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渣 ...
-
时瑜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昏昏沉沉，目光涣散，虽然脊背还像往日一样挺得笔直，然而细看却能发现绷紧的双肩以极细微的幅度颤抖着，褪尽血色的嘴唇翕动，像是在无声喃喃，又仿佛在死死压抑着什么。
良久，那僵硬的肩膀崩溃般颓然倾塌，时瑜低下头，双手用力捂着脸，尚未出口的呜咽被死死压抑在喉咙里，眼泪从指缝间无声无息地滑落。
一张薄薄的诊断书从他手里轻飘飘掉落，诊断结果一栏里印着“急性髓系白血病”的字样……【注1】
*
那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下午，时瑜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说媛媛午觉睡醒了就嚷嚷着不舒服，脸色也潮红的不正常，送到医务室量了体温38.2℃，让他赶紧过来接孩子去医院。
时瑜听了急忙将手头的事情放下，跟工作室的同事打了招呼后匆匆赶往孩子所在的幼儿园，一进门就看见女儿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沉沉睡着，小脸儿红得要冒火似的，听见动静似乎是被惊醒了，眼皮虚虚打开一条缝，朦朦胧胧地看着时瑜小声喊着爸爸。
时瑜心疼坏了，连忙抱起孩子轻声哄着，手探向她的额头发现烧得确实有些严重，就跟守在医务室的值班老师说了一声，带着孩子驱车赶往附近的医院。
时瑜的女儿名叫时菡，今年五岁，最近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总是发高烧，反反复复的也不见好，孩子吃药都吃怕了，一见着药片眼泪就冒了上来。
这不，前两天刚刚才退烧，还没活蹦乱跳几天又开始发烧了，时瑜看着副座上女儿的小脸，心里不由得涌上一丝不祥的预感。
*
自那天起已经过了半个月，媛媛刚刚做完第二次化疗，时间紧迫，然而至今也没能找到合适的骨髓配型。时瑜摸了摸女儿迅速消瘦下来的脸庞，替她掖了掖被角，目光幽幽，思绪杂乱。
在刚诊断出时菡有白血病的时候，时瑜就已经跟她做了配型，然而结果不如人意，他和时菡的DNA相似度只有六个点，无法给时菡做骨髓移植，再加上时菡的血型是RH阴性血，虽然不算特别稀有，但是……
时瑜坐在那里胡思乱想了半天，越想脑子越乱，时菡得病这件事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爸爸……”时菡细如蚊蚋的声音惊醒了时瑜，小姑娘无力地睁开眼，哑着嗓子小声哼哼，“难受……”
顾不上再胡思乱想，时瑜柔声安抚着女儿的情绪，一边把电视打开转到时菡平日里最喜欢的频道，希望能稍微转移下她的注意力减缓身上的痛苦。
“近日，我市知名企业家王子先生宣布【注2】，将于今年十二月正式成立XX公益基金会，据了解该基金会共投资一千万，主要是为了给因先天性智力或肢体残疾却无力负担治疗费用的儿童提供……”
女播音员的声音从他耳边掠过消成无意义的白噪音，时瑜怔怔瞪着电视里那个高大严肃的男人，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只能将全部心神都放在那阔别已久的熟悉面容上，久久不能回神。
“王……子……”
*
窗外阳光明媚，是一月寒冬少有的好天气，和煦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连带着因天气寒冷而跟着阴沉的心情也变得轻快起来。
这其中却不包含此时如遭雷劈的王子。
“你……再说一遍！”硬生生从咬紧的牙关里挤出这么句话，王子瞪大眼睛，双目泛红，面容微微扭曲，放在桌面上的双手紧握成拳，用劲之大都能看见手背上爆出的条条青色筋络。
时瑜平静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好脾气的将刚才的话再重复一次：“王子，我们分手吧，上次在我家你也看到了，我要的你根本给不起，再纠缠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好聚好散，以后你有什么难处我还能给你帮把手。”
这话说的平淡如水，还带着些安抚不懂事孩子的包容，然而搁在桌子底下不住微颤的双手却泄露了一丝真意。
“你想要的我给不起？！”王子一字一句地缓缓重复，略显呆滞的双眼闪了闪，突然愤而暴起一拳揍向时瑜的脸，往日里沉稳有持的男人此刻神情狰狞，目露癫狂，咬牙切齿地恨不得立时将这薄情寡义的家伙一口吃了下去——
拳头带着簌簌拳风停在离时瑜左脸不到五公分的位置，王子绷紧下颚，脑门上青筋直冒，目光闪烁了几番才最终黯淡下去，颓然收手，像是整个人都被抽掉了灵魂一样在沙发上迅速萎靡下去，一只手捂着脸，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你到底是看上那个人什么了呢？钱？还是地位？我不明白时瑜，你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那种人？”时瑜抢了他的话，语气不复方才的平静，好像忍了许久终于忍无可忍一般说道，“良禽择木而栖，王子，我也只是个俗人。你是对我很好，可是除了那些好你还有什么？我不可能为了你那愚蠢的梦想陪你吃苦一辈子。”
说完不留给对方半点申辩的机会，时瑜起身快步向门外走去，王子怔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出了店门，穿过马路，然后走向在那里久候多时的陌生男人……
原来如此……王子垂下头低低笑了，笑声绝望如同悲鸣。
时瑜恍恍惚惚走着，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压下掉头回去跟王子道歉祈求他原谅的冲动，直到好友关切的神情映入眼帘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没事了。”他笑着对他说，好友欲言又止，拿了纸巾递给他。“你……擦擦吧。唉，你这又是何苦……”
时瑜愣了愣，伸手去摸脸上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第十三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