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梦》执仓

3、初生2

　　毡房中进来一年轻将士，蒙着面，未束发，身上的衣饰却与狄人不相同，走至中央，单膝而跪，向尊位上座的男子行了个礼。
　　“拜见君主。”
　　在宴上笑脸迎人的北狄王，面对着下属却换上了另一副面孔，目似利剑，似乎能洞察一切，看了眼跪着的将士。
　　“你来了。”
　　这台下的人似愣了愣，却不敢将头抬起来，披散的乌发遮住了他大半脸，看不明晰，骨节分明的双手撑在冰冷的地面上，青筋隆结。
　　北狄王冷笑一声，道。
　　“质子何时到？”
　　台下的人答道。
　　“已过边境，明日可到。”
　　“好！”北狄王目光若饥饿之鹰般犀利，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只管做好你该做的，记住你是谁。”
　　台下之人不言语，只道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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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不放心翟翾而出门寻找的翟祁在兜转了一大圈后终于发现了正在“赏月”的两人。
　　看到了翟祁的到来，翟妘立马收起思绪，起身略正衣衫，向翟祁点头致意，翟翾看到自己哥哥来了也立马起身。

　　“公主费心了。”翟祁说道

　　翟妘身后侍女向翟祁行了个礼。

　　“在下现在便把她带回去。”

