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联姻》小红家的小蓝

53、第五十三章

　　虽然费瑞·阿瑟的去留已成定局，但在乔安的事情上，埃里克最终还是成功说动了长老会，将男人从无穷无尽的祭祀礼地狱里解脱出来——当然其中有大半原因是人类的极限确实摆在那里，就好像用再大的力道压榨一只苹果也榨不出油——代价是由自己代替乔安跳那段祭祀舞。
　　羽蛇族国庆日祭典上的祭祀礼仪分为两部分，由羽蛇王负责向羽蛇神库尔坎献祭，王妃负责完成整套祭舞。
　　当然，不是没有反过来的情况，但那是公主继位为女王，跳舞的说白了还是条母蛇。
　　现在埃里克主动把这个差使揽在自己身上，分明是连面子都不要了。乔安理论上说应该为此大受感动，但看到埃里克穿着色彩明艳的长袍练习跳舞，还是很不厚道地站在一旁捧腹大笑。
　　这倒也不能全怪他，祭祀舞被创作出来的目的是展现羽蛇族的柔美，然而埃里克那个型号，掏空了能装下两个乔安。
　　旁观一条身材魁梧的半蛇人跳水袖舞，能忍住不笑的笑点都可以炼金了。
　　德蒙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也抽了个空来看埃里克练习跳舞。
　　笑得比乔安还大声。
　　乔安瞄了眼几乎要把脑袋埋进宽大袍袖下面的羽蛇王，随手拉住近卫队长的腰带把对方扯出门。
　　德蒙一边被拉扯着后退一边哈哈哈哈，房间内余音不绝。
　　乔安随手抓起一旁果盘上的小香梨，往对方大张的嘴巴里塞进去。
　　万籁俱寂。
　　冷知识里有这么一条：你可以将一个灯泡塞进嘴里，但你无法把它拿出来。
　　于是乔安现在就站在走廊上，看着一条羽蛇努力尝试从嘴里揪出一个灯泡……大小的梨子。
　　始作俑者沉默片刻，心虚地移开目光：“你还好吗？”
　　“唔唔唔唔……”你倒是帮个忙啊！
　　“不然你把它吞下去？”
　　“唔唔唔唔！”我又不是真蛇！
　　“听我说，一个灯泡是人体极限，和羽蛇应该没有关系……”
　　“唔唔唔唔！！！”都说了我不是蛇！
　　“好吧，我有个办法拿它出来。”男人点点头，一脸冷静地撸袖子，“看我手势，说‘啊——’。”
　　这种敷衍的态度实在令人担忧，但一颗梨难倒英雄汉，德蒙被逼得没办法，只得按他的指示用力“啊”了一声。
　　乔安出手如电，干净利落地卸了对方的下颌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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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我只答应帮你把梨子拿出来。”乔安一脸无辜地晃了晃手中的梨子，另一只手轻描淡写地把近卫队长脱臼的下巴装回去，“喏，我确实把它拿出来了。”
　　德蒙：“……”
　　如果不是这个混蛋的丈夫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比克家族标志性的橘色尾巴或许会直接抽上那张若无其事的脸。
　　“刚才的事我向你道歉。”乔安毫不拖泥带水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看到埃里克那样困扰，我不小心做过火了。”
　　德蒙：“……”
　　王妃大人，您真是甩的一手好锅。
　　“羽蛇族几万年历史，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国王跳祭祀舞。”德蒙咳嗽一声，抹去刚刚关节脱臼时流出的应激性眼泪，“我现在相信埃米是真心喜欢你了，否则我想不到第二个理由，让一个雄性愿意在几十亿人面前跳舞。”
　　“你如果真的这么感兴趣，到时可以保存一份现场的影像资料。”乔安翻了个白眼，“埃里克不会介意的。”虽然可能会扣你工资。
