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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欲盖弥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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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朝上,以宣德公主为首的旧部势力不容小觑,叶筠想扳倒宣德公主,还为时尚早。故,他唯有内阁争权这一条路可走。而内阁的势力现下早已划分明晰,想要争权,除非注入新的血液,所以叶筠才想搏一搏。所幸内阁历来不限人数,想要让杨净入阁,并不难。毕竟,杨净翰林出身,正好够格。
杨净再迟钝也能看出叶筠的言下之意,此刻也不知如何作答,内心忐忑极了。
叶筠转而瞥了一眼昔岸,唇角微微弯起,道:“昔岸,你怎么说?”
昔岸抬起一只手支起下巴,眼角略泛倦怠,杨净看不透他的心思。
修长的食指将垂在前襟的那一缕墨发绕了绕,那双桃花眼悠悠飘出一抹狐狸般的狡猾神色来。
杨净一愣,隐隐心觉不妙。
只见昔岸轻启朱唇,话里还漾着慵懒,邪笑道:“杨大人,你这次无故遭余阁老陷害,结果日子不仅过得安稳,还掀了他的如意算盘,该不会以为此事就到此为止了吧?想要全身而退,最好趁早做打算。入阁至少我和叶筠能保你无恙,绝非下策。”
杨净彻悟,叶筠从最初伸出援手就是为了这翻盘的第一步棋,之后推自己入阁,目的不过是为了打压余彤。
不过,他起初真的只是以为此事已经了了!被昔岸如此挑明地说,他还真有些无地自容。
杨净暗忖片刻,直接说道:“承蒙皇恩,臣才能任左副都御史一职,皇上是仁君,臣知道。只是,入阁一事,臣……要仔细想好了才能决定,望皇上见谅。”
叶筠笑眯眯道:“杨大人你,还真是见外了,都说不用拘谨了,你啊……这件事,我会等你想清楚,三日后进宫来见吧。”
杨净点点头:“臣遵旨。”
叶筠叹气……于是牵了昔岸的手,温声道:“我们回去吧。”
昔岸打了个哈欠,素手累恹恹地揉了揉眉心处,连话都不想多说,直接跟着就走。
杨净愣愣地走在二人身后,只觉自己是不是身在梦中,这昔大人恃宠而骄是众所周知的,然而和皇上私下里竟然如此随意,看上去根本不似君臣。这让他更加犹豫要不要入阁,他可不想和皇上扯出什么事端来,所以拘谨是对的,这样才能明哲保身!
小心翼翼地将二人送走,直到人都走远了,杨净还立在原地浑然不觉。
避讳叶筠是一码事,可是他对叶筠所说的话确是内心所想。皇上明知自己是余彤的门生,可依然重用自己。他本是小小的地方官,却被接连提拔,直到去年底,竟是一月连跳三级最终被任命左副都御使,督理西北两省马政。虽说督理马政是老师举荐的,可是叶筠这等胸襟,杨净心知肚明。
所以越是如此,今日叶筠提出的事,杨净才越是不知所措。
杨净对身旁的丫鬟道:“小如,去把谌大人叫来。”
“是。”
门外已是夕阳西下,将路人的影子拉长了些许,巷内的小道也尽染霞色。
昔岸将胳膊挂在叶筠肩上,整个人软软地伏靠过去,慢悠悠道:“杨净不喜拐弯抹角,可今日的试探是不是也太直接了些,若他不答应该如何?”
叶筠拍了拍昔岸搭在自己身前的手,低头望过去,微微弯唇道:“若非亲自上门,怕是不行。不过,现在是十拿九稳了。”
“恩威并施不是不妥,可……强压之下,你确信奏效?”
