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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长街花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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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净前来赴约,紧张,忐忑,疑惑,千头万绪令他丝毫不得喘息。
那日叶筠走后,杨净多少也是感到了压力,他想找谌少渊好好商量一番,却吃了闭门羹,唯得了封信。
“皇命不可违。”信上简明扼要,毫不废话,杨净差点气结,也不知谌少渊到底在卖什么名堂。
然而,今日这一觐见,他那两颗眼珠子险些要夺眶跌出,因为,谌少渊此时正好端端地坐在皇上身边!
谌少渊满是无奈道:“寂兰,别来无恙。”
杨净不予理会,见天子自然少不了君臣之礼,直到叶筠叫他起身后,他都不曾望谌少渊一眼。
殿内,昔岸,谌少渊,及兵部尚书单璁辉,围着叶筠坐,倒也随意。叶筠指了一处位置让杨净坐下说话,杨净依言而行,心底的紧张也莫名消了许多。
杨净此前还隐隐忧心,若是皇上又言语撩拨该如何是好,然而今日竟始终认真与他们几个大臣交谈,相较他往日朝上的作风,简直是判若两人。
叶筠并没有问及杨净的答案,而是直接谈及了目前朝中的形势,以及他们针对余彤的下一步准备。
“余彤的女儿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她早就对余彤的行为大失所望,之所以透这么多底给我,无非只要叶筠许她一件事。”昔岸冲叶筠挑了挑眉,又道:“我想,只要求保命你不该有异议吧,不过我已经替你做主了。”
单璁辉闻言倒是笑得爽朗,他先一步说:“昔大人啊,这朝中上下,敢替皇上做主的怕也就是你了。”
昔岸耸耸肩,回以微笑,眸湖潋滟,又是那狐狸般的神采,狡猾的,得意的。
叶筠若有所思,复又道:“虽说开国以来,国库向来吃紧,俸银自是不够他们打点上下,还不宜过问太多。不过余彤这可不是单一个贪字,我们也不只想拉他下来,安然无恙就……”
昔岸俏颜冷了冷,半是嘲讽道:“所以我同余小姐说过,保他老命可以,但不吃些苦头怕是不行。”
叶筠满意地点头:“嗯,这些都由你去督办。单璁辉,把你同昔岸搜来的罪证回去后都交给杨净吧。”
单璁辉连忙称是,唯有杨净一脸疑惑,问道:“皇上,臣有一事不明,由臣弹劾老师,自是因为臣的身份更有说服力,只是,这些罪证为何不一早拿出来。”
叶筠失笑,他将目光投向单璁辉,眸底闪过一抹算计,却又转瞬不见。
“单大人,朕赢了。”
此时昔岸精神为之大振,眼角倏然闪过一道碎光,是狩到猎物的傲视之色。他连忙起身走到对面,拉过广袖,伸手很是大力地拍了谌少渊的肩膀,快意又洋洋自得扫过单璁辉道:“谌大人,方才你可是在场的,单大人若是反悔了,你定要替我讨回公道啊。”
单璁辉丧气地摆手道:“行行行,愿赌服输,先说正事!”
杨净一时茫然:“这……”
“杨净,朕问你,以姑母的性子,即便余彤失了势,会善罢甘休么?”
“自然不会。”
叶筠点头,又接着问:“那余彤为何如此风光?”
杨净不假思索道:“是因为宣德公主。”
叶筠不再说下去,而杨净似乎也找到了答案,渐渐面上的神情从懵懂转而恍然大悟。
搜查余彤的罪证必然不是从近几日着手的,而重挫余彤却唯今可行,一切只为余彤与宣德公主决裂,永无东山再起的可能。如此一来,宣德公主在内阁的势力便能层层瓦解,当杨净,谌少渊入阁后,朝廷便能来个大变天了。
而这为今才能令余彤失势的原因,却恰与杨净督理马政有关。一个在甘肃忙于督行朝廷新政的人,又是余彤的得意门生,余彤为什么百般设计?突然发难?这里头必定大有文章。
平日里在那些官家小姐中“有人望”的昔岸,顺藤摸瓜,逐步查证,终是探得些许蛛丝马迹,叶筠与昔岸长久以来伺机等待的关键时机,如今总算有结果了。
“杨净,好好写上一篇锦绣文章,为你的老师践行吧。”叶筠微抬下巴,将眼里的狡黠全然摆在众人眼前,杨净忽然意识到,原来朝中最可怕的人从来都不是昔岸。
几人中,杨净先行离去,谌少渊紧随其后,边叫杨净等一下自己,边火急火燎地跟上。从两人的背影看上去,应是还在闹别扭,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和解了。
这日下午,叶筠还是照旧去和阁老们议事,而唯独余彤缺席。户部贾呈声称余阁老身感不适,无法议事。于是,叶筠“关切”地向贾呈细问了余彤的病情,并让他回去后,代自己看望余彤。
而贾呈却仗着有余彤撑腰,很是不客气地回绝:“皇上,余阁老这是心病,解铃还须系铃人,还请皇上恕微臣抗旨之罪。”
