学□□？”

　　“还放狠话呢？你就说落你手里又怎么着吧？你要塞我几个硬币是不是？”

　　“横行霸道的螃蟹，今儿个面子被我扫了，觉得丢人是吧？”

　　路家铭问一句就逼近黄毛一步，训人的气势全开。黄毛被路家铭的眼神吓得一步步倒退，双腿止不住打颤。路家铭其实根本没对他动多大的粗，但是其身上不怒而威的气压吓得他心慌。

　　“面子不要从恃强凌弱上找。”路家铭在黄毛的肩上重重地拍了两下，“面子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争气才有的。”

　　瞟了眼黄毛脸上假装无所畏惧与不以为然交织的表情，路家铭就知道以黄毛的智商和情商根本无法理解他话中的含义。

　　路家铭没有说教别人的习惯，只是不想给自己添加一个不定时的麻烦，所以才会在此多费口舌。

　　路家铭抛给黄毛一个看傻逼的眼神，利落转身回宿舍。

　　路家铭故意没将黄毛找茬当回事儿，因为有时对待恶意郑重其事，反而会加重受害者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