昔岸勾着叶筠肩膀的那条胳膊荡了荡,还好心伸了手,仔细地捋顺了叶筠身前被清风吹乱的发丝。叶筠忙去捉住那只素来好干净的凝白玉手,复又给摆正,然后食指点了下他掌心处,一脸风轻云淡:“既然逼得杨净慎重,那他自然就会仔细思量这其中的意味,况且他即便猜不透,可谌少渊未必不知。”
昔岸闻言,眼底微现狡黠之光,连连点头道:“甚妙,甚妙。好一个攻心,好一个谌少渊。”
谌少渊,字允芳,长安人士。他曾和杨净同窗五年,又同年考试,最后还同在地方上任职。杨净一心向上,尽职尽责。而这个谌少渊却恰恰相反,平日懒懒散散,不过却从不误事。两人是同窗好友,杨净去哪儿上任,他就总有法子被调任去杨净上任之地任其他闲职,目的只有一个,为保杨净在官场上不吃亏。
谌少渊的父亲曾被杨净之父所救,故而谌父才命儿子无论如何都要护着杨净。按说这换做他人,怕是不愿的,可是谌少渊却偏偏不是,他与杨净一见如故,很是对脾性,对杨净正可谓是“呵护有加”。所以后来谌少渊还得了个别名,“杨家小娘子”,落人笑柄。
“我说叶筠,杨净这脾气还真忍得住,谌少渊的别名可是因他而起啊。”昔岸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
叶筠道:“忍不住也要忍,毕竟二人私交甚笃,杨净也希望与谌少渊同地为官,这也好过只与那些油滑的人打交道强。而且,这其中也少不了谌少渊的劝慰。否则,怕也忍不到今日了。”
“哎,可惜这一次谌大人却没能帮上忙啊。”昔岸实在是困,干脆就整个人贴过去,压着叶筠走。
叶筠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肩膀,示意要背。昔岸自然不会强撑,由着叶筠将他背着走。
身后人微微透出的清香,萦绕鼻尖,叶筠兀自好笑地摇了摇头,心里一阵暗叹,又不知是熏了什么香,不过,比上次的好闻。
而后,叶筠又道:“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否则谌少渊也不会从地方跟到长安了,四处周旋,他也是用尽了心思。”
昔岸只觉眼皮似千金重,最终还是耷拉下来,哼哼唧唧地在叶筠肩头蹭了蹭,小声道:“嗯……所以你猜透了谌少渊的用意。”
叶筠不语,只是默默地走。
感到背上的人有些不安分,他无奈道:“怎么不睡?”
昔岸眯着惺忪的眼,还不忘用手背蹭了一下额前并没有的汗。他突然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看上杨净了?”
叶筠笑:“不好?”
“好啊,我都拆了你和我姐了,你能再有个心上人当然好。”昔岸理所当然道。
叶筠默然,走了一段后,耳旁却冷不防传来昔岸急切的声音:“不好!和小爷亲厚的人这除了我姐就是你了,我姐嫁了人,你再跟人双宿双飞了,小爷我找谁去。再说,你若看上哪家姑娘倒也无妨,这若是看上了杨净,朝上朝下的一准儿疏远我,不行不行不行,你不能看上杨净。”
叶筠失笑:“你呀你,话都给你说尽了。”
见昔岸半晌没了音,叶筠叹了口气,看走到了偏僻的地方,直接使了轻功将昔岸带回宫里去了。
昨夜让昔岸一宿都守在余彤那侄子的宅邸,今日昔岸断断续续也没有睡足,叶筠打算让昔岸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日的早朝看来又得免了。
不过今晚昔岸这“祸水韵事”,之后又该传入了市井了吧。
杨净舞弊案一直悬而未决,言官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纰漏”,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奏,叶筠则是不慌不忙地打太极。
而余彤更是怒不可遏,遂以辞官相胁,煽动余党,口口声声说不愿忍辱遭人污蔑。早朝时,余党们纷纷站出,气焰极是嚣张,逼迫叶筠表态,而叶筠则道:“清者自清,昔岸已经加紧去办了,不日便会给众卿家一个交代,又何必急于此刻呢。”
户部尚书贾呈站出来,很是不满道:“皇上莫要垂涎美色,而颠倒是非啊。”
一语惊起,众人窃窃私语。
这时,兵部单璁辉皱了眉头,他轻咳了一声,不屑道:“我倒不曾听说贾大人专学那长舌妇的本事,真是佩服。”
贾呈面色一变,大喝道:“单大人拍马屁的本事,我等也是望尘莫及呢!贾某向来心系朝廷,好心向皇上进言,可不知单大人却忙着帮皇上遮掩,真是佩服,佩服啊。”
朝上唇枪舌剑向来锋芒相见,贾呈又是余阁老的心腹,自然帮着余阁老说话,本就预谋好的胁迫天子,也不是头一回了,此次声势浩大,他誓要拿下。
只是贾呈没想到兵部会来捣乱,也不知是安了什么心。
这时叶筠忽然起身,畅然笑道:“贾大人不说,朕都忘了,今日朕可是要赴杨净之约啊,有事明日再议吧,退朝。”
众臣惊愕,皇上真看上杨净了?杨净这看样子也是从了?哎呦喂!这都是什么事儿!
而这时,余彤却黑了脸。他当然知道自己被叶筠反将了一军,若叶筠为了正视听,不认与杨净的事儿,再打太极他们也不会放过此事,可是不曾想叶筠竟干脆利落地认了,反倒让余彤不好多说。国事成了皇上的私事,今日这下马威是只给棉花下了……白搭!
见叶筠走远了,余彤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又将贾呈叫来,二人便匆匆离开了。
余彤回家的路上,边走边揣度。虽说杨净被革职在家,可是皇上迟迟不让新人上任,自然是不肯换人,他就纳闷了,皇上为何要如此偏私,难不成是真看上杨净了?
而正在赶往宫内的杨净,其实也曾怀疑过这个荒谬的猜想,一路思绪万千。
“杨大人觐见。”宁远殿外传来太监的禀报声。
叶筠微笑:“让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