　　老实讲，他不觉得这件事和真爱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乔安少了一条尾巴，他就是那个在几十亿人面前跳舞的男人；虽然物种不同，但没道理埃里克的男子汉尊严就比他的更值钱。
　　左右都是赶鸭子上架，只不过第二只鸭子爬架子的模样有点辣眼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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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埃里克帮乔安承担了祭典上最复杂的部分，但作为交换，乔安要代替羽蛇王在库尔坎祭坛上献上祈祷文——所以说，羽蛇们每年一次傻站在中央广场上听一小时能在网上查到的祈祷文，都不累的吗？！
　　这也直接造成了另一个问题：巴比伦的居民将同一篇文章听了不知道多少遍，哪怕乔安在祭坛上背错一个辅音，都能被立即听出来。
　　也就是这种时候，乔安才会想要埃里克的同款大脑……
　　“错了，这句话里没有‘我’字。”
　　不耐烦的声音将正在胡思乱想的乔安拉回原位，他收起已经开始跑偏的思绪，低下头认真订正了一遍祈祷文。
　　确实多背了一个词。
　　蓝尾的小羽蛇坐在靠墙的扶手椅里，代替玛姬女官监督乔安背祈祷文，就差没把“愚蠢的人类”几个字写在脸上。他比乔安还晚一天接触祈祷文，一个小时后就把满满二十页纸的文字倒背如流。
　　——那些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都没见过真正的好记性。
　　至于费瑞为什么会出现在乔安背诵祈祷文的现场，主要原因有两个：作为夏宫中统筹所有后勤事务的女官长，玛姬实在太忙，监督乔安做毫无技巧的重复背诵是浪费劳动力；另一方面，费瑞是羽蛇皇室这一代“多出来的人”，不经长老会批准无法离开夏宫范围，但他对于遭受软禁一事反弹的十分厉害，长老会也只能设法满足他的部分要求。
　　乔安敢保证那群大贵族对费瑞的要求打了好几个对折，否则王兄大人此时应该坐在羽蛇王的办公室喝茶，而不是在书房里给自己挑刺。
　　“我听说埃里克留下了一个人类花匠。”趁着乔安还没有重新开始背这一段祈祷文，费瑞突然问。
　　“你想见他？”
　　“区区人类而已，我见他干什么？”
　　那你问他干什么？
　　乔安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自觉两人间存在代沟，反手拉开遮光的暗绿色天鹅绒窗帘，把沙克的位置指给他看。
　　两人所在的书房是东向，距离前院的花园又有点远，从窗户看出去只能隐约看到绿树丛中一个指甲大小的红色点状物。不过羽蛇的视力比人类好，乔安倒是不担心对方看不清。
　　费瑞嘴上嫌弃的要命，却还是死盯着那个红点瞧了好一会儿，终于得出结论：“看起来和其他人类没有什么区别”
　　“知道的话就别去找他，否则那些长老可能会用这个借口把你禁足到明年。”
　　费瑞不置可否地耸肩：“那么他是坏人吗？”
　　乔安趴在窗户上，望了望在楼下打理花园的男人：“他不是。”
　　王兄大人不快地拉长了脸：“你在耍我吗？这么多人类，怎么可能一个坏人也没有？”
　　“因为你想见到的人本来就是珍稀物种。”男人说，“真正的好人和坏人一样罕见，只有明知自己为恶仍不思悔改的，才是真正的坏人。”
　　而只知道执行命令却不加以判断的一把刀，算什么坏人呢？
　　哪怕在被识破身份后，沙克依旧每天勤勤恳恳地干活，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对方确实居心叵测，乔安简直要认为他是在义军干不下去，想跳槽到夏宫里隐居。
　　乔安不是没有猜测过沙克此行的目的，但可能性太多，反而一项也猜不出来。
　　“这样的话，我岂不是一辈子都休想知道你口中的‘人类’是什么样子？”
