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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好自为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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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公主这话一出口,余彤懵了,跟在他身后跪着的一众余党们,也懵了。
未等余彤回答,宣德公主又对身旁的太监刘康顺吩咐道:“叫杨净,谌少渊进来。”
刘康顺不敢怠慢,赶忙去宣杨谌二人进殿。
大殿鸦雀无声,两人进来亦是小心翼翼。尤其是谌少渊,他见着宣德公主心里就犯怵。
谌少渊常年和世家子们混迹在一起,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能帮上叶筠。毕竟除却地方上,能不能被调任去杨净身边,还得靠皇上开金口。此人才智甚高,善于应变,所以叶筠将有些不便委与昔岸的事,会暗自交给他去办。于是,暗子的身份他自然是不能曝于人前,是故,他给人的印象与那些世家子别无二致,浪荡子是也。而这类人,最让宣德公主厌恶,谁让她的好侄子身边就有那么一个呢……
宣德公主看着这一地跪着的人,眼都没抬一下,便道:“我知你不放心杨净会跟着来,来了就别闲着,等会儿和刘公公跟着昔岸把闹事的人清点一下,记录在册。”
谌少渊如释重负般,回道:“是。”
“杨净,把你那折子扔给昔岸,让我们昔大人好好跟大家说道说道,今日是不是该清理门户了。”
宣德公主的话让余彤彻底傻眼了,贾呈更是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公主今日吃错药了?清理门户,乖乖,不会来真的吧?
此刻,昔岸一如既往地荡着明丽的笑,真真是潇洒风流的俏公子,容姿俱佳。
他悠然接过奏折,随便看了看便了然于心了。之前余彤弹劾他的那三十条,昔岸一字不落的都还给了余彤,并且,贾呈同罪。当然,余彤他们的罪名还不止这些,昔岸自然乐意替杨净都给念完,尤其是那罪名之首,通敌叛国,咬字极其清楚,无人听漏。
“哎呀,我们杨大人的文笔真好,由浅入深,鞭辟入里,在下佩服啊。不过我看余阁老似乎是有话要说?”昔岸将奏本轻轻一丢,刚好将其落在余彤正面前,他身子一荡,便去了谌少渊那边,忙督促刘康顺:“刘公公,从这位张大人到后面那一排,都要记下来,张大人的名字不好写,字比较生僻,可莫要写错了,谌少渊你最后要再看一遍。”
谌少渊点头:“自是当然。”
这边宣德公主一口气提上来,恨不得立刻叫人把昔岸压出去,杖刑一百!真是太随性了!
不过,确实下面的事,是该自己去问。
“余彤,琅族许你了多少好处,你竟然答应他们,将以次充好的马匹来换我宁国的瓷器丝绸!是谁借给你的胆子!”
余彤一惊,这事不该啊,他和那个琅族的人是在剪水阁谈的,按说不会走漏风声才对。剪水阁里,只允世家贵族进出,外有武林高手暗中护卫,就算是月夜的人想要潜进去,也非易事,怎么就传出去了呢。
“公主,老臣并未勾结外族,这通敌叛国的罪名,老臣万万担不起啊。”余彤深深叩首,背后汗湿了一大片。
死不认账是余彤惯有的风范了,只要别人拿不出证据,一时半会公主定然不会轻易将自己拿下。
嗯,不过余彤是这么想的,公主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有人却不这么想。
那头忙活半天的昔岸,终于转过头来露出一脸清艳,他扔下一句:“阁老啊……别死撑了,谌少渊和那几个世家子进进出出,随便带个下人都进去了,你真以为剪水阁密不透风呐。天真。”
朱唇微勾,不易察觉的冷笑,正巧被高位上的叶筠窥了个一清二楚。昔岸似是注意到了,挑了挑眉,笑容更添诡魅,惹得叶筠无奈摇头,眼神稍稍警示,昔岸这才耸耸肩又背身过去帮忙清点人了。
“昔大人,你又在危言耸听了,老臣自问无愧于心,绝不会和外族人勾结,你莫要血口喷人。若无真凭实据,老臣奉劝你,还是以大局为重,堂堂月夜教主,可不要学那些小人颠倒黑白。”
余彤的三言两语,迅速将众人拉回了神,昔岸这身份一事,还没完呢!有些人倒抽一口冷气,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昔岸,顿觉后背瘆得慌。
“放肆!”宣德公主厉声道。
余彤霎时心叫不好,平日里在朝上训斥别人惯了,今日却把公主在场一事给忘了,便斥喝起了昔岸,真是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犯浑啊!
