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梦》执仓

5、佼人僚兮

　　“啪！”
　　北狄王将书简拍至桌前。
　　“哼，好个公子桢。”
　　将士摩白上前询问北狄王。
　　“王上，公子桢想让我北狄来帮他办事，实在可恶。”
　　北狄王不以为然的笑道。
　　“不！按他说的办！”
　　“王上，这……”摩白气急败坏的说道“他苏国不过是一小国若不是傍着别国，还有今日……”
　　“唉……”北狄王打断了摩白“别说了。”
　　“可这…王上。”摩白这性子急，说起来就没完了，他也是不太懂，自己这王上心里在想些什么，一个小国怕成这样了？把北狄放在哪儿了？
　　“好了，摩白，本王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本王自有分寸。”
　　北狄王坚毅的目光看向这书简，上面赫然写有“公子措”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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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篝火经过了一个晚上早已经只剩下了青烟。
　　苏黎拄着长剑而眠，脸上满是疲惫不堪。
　　苏措换了一身雾色袍服，似要与草原上的早雾融为一体，他站在毡房门帘处，一言不发。
　　风吹过来还是有点潮湿的气味儿，带着点草腥，在苏国时，荿若殿院内的槐花，盛夏而放，苏国的盛夏极热，这袍服定是穿不住的，天一热他母亲便会绣荷囊，囊中是那槐花，槐花气味清雅，即使戴在身前也不刺鼻。
　　现今最后一个荷囊已与他母亲一同去了。
　　苏黎紧闭的眼皮子挑了挑，睁开眼便看到从远处跑来的小将士均含。
　　苏措当然也看到了，看了眼缓缓站起的苏黎。
　　这将士均含已然换上了狄人的粗布长袍，若不是在身边跟了几日怕也是认不出。
　　均含看了眼苏黎身后的苏措，刚想行礼，却被收苏措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苏黎看这一狄人模样心中也是不快。
　　“你怎么这副样子？”
　　“兄弟们都充了狄人军士，我们也不敢多说什么，保护好公子才是真正要紧事。”
　　“充入军士？”苏黎长剑指地，显得有些急躁。
　　“是，今日来，便是北狄王谴我来。”均含显得有些失落“说是邀公子去一聚。”
　　“哼，一聚？我们昨日来此，昨日大把时间不聚，今日来聚？即使是质子也是王室王子，如此这般待遇，不怕被世人笑？”
　　“他不怕世人笑，他怕只怕公子桢不悦。”
　　苏措说着慢悠悠走到了苏黎身边。
　　“公子！”
　　“公子！”
　　两人行了礼。
　　“您的意思是这一切是公子桢指示？”
　　苏黎早就怀疑公子桢，刺杀不成他一定还有别的动作。
　　“他从小到大，什么东西得不到，若是一时得不到，哪怕拼了别人的命都要到手。”
　　苏桢从小便是暴戾的性子，得不到便毁了取乐，他不会拼自己的命，自然是拼别人的命了，他不用偿还。
　　“他不会想在登上王位时背上嗜杀兄弟的恶名，所以他要借手。”
　　听着苏措这番话，苏黎渐渐握紧手中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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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族不建宫殿，而是以游牧民族毡房为主，可这北狄王的毡房与牧民的毡房差的可不是一点点，锦帛为盖，金雕银饰。
　　六七名北狄将士整齐排列在外守护。
　　见苏措，苏黎二人走近，一将士指手上前。
　　“唉，这是王上之所！”
　　苏黎看这将士如此嚣张，上前理论。
　　“放肆！这是苏国公子措！“
　　这将士一听是苏国的人心里明白了七八分，更加放肆的连同其他将士笑了起来。
　　“当是谁呢，原来是苏国公子啊，啊哈哈哈……”
　　“你！”
　　苏黎恼羞成怒拔剑上前。
　　“怎么？”
　　北狄将士也不示弱拔刀相对。
　　“慢！”
　　翟祁的声音从苏措身后而来，显得十分威慑。
　　将士把刀收回腰间。
　　翟祁看了眼苏黎，一直不说话的苏措淡淡的说了句。
　　“苏黎，回来。”
　　这人应是将军级别人物，身高应在八尺，狄袍色暗，却更衬出了他的气宇轩昂。
　　翟祁走至苏措身边行了个礼，起身是才发现此人身高与苏措相差无异。
　　“公子措远道而来，是我北狄怠慢了。”
　　苏措回礼道。
　　“无妨，将军。”
　　翟祁眼角微带笑意，道。
　　“公子，王上等您已久，还请您前往。”
　　苏措点了点头，觉得这人长得甚熟悉，总觉得哪里见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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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毡房却空无一人，苏措环伺看了眼眉头微微一皱，宽袖上遮轻咳了下。
　　“公子，这……”
　　苏黎急脾气又上来了，邀了他家公子，却不出来相见？
　　“不急，我们等。”
　　苏措背手而立。
　　“公子，今日气色似好了些。”
　　苏黎轻声说道。
　　苏措只得苦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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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狄以南卫国之境卫王宫内
