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番外·秦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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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他又来了。
秦绛坐在老位子里躲在笔记本屏幕后面偷偷望着不远处那个刚从拳击台上下来休息的中年男人，清秀的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一抹薄红。
二
秦绛是半个月前偶然在这间健身房遇见的他心上人，当时的他穿着一身连帽衫配牛仔裤，肩上背着电脑包，手里抱着笔记本像只懵懂无知的小绵羊闯进了侏罗纪公园，一路上不管是店员还是顾客都对这个傻小子投去异样的眼光。
秦绛没管那些人怎么看他，自顾自在三楼找到一个座位坐下，打开电脑连上wifi就准备写代码，把跟着过来要进行介绍的前台小姐当成空气给晾在一旁，前台小姐姣好的妆容都要笑得扭曲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心上人、这间健身房的老板兼私人教练——楚许刚跟人打了一场，单薄的运动背心被汗打透紧紧贴在他肌肉结实的身上，半长的头发湿漉漉的，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划过斜飞的眉梢，划过眼角细纹，最终没入斑驳的鬓角。
他一屁股坐在秦绛的对面，拿起运动饮料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正好被不经意抬头的秦绛给收入眼底。
“啪”一声轻响，秦绛写了一整天的代码被他一指头给清零了。
他还傻呼呼地盯着对面男人的脸不放，目光呆滞，额冒细汗，两只耳朵红得滴血，嘴巴愚蠢地半张着，心脏像只发情的小鹿活蹦乱跳，四处乱撞，一大片忽闪着翅膀的蝴蝶呼啦啦从胃里飞到嘴边，又从嘴里飞回胃部，在半空中一会儿拼成“天哪他真好看”，一会儿拼成“妈妈我想睡他”，最后凝结成了四个大字：
我、恋、爱、了！
三
秦绛暗搓搓观察那个店长已经很久了，他私底下偷偷看过张贴在墙上的职员表，找到了男神口的口名字和职务，迅速办理了一张包年VIP金卡，每天就抱着电脑从早一直坐到健身房关门，除了写代码做程序就是等着楚许出现，然后心情激动地像小姑娘追星一样两眼放光，脸冒红晕。
可是他依然不敢直接跟楚许打招呼。
四
今天也是没能蹲守到男神的一天呢。
五
楚许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来健身房了，秦绛满怀失落地敲着键盘，不知不觉竟是用代码写了一幅楚许的肖像画，程序运行之后出现了镶着金粉的“百年好合”字样，还有漫天飞舞的粉色小花和皮卡皮卡的少女滤镜。
男神不在的第一天，想他。
男神不在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男神不在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男神不在的第四天，想……呜，吸不到男神的颜我快要死了QAQ。
秦绛回想起一个多星期前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来找过男神，男神跟着他走了之后就再没回来过，难道……难道男神被人绑票了？！
过于丰富的脑洞让秦绛小脸瞬间惨白，连帽衫背面都被汗湿了一大块，他捂着心口越想越害怕，呼吸急促像是随时都要挂了一样。
不行，我一定要把男神救出来！！！
秦绛下定了决心。
六
秦绛是个geek。
也就是俗称的黑客。
虽然他干的是走后门的活儿，可到底是个正儿八经有编制的公职人员，自打十三岁那年被外聘为网络顾问以来一直都是家里单位两头跑，从来不去外头的花花世界逛一逛。
那天来楚许的健身房是因为上头派下来的一个任务，某个跨界大佬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会在那天跟一个线人私下碰头，地点就定在楚许的健身房三楼，上头提前收到风将接头人抓了临时派他冒名顶替。