　　翟祁把翟翾轻轻拉回自己身边。
　　与其说三人是一起长大的，倒不如说是翟祁和翟妘“拉扯”翟翾长大的。
　　“好，时候也不早了。”翟妘笑道。
　　“妘姐姐，是要去找奥登了吗？”翟翾脱口而出。
　　翟妘一脸惊愕，这小妮子是越发难管教了。
　　“奥登？”已三年在外的翟祁，也似乎听明白了什么，看了眼一脸认真的翟翾，再看看翟妘，笑着训斥道“不许胡说了。”
　　于是拉着翟翾拜别了翟妘。
　　只留翟妘羞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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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背翾儿不累吗？”
　　可能因为实在是晚了，远处的篝火已渐渐熄了，只剩下了星星点点的火光，好在草原上的月光最为明亮皎洁，翟翾趴在哥哥背上，问道。
　　“既是背翾儿又怎会累呢？”翟祁回头瞥了眼自己身后“翾儿开心便好。”
　　“有哥哥在，翾儿便不再惧怕黑暗了。”翟翾扭头笑了笑。
　　“可翾儿会有自己的夫君。”
　　“那，翾儿便终生不嫁就是了。”
　　“傻丫头，怎么能终生不嫁呢？”
　　………
　　背影在月光照耀下，越拉越长，映出了翟祁的心事……
　　“真希望你能一直如此这般，不知世事，可你终有一天会长大，会了解这世间万物，你若终身不嫁，无人照顾你，我又怎会安心……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一处扎营的草地火光通明，车马不多，不论男女皆为汉人衣衫，束发绾髻，数十将士围坐在火堆旁打着盹。
　　一少年独醒，素衣薄衫，束起黑发，夜光衬起了他白皙的肤色，双唇紧闭，乌木似的眼眸清澈却又深不可知。
　　“公子，还未歇息吗？”
　　一年纪与其相仿的少年，为其披上了一件大氅，这草原的夜冷的人直打颤。
　　“苏黎。”少年薄唇轻启，低垂着眼帘，音色慵懒，显得有气无力，似大病未愈。
　　被叫做苏黎的少年披好大氅收回了手，跪在马车边，束发至左额侧分，凉风吹起左额发，露出了一个可怖红色疤痕。
　　“公子，这草原入夜渐凉，您身子薄，得注意着。”
　　许久，车中之人一言不发，苏黎也不继续说下去了。
　　寅时，雾气笼罩在碧绿的草原上，安静的很，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北狄人还未完全苏醒。
　　昨日的火堆只剩下几缕青烟，将士们还在熟睡，车中之人显然一夜未入眠，少年走下马车，苏黎坐靠在马车上熟睡。
　　少年一袭素衣，在如今的年岁，素色难制，虽不尊，可也贵，绾髻，孤傲的眼睛里没有焦距，似充满平静。
　　草因被露水打湿，沾湿了少年的衣衫边，因着素衣，走在其中恍若隔世般梦幻。
　　那是羊羔？
　　羊羔正吃草吃得欢，这羊比他起的早，少年想走近细看。
　　却发现已有一狄族打扮的小女孩从一片沙枣树后走出，一把抱住了小羊羔，绽出了极欢的笑，小羊羔哼唧了两声。
　　“枣子，今日我们又是草原上醒的最早的。”
　　枣子？是这小羊羔的名字？
　　少年心中所想着，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身后远处传来一阵窸窣，少年眼中冷光忽闪，走向那个小女孩。
　　“跟我来。”
　　少年握住小女孩手腕，躲在了那大片沙枣树后。枣子这次跟的紧了，也偎在了小女孩边上。
　　“别出声。”
　　小女孩看了眼少年握在她手腕上的玉手，指如白玉，却十分纤细。
　　目光坚毅地透过沙枣树丛看去，这人显然冲他而来，寻找着。
　　少年做了个嘘的手势，顺势走了出去。
　　“真是让公子桢受累了，每日命人寻我。”
　　这人听得身后少年声响，警惕的转身。
　　“若是为寻公子措，这点辛苦又算什么？”
　　这人虽以礼而待，可这语气中透露出的却是轻蔑。
　　你一个庶出之子有什么资格与公子桢相争？”
　　少年轻笑道。
　　“我的确庶出，不比你家公子桢，而你又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他豢养的一条狗，不过你的确是一条好狗……”
　　躲在沙枣树丛后的小女孩听不太细致，只模模糊糊看到两人的下半身子长衫。
　　“你！果然是装的，你……”
　　少年走近这人，宽大的衣袖中顺出一匕首，寒光乍现，白刃进身。
　　“好狗，护主。”少年微侧着头贴近这人耳边冷笑一声。
　　匕首进身，这人惊愕的瞪着眼扭头看向少年。
　　红刃已出，这人终是瘫软在了草上，，少年俯下身用青草擦过匕首，刚嗜完血的匕首焕然再显白刃。
　　“出来吧，带着你的小羊羔。”
　　少年声音变的轻柔。
　　看到小女孩走出树丛，见到尸体也并没什么反应，少年好奇道。
　　“你不怕？”
　　小女孩蹲下身抚着小羊羔。
　　“他们都以为我从未见过。”
　　稚气未脱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着实有些反常。
　　“有意思。”
　　少年饶有趣味的看着这小丫头。
　　小女孩似乎感受到了目光，抬头看这少年。
　　“刚那人定是个垫背的，主力肯定不在这儿。”
　　“你很聪明，说说看，何以见得？”
　　小女孩站起身说道。
　　“他一人前来显然没有太多防备，再者刚刚听到了窸窣声是从身后草场传来，显然是想拖住时间。”
　　“我知道，可我也并不担心。”少年眼中有了一丝笑意。
　　“真是个怪人。”
　　“怪人？也许吧。”
　　“你叫什么呀？”
　　少年愣了愣，笑道。
　　“恩和”
　　“恩和？你不像北狄人啊……”这名字明明是狄族的，可这人周身气质分明是外族之人。
　　少年像是没听到这话似的，自顾自的说着往回走。
　　“你还是快回家，先走了。”
　　看着少年的背影，衣袂翩翩，小女孩摸了摸小羊羔的头“真是个奇怪的人。”
　　“枣子，我们走……”
　　以至辰时，草原和这天地渐渐苏醒，而就近处的草地上已有了几具尸体，与刚刚那人同样打扮，看来就是公子桢的人。
　　看到自家公子这时才回来，苏黎立马上前询问。
　　“公子，可有看见什么人，可有哪儿伤了？”
　　“没。”
　　少年声音又换上了那副慵懒的气声。
　　“那就好，公子桢派人来刺杀，刚被属下与众将士遇见，却不见，属下甚是担心。”
　　苏黎一脸紧张，好像还没缓过来。
　　“我只是想去走走，仅此而已。”少年说道。
　　“公子，您身子薄弱，属下失职，不该离您半步才是。”
　　苏黎双膝跪在少年面前，语气满是自责。
　　“与你无关。”
　　少年正想去扶起跪在地上的苏黎。
　　忽从马车后跳出残血一人，长剑直刺向少年。
　　苏黎反应迅速，只见他反手一招将执剑之人手撇向一侧。
　　对方却不肯罢休的再次进攻向站立着的少年。
　　少年只站着，看着这执剑而来之人，压住了想打出的左手。
　　苏黎一个箭步挡在少年面前，左手控住此人手腕，一旋将长剑打落。
　　“去死吧！”
　　这残血之人本就已近死亡边缘，苏黎用脚撬起地上长剑刺入了这人心脏。
　　少年看着这人缓缓倒地，眼中的锐利也收尽了。
　　“公子。”
　　苏黎第一反应便是询问他的公子可否有事。
　　“无妨，我这病秧子也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也算是给足了我面子。”
　　“公子，您别这么说。”
　　“那我又该如何去说？”
　　少年眼底如同一潭死水，没什么生气，用纤瘦的玉手遮着，轻咳了两声，嘴唇似越发煞白了。
　　“我们还是尽早到北狄部落，属下怕您的身体支持不住。”
　　少年点了点头，扶着木柱上了马车。
　　“将士们，启程！”
　　苏黎骑马走在队伍最前方，少年在车中看了眼，想去今天遇到的那个小女孩，这世人皆知他苏国六公子体弱多病、懦弱无能，而那个小女孩，却看到了真正的公子措，，而这正是世人所不知，也不可知的。
　　家国犹在，却已容不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