　　一年方四五岁的小男孩被一手拿树条的宫妇逼到了树下。
　　小男孩直哭喊着爬到树根下，想逃开，可他还是太小，只会哭喊。
　　“不要，不要打我……”
　　这宫妇恶狠狠的瞪他道。
　　“你这眼窝子看着就叫人做呕，大王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
　　树条随声落下“啪！”
　　盛夏衣着单薄，更何况是一细皮嫩肉的孩童，树条刚落下便皮开肉绽。
　　小男孩哭喊着想爬向花园石走道。
　　宫妇见状立马上前将他拉了回来，常年劳作粗糙的手又给伤口撒了把盐，将手捂住了小男孩的嘴。
　　“闭上你的嘴！再敢出声就叫你死。”
　　死字一出口，便令这小男孩乖乖闭了嘴，脸上满是泪痕的小男孩一口咬上了宫妇的手。
　　“哎呦！”
　　宫妇吃痛惨叫之时，小男孩连摔倒爬的跑开了。
　　宫妇这时才回过神来，如果男孩跑了她就该死了，起身去追。
　　小男孩根本跑不过一个成人，跑了许久回头却发现宫妇就在身后。
　　“你跑什么！”
　　绝望之至，小男孩一跃跳向水池。
　　“啊！”
　　宫妇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不出声就没人知道是她做的，与她无关，宫妇落荒而逃。
　　“有人落水了！”
　　在附近的侍女听见落水声惊慌失措，赶忙叫人。
　　“来人啊！”
　　紫云台内，卫王后听了宫妇的禀报后，冷冷的抛出句
　　“你是说那贱种跳下去了？”
　　“是，王后，这与婢子无干，是他自己跳的。”
　　卫王后冷笑道。
　　“那要不？你去陪陪他？”
　　宫妇脸色大变。
　　“王后，婢子在为您办事啊。”
　　“你也配吗？”
　　卫王后此话不费一词一句便将宫妇打入了地狱。
　　卫王后冷笑依旧未退。
　　“记得，别弄脏了本后的紫云台。”
　　“是！王后！”
　　卫王后心里又映出了那个女人的样子。
　　“你死了，你的儿子还是在，你为什么不带他一起死？你个贱人为什么就是这么阴魂不散！现在我只是让你儿子来陪你而已，一切都是你的错！”
　　小男孩被救了上来，毫无生气的躺在宫殿的木塌上，深褐色的头发，高耸的鼻子，深陷的眼窝，雪白的皮肤，不知道是多少次这样的死里逃生，他已是遍体鳞伤，一次次被迫害一次次被救回。
　　他经常想为什么他被这样对待，他们总说起他母亲，他没见过，他们说那是个西域女子，是个哑女，他的长相与他母亲相同，以前他并不知道自己长相与人不同，因为他也没见过几个人，在这宫殿只有他一个人和一个宫人，宫人照顾他至四岁便去世了，现在他全靠好心的宫人接济才得以保全自己。
　　醒来睁开眼睛，发现已有一宫人送药而来。
　　“阿离，吃药了。”
　　乖乖的喝下药，把碗递回给那宫人。
　　宫人看了这孩子摇了摇头出了殿。
　　躺在床上，他听见殿外宫人议论。
　　“其实就是长得不一样了，人是一样的人，我们婢子都懂的道理，大王王后怎么就是不懂。”
　　“闭嘴吧你！被人听见你就该死了，到时候可别带上我！”
　　“我……”
　　宫人的声音明显压低了些。
　　“你以为只是只是因为这个吗？这都是拿来哄人的，大王当初那么喜欢那个西域琵琶女，最后不还是亲手杀了她，所以啊，这些王的心思别猜，猜不透。”
　　什么？大王杀了……
　　他想哭，却知道要咬着被子，不能哭出声，颤抖着不小心碰了桌角竹简“咔哒”。
　　殿外宫人听到了响声，脸色一变，拉了拉对方衣角。
　　“走了，走了，被他听见就不好了。”
　　“好好好……”
　　“快走。”
　　所以盍宫上下只他一人不知？
　　五岁孩童本应于父母共享天伦，而他已知道隔墙有耳，躲进被子才敢放出声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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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公子措到来，本王不曾远迎。”
　　北狄王满脸笑意到来，身后跟了一将士，手上托了木盘，像是衣服。
　　苏措当然也知道这是在与他说笑了，公子措是什么人物竟需要北狄王远迎？
　　“苏措拜见北狄王。”
　　苏措叠手拜礼，可能是因为站着久了，有些摇晃。
　　苏黎手疾眼快上前扶住了自家公子。
　　北狄王看着虚弱无力的苏措，意味深长的笑道。
　　“公子措果然是风骨清冷啊，北狄可还住的习惯吗？”
　　苏黎一听这冷嘲热讽，身子顿了顿，苏措握了握他的手腕，示意他。
　　“北狄待客之道苏措已领教了。”
　　“哈哈哈………”北狄王笑着看了眼身后的将士“这是我北狄长袍，公子措，请。”
　　将士立马坏笑着上前，褐色粗布长袍，北狄王的礼物真是独特。
　　“谢大王好意，我家公子收下了。”
　　苏黎斜了眼那将士接过了衣物。
　　“唉，既然收下了便换上试试吧。”
　　苏措看着北狄王的表情显然是为了羞辱他才想这办法。
　　“公子措好歹是一国公子，怎能穿这褐色的粗布衣衫？”
　　苏黎将衣物摔进了将士怀里。
　　一双玉手过眼前，伸向那长袍。
　　“公子！”
　　苏黎急的快将泪逼出了眼眶，手上紧紧握住剑柄，握住苏措手腕。
　　苏措笑着推开了苏黎的手。
　　拿起那长袍，披在了身上，每一秒钟都是死一般的煎熬，他甚至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只剩那如死寂的笑，越是笑，越是痛心。
　　他离了家国，连做个苏国人的资格都没了。
　　苏国袍服袖宽，即使套上了长袍，显得臃肿可笑。
　　“谢大王的礼物，苏措感激不尽。”
　　“公子！”
　　苏黎只是干着急，他家公子究竟在想些什么，这样的屈辱竟是笑着接受，还要回礼感激不尽？
　　苏措的心里何尝好受？可他知道，他只能这么做，只有带上了面具，才会不被人发现心中所思所想。
　　“我现在受的，终有一天还你千倍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