那是他第一次出实战任务。
接到任务通知的时候，上头还鼓励他是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因为他“有着让人一眼就能放下防备的气质和外形”。
简单点说就是：弱鸡、安全、没有威胁、可怜弱小又无助甚至让人想怜爱地捏捏他脸上的肉肉。
秦绛气得把办公室定外卖送来的两盒全家桶一杯加糖加珍珠超大量奶茶和一大桶巧克力冰淇淋一口气全吃了，然后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留给其他人一个潇洒离去的背影。
所以，虽然秦绛是个黑客，可他从没做过任何违法犯罪的事情，就是动用自己的技能给游戏写个外挂都没干过，三观比他们的顶头上司都要正得多。
毕竟，一个还没出生就拿八荣八耻的儿歌当胎教、起床铃声数十年如一日设定为国歌、小学入学第一天就把《中小学生行为规范守则》背得滚瓜烂熟并严格执行、年年都拿三好学生奖状的新世纪有为青年，他的思想觉悟性已经达到了一个常人所不能达的地步。
这样思想坚定的秦绛，对着屏幕上那一串代码表情纠结，内心交战激烈，道德和欲望的代表越战越勇厮杀惨烈，每当他想要按下确认键的时候心里都会有道庄严肃穆的声音在说“要做一个有道德、有信仰、有崇高理想的三有青年”。
秦绛始终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儿，他一边吃着刚送来的麻辣鸡翅，一边抽泣着目光在电脑屏幕和楚许的照片上来回逡巡，内心饱受煎熬。
妈妈，我要变成一个坏孩纸了。秦绛哭唧唧地吃完鸡翅打了一个带着孜然味的饱嗝，用颤抖的油腻腻的手指按下了那个罪恶的按键。
七
唰啦啦一大堆网页弹了出来，秦绛一眼就望见了“楚许”二字，毫不犹豫地将那道庄严肃穆的声音打入冷宫，冰阔落也不喝了眼泪也不流了，全身心投入网络的世界。
八
秦绛把楚许的生平大到结婚生子小到小时候被谁欺负全都查得一清二楚，一边看一边哭哭啼啼地抹眼泪，小心肝疼得不要不要的，恨不得把欺负过他男神的家伙全都揪出来接受为期一年的思想品德教育。
他也查到了楚许的婚姻状况，知道那天来找他的男人是男神的前夫，再结合他当时看到的两个人之间的氛围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可怜秦绛二十多年来头一回坠入爱河连表白都没说就面临失恋的惨况。
他抽抽噎噎地吸着鼻涕，又嫉妒又委屈地在心里祝福男神重获幸福，并且决定要替男神好好监督那个叫宫雎的家伙，要是哪天让他发现宫雎有对不起他男神的地方……
秦绛蓄满泪水的红眼睛里闪过一丝残忍的冷光。
九
喂秦绛，你这是斯托卡吧，这是犯法的你快醒醒……庄严肃穆的声音伸出小手弱弱地挣扎。
十
男神又来健身房了，可是他看上去并不开心。
秦绛看着楚许浑身遮掩不住的寂寥低落心里一抽一抽地酸疼，他在心里大骂宫家那两个白眼狼害他男神这么伤心，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让楚许开心起来。谁让我不是他的什么人呢。他寂寞地想着，噘着嘴三两下把那个侵入他们部门窃取数据的黑客的所有个人信息全都格式化清空顺带报废了他的电脑主机。我要是男神的男朋友就好了，但是不行，我不能做别人感情世界里的小三。不、小四也不行……
欸等会儿，我男神现在不是单身嘛？！
秦绛眼睛噌一下亮了起来，心不痛了眼不酸了，热血涌上头顶让他心脏跳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他噌地立起来，同手同脚大步走到楚许面前，瞪着那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结结巴巴地说：“我……我……那、那个我……”
楚许：“……嗯？”
秦绛还是第一次切切实实地和楚许交谈，话到嘴边死活说不出口：“我……我……我、你……”
楚许：“…………？？？”
秦绛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看着楚许的表情从疑惑转变成戒备，脑子一乱，不管不顾地大声嚷了出来：“教练，我想学拳击！！！”