“臣知错。”余彤急忙伏地叩首,再顾不上其他了。
“昔大人,你接着说。”宣德公主没好气道。
昔岸皱着修眉想了想,便道:“我月夜的人,受人之托,也只干两种行当。探查消息,诛杀歹人。后者,必当查明属实,才会动手。前者,鲜少失手,余阁老你真当我查不出你那点儿勾当?剪水阁的主人是奕竹阁阁主,那冷美人儿和我熟得很。只是我不便于现身,才叫人跟着谌少渊去了。你们的话不仅我清清楚楚,而且,连同那个人的身份我也查明了。她与那位阁主私交还不错,若想见一面都不难。你们私下见面数次,若非我帮着某位小姐私奔,无意间听说剪水阁有个外族的舞姬很是得您老人家的欢心,怕还真不知何时会查到。唉,也怪您老人家妻妾成群,在外又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可心人儿,实难察觉,反而害的我啊,查了好些日子,气色都差了许多,心累。”
嘴上如此一说,其实昔岸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心有余悸的,那位子楚阁主,性子比水砡还冷,险些还动上了手,若非是打着叶筠的旗号,子楚可绝不会随便给人寻方便,更别提让谌少渊带着月夜的人混进去,简直是痴人说梦。
而此时的余彤哪里知道这原因内里,一时吓得不轻。
然,杨净却忽然走上前来,对余彤道:“老师,学生不知这怀璧其罪,终是落到了我的头上。能当上左副都御使,是老师的举荐,去甘肃推行新政,学生恪守本分,不敢怠慢。可老师却数次与学生意见相左,后又因琅族而要置我于死地。举荐出题,逼迫透题,再落井下石,若非昔大人解救,我怕早就枉死牢中了吧!”
见昔日的得意门生如今宣泄着满腔的冤屈,余彤语塞了,张了张口欲要反驳,可脑中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见宣德公主的脸色,是更加难看了。
闻言数次意见相左,宣德公主心里便有了计较。余彤定是多次干预马政,真是其心可诛。
宁国的战马本就不多,同琅族以瓷器丝绸等来交换,负担并不轻。而琅族时常会以次充好想蒙混过关,好容易推行了新政,层层严查,这才比从前有所改善。可这一朝的内阁首辅,竟然如此不知分寸,简直是胆大包天!
“来人!给我把余彤,贾呈拿下!”宣德公主怒不可遏,命人将他们押送大牢。纵使二人求饶声接连不断,她也充耳不闻。
当真还是太纵容了,竟然养出了两条白眼狼!
生气归生气,但宣德公主心中也不免暗叹,如此一来,内阁便要瓦解了。而她还不得不这么做,国之根本不可动摇,宁国不可再衰。扶持宁国的大家士族,她需要一个领头人来牵系,可控权是控权,但想翻天,那她可决不允许!
“都别忘了,当年宁国是如何亡国的,官场腐朽,国将不国,你们还不长记性么!还记得昔岸又是如何帮着皇帝打回这江山的么,你们又是如何再次得见天日的?开国功臣不是只有你们,都好自为之吧。”宣德公主揉了揉眉心,又望了一眼那温润如玉的侄子,她忽然笑了。她这侄儿,真是一手好算计,纵使自己知晓她这好侄儿的用意,却还得顺了他的意。宁国啊,当真有了一位好君主。
“我乏了。皇帝,那些记录在册的,你自己看着办。通敌叛国,这一干沾亲带故的,酌情处罚吧。”宣德公主故意将罪名扣在余党身上,也算作为警示,酌情处罚,便也是真应了她前面的话,好自为之。
见宣德公主走远了,叶筠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也略显疲态。
“谌少渊,此事就交由你了。你可办得好?”叶筠的目光有些涣散,但还是不忘去吩咐之后的事。
谌少渊许是太过认真,全心核查方才刘公公写的人名,猛然被一叫,便随口应了声:“哎!好说好说。”待回过神来,又顿觉失态,连忙轻咳了两声,好不尴尬。
杨净噗得笑出声来,接着昔岸也忍不住狂笑开,单璁辉更甚,猛拍了一把身边的某位大臣,强忍不能,直接哈哈大笑,也不顾什么言行不当了。
叶筠眉尾微微翘起,三分懒意,七分温雅。这等神情,落入昔岸眼里,竟看怔了。
单璁辉凑过去问昔岸:“看什么呢?”
“哎我说单大人,我怎么就没发觉咱们皇上这么好看。”发自肺腑的赞叹,倒让大伙愣是没跟上趟。这上朝呢!怎么就撩拨人来了!
叶筠眼里飘过一丝惊讶,然后又道:“今日都累了,先到此为止吧。”
往常散朝了,叶筠几乎都要昔岸伴驾回宫,可今日却独自走了。昔岸神色一滞,连忙去追。
“哎哎哎单大人,昔大人不怕皇上怪罪么,就这么自作主张地跟过去了。”方才被单璁辉大力拍肩的大人,边揉肩膀,边问了这么一句。
单璁辉高深莫测地眯起眼,笑了笑道:“你懂什么,咱们皇上多宠昔大人你不知道?偶尔冷上一冷,那也是他们的乐子,明儿个就好了。”
“噢噢噢。”那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而此时的昔岸,心思可不似那两个看热闹的轻松,他想起家仆告诉他,叶筠那晚好像生气了。
这可就不好了!我的叶筠啊!你可别吓小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