　　“那种事很重要吗？”费瑞不能继承王位，又终生无法离开夏宫，乔安想不出他认识一个不算熟悉的种族到底有什么意义。
　　“或许不……”费瑞沉默了一刻，很快又露出骄傲的神色，“但我想知道埃里克想为之争取权利的种族是什么模样。”
　　这可真是……
　　乔安叹了口气，越过交织的灰白色建筑，眺望远方透着一线白色的天空：“如果你想要认识人类，必须到巴比伦之外的地方去。”
　　费瑞闻言像漏气的气球那样萎靡下来，恹恹地甩着尾巴尖。
　　继承了阿瑟姓氏的羽蛇，离开巴比伦的唯一方式是成为国王。但费瑞不是羽蛇王，以后也不会是。
　　小羽蛇学着乔安的样子把细瘦的手臂叠在窗台上，再把下巴颏垫上去，“喂，埃里克真的见过那样三个人吗？”
　　“……没有。”
　　“没有？！”
　　“我已经告诉你，想要认识人类必须到巴比伦之外去，埃里克还是太年轻了。”
　　“年轻”本身就是很多问题的答案。例如埃里克年纪太小，一直没有机会见识巴比伦之外的世界；或者埃里克年纪太小，尚未来得及遇到这么多人；又或者埃里克年纪太小，哪怕遇到真正的好人或坏人也认不出。
　　埃里克没有真正认识过人类，或许他认识乔安，然而乔安作为人类毫无代表性；但埃里克又有如此特殊的身份，以至于好人和坏人最终都会主动找上他。
　　可惜费瑞不吃乔安这一套，在尾巴上立起来，抱着手臂怀疑地打量这个人类：“你该不会是为了在我面前保持优越感，才故意胡说八道吧？”
　　“……”所以说你的优越感究竟是哪里来的？
　　果然熊孩子还是乖乖被锁在房间里比较好。
　　也因此这天晚上，结束工作的羽蛇王回到卧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听着自己的王妃日常抱怨大伯。
　　埃里克现在处理这种事情已经驾轻就熟，没有最开始两边不是蛇的压力，一边换上睡衣，一边安抚对着二十多页祈祷文发牢骚的乔安：“他只是年纪小，长大就好了。”
　　乔安将全息屏上的祈祷文往后翻了一页，抽空朝便宜丈夫飞去一个白眼：“根据遗传学理论，除非发生基因突变，否则熊孩子长大后只会变成一个大熊孩子。”
　　论嘴上功夫，埃里克十次里能赢乔安一次已属侥幸，这次自然也不例外。羽蛇王悻悻地摸摸鼻尖，转身逃进浴室洗漱。
　　等他把自己收拾整齐，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全息屏上显示的祈祷文已经变成了巨大的旅游地图。
　　“你想去旅行吗？”埃里克坐到床边，仔细辨认地图上的地标，“一区？”
　　乔安沉默了片刻，在埃里克忍不住想继续追问的时候才终于开口道：“父亲曾经答应在我十四岁生日时带我去一区旅行，可惜行程因故搁置了……”
　　羽蛇族的国庆假期后不久就是男人的二十四岁生日，能让从来和感性化挂不上边的乔安说出这种话的理由，大约也只有触景生情。
　　埃里克毕竟不擅长甜言蜜语，只是悄悄伸出右手覆在乔安的手上，小心翼翼地与对方五指交叠。
　　被压住的手掌上，肌肉有一瞬间紧绷，却没有移开。
　　乔安用空着的手关闭地图，又开始背他的祈祷文。
　　埃里克在心里查对了一下自己的时间表，又计划好要如何在下一次会议上和长老们吵架。
　　“国庆假期后有一次对一区的出访，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埃里克不知道的是，在身边这男人离开乔家的十年里，全世界二十四个行政区，早就被他跑遍了。
　　乔安已经过了会被这些事困住的年纪，而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也仅仅是想要将巴比伦之外的平凡人类生活展示给埃里克；不是书本上空洞的描述和没有灵魂的图片，也不是经过事前排演的美好画面，而是一个种族的根基所在。
　　留给他的时间不知道还有多少，如果可以，他希望尽其所能地让埃里克了解人类。
　　埃里克·阿瑟会成为新时代的开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