叶筠十分痛心地说:“唉,那便罢了,只是朕今晚有要事,恐不能前去探望,只好明日再去了。”
“是。”毕竟余彤不在场,贾呈也不好句句与叶筠针锋相对。之后,他只是退却一边,待几个阁老和叶筠议完事后,便赶着去余府送信儿去了。
黄昏时分,叶筠叫来了女官暮云和千雪,吩咐道:“去将昔大人那几身新衣拿来。”
关于新衣,叶筠身边这两位贴身女官自是深晓其意,她们会意地点头称是,便出去了。
“哎,昔大人这等姿容,真是令女子都艳羡呢。放眼长安城,各家公子们都在效仿他的穿衣样式,你看皇上为了让昔大人心里舒坦,这连忙命人赶制了几身和自己一样的便服,还绣了龙爪暗纹,教人将话一传出去,甭管昔大人穿的是什么,谁还敢照着做,万一被扣上了帽子,那可就是死罪。暮云姐姐,你说皇上总这样偏颇昔大人,会不会有人想害他啊。”说话的人,正是奉笔御侍千雪,小姑娘眼睛圆圆的,煞是可爱,她与掌印御侍暮云正并肩前往叶筠寝宫,路上便说起来了。
暮云端庄温婉,性子沉静,她小声道:“宫里人多口杂,我们说话小心些。不过我想,昔大人虽然盛宠在身,但他背后有月夜,即便有人想存心伤他,怕也没那么容易。”
千雪乖巧地点头。
两人进了门,便见叶筠正在给昔岸捏肩膀,昔岸侧头淡淡笑着,不知说些什么,而叶筠则是满目温柔,就如秋日里的暖阳,洒在湖面上,粼粼波光荡漾,盛着柔和,撞了满眼的暖光。
眼见昔岸那绛紫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露出那一截玉白的颈子,令人不得不遐想连篇。尤其,那泼墨般的青丝慵懒地散在身前,发尾雅然垂地铺在席上,美人眉眼如画,唇红齿白,实难令人将他当做男子,若是身子再娇小些,定当被人当做姑娘家了。
千雪傻愣愣地看着这幅场景,恨不得重重掐一掐自己的脸,这还是人嘛!昔大人,这等姿容,真不是那天上的仙子?他不是女子又如何,任是哪国君主,怕是见了都会心向往之吧!
只是,皇上这是在做什么……
夭寿啦!皇上又宠出新花样啦!千雪险些将暮云的胳膊给掐断了!
昔岸转过头来,眼底的笑容还未褪去,他很是自然地去理顺领口,慢悠悠道:“千雪啊,下巴快掉了。”
千雪心知昔岸又在戏弄自己,只将眼一横:“昔大人就会欺负我。”
叶筠失笑,无奈道:“不要总是闹千雪,桂花羮你不想喝了?”
昔岸眉头轻翘,往身后的叶筠怀里顺势一躺,他眯起眼望向叶筠,将俏唇轻轻撇了撇,哼了一声道:“你叫她做,她会不愿?”千雪闻言,脸都快气绿了,转而又见昔岸笑容明媚道:“今日余小姐邀全城的姑娘们放花灯,带回来两盏也不是难事,余小姐还特酿了碧雨露要赠我,这酒清甜可口,最适合姑娘家喝。哎,叶筠,你说我要不要。”
余彤这个人不招人待见,可他却是有个好女儿,余小姐知书达理,还很会做点心,又擅酿酒,每当过节都会做很多,命人带上邀请全长安城的姑娘们品尝,也是长安城每逢节日里的一道特有风景。只是今日放灯,却不是节日罢了。
“昔大人最会吊人胃口,不就是桂花羮嘛,明日我多做些,你带回府就是了。”千雪故作委屈道。
昔岸抬手轻轻拍了拍叶筠的脸颊,仰头看向叶筠,惑心浅笑:“你看,小千雪哄好了。那……叶筠,我们该走了吧?今日看来是要大大方方从正门走啊。”
叶筠墨眸澄澈,看不出一丝的算计,他低头将昔岸耳旁散落的发丝,很是熟稔地为其顺好,口吻格外温和道:“当然,陪昔大人放灯,可是头等大事。”
当余彤得知,叶筠所谓晚上有要事,竟是和昔岸放灯,气得没差点背过去。他本以为贾呈带去的话会威慑到叶筠,毕竟,叶筠可是对自己颇为忌惮,绝不会听闻他余彤抱恙在家,还能安居宫中。可今日他万万没想到,叶筠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看来不出手是不行了,送去的信儿,也不知宣德公主看了没有,明日,他定要给叶筠一个下马威不可!
而此时的昔岸和叶筠,正漫步在长安街头,悠闲极了。
“叶筠啊,你那几件太素了,也就这件水绿的,勉强还算惹眼,也不知余彤的人看到没有。”昔岸拉着叶筠往桥上走,叶筠唇边含着笑意,淡淡道:“今日我们又不曾用轻功,余彤的眼线众多,定会发现,不妨事的。只不过,王叙去接余小姐也不知如何了?”
昔岸道:“我看到水砡了,过去一问便知。”
小桥斜对面有条僻静的巷子,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子正站在巷口,朝着叶筠和昔岸望过来,待两人走近她时。她忙恭敬道:“少主,宗主。”
昔岸点点头,便往巷子里面走,直至几人随他走进巷子深处,他这才问:“子佩可好?”
跟在昔岸身旁的人,此刻正是水砡,她还是素来的冷淡,面无表情道:“王叙已经把她和宁公子送出城了,还有余小姐那碧雨露,我已经给少主送回府上了。”
“啧,女儿跟人私奔,也不知余彤的病,会不会被气得痊愈了?”昔岸弯起眼,邪冷的眸光与巷外少女们的欢愉,十分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