楚许：“……呃，行啊，没问题。”
秦绛：……我特么都说了些什么哟〒▽〒
秦绛：“……好的，教练QAQ”
十一
秦绛第一天上课，特地换了一身崭新的拳击用具，件件都是当季最新款，不要最好的，只要最贵的，力求楚许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被他的魅力所吸引。
楚许上下打量着秦绛，目光像是有温度似的烧得他浑身发烫。突然，楚许伸手捏了捏秦绛手臂上沉甸甸的赘肉，又捏了捏他肚子上软绵绵的小肚腩，一脸严肃地对浑身僵硬红得跟熟虾子一样的秦绛含蓄道：“练拳击之前……咱们先减减脂吧。”
十二
哗啦好大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把秦绛蠢蠢欲动的心脏给浇得透心凉。
十三
秦绛耷拉着耳朵垂头丧气：“好的，教练，没问题，教练。”
十四
秦绛小时候差点杀过人。
他妈妈是部队里出来的，拿过木仓，杀过人，上过战场，受过重伤，一路摸爬滚打到了如今肩带上挂着五六个勋带的位置。铿锵玫瑰，浑身带刺，秦绛活这么大就没见过几次他口妈脸上带笑的样子，就是随随便便送过来的一个眼神里都飘着浓重的血腥气。
他爸爸是文工团出身，江南水乡出来的温婉男子，性子好身段小，盘顺条亮，除了爱哭了点就没啥缺点了。
秦绛时常怀疑他爸妈当年是自由恋爱结的婚是子虚乌有的谣传。
十五
秦将军做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刚怀上秦绛的时候本来不打算要这个孩子，是秦爸爸抹着眼泪求了好几天才勉为其难答应的，只不过条件就是秦绛的教育全都由她做主，秦爸爸只需要负责他的衣食住行起夜喂奶就行。
秦爸爸只犹豫了三秒就答应了，欢天喜地地出门买了一大堆婴幼儿用品。
秦妈妈军队里待久了，教育儿子也跟训练新兵一样，从他会爬开始就制定了严格的训练计划，从一岁到十八岁行程都排得满满当当，包括且不限于学习、练武、生存训练、军事培养、射击训练等等等等。
早恋是不可能早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早恋的。
十六
堪称是高瞻远瞩未雨绸缪的典范。
十七
秦绛也不负家长期望从小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孩子，教啥啥都会，说啥啥都听，从不调皮捣蛋胡作非为，别人家的孩子还在扯猫尾拔狗毛的做坏事的时候，秦绛已经身体力行的一力承担起喂养流浪小动物的重担，是个合格的铲屎官了。
这样的秦绛，谁也想不到会做出杀人这种惊世骇俗的罪行。
十八
起因是一场小型的校园霸凌。秦绛刚上小学一个月，下午被安排到去打扫男厕所的卫生，刚巧撞见了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围着一个比他大一点儿的男孩儿不知道在做什么。
秦绛好奇凑上前一看，哟呵，敲诈勒索呢这是。
于是秦绛放下手里的扫帚地斗，戳了戳看上去是小团伙头头的男生：“哥哥，勒索是犯法的，现在住手还能被判为犯罪未遂，能减刑的哦。”
那几个男生面面相觑，抱着肚子哈哈大笑，其中一人一把推在秦绛的肩膀上把他推倒在地：“你这小鬼多管闲事，小心老子连你一起揍！”
十九
当晚120接到报警电话赶到学校，把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当事双方紧急送往医院，警察看着那个差点就没救过来的男生心里惊疑不定，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一个刚满七岁的小孩子能做到的事情。
等另外两个受伤较轻的男生醒过来对他们进行审讯的时候，他们都像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刺激一样双眼惊恐地撑大，浑身止不住地发抖，状似癫狂地反复嚷道：“疯子，那是个疯子，不、不要杀我！”
二十
据当事人反映，秦绛虽然年纪比他们小，可到底是练过的，下手专门挑人身上的要害，拳拳到肉，毫不迟疑，每一击都是经过精心计算的，没有一拳是做无用功。
而秦绛，从头到尾都是那副无辜模样，既天真，又残忍。
二十一
秦绛的心理状态不对。给他做检测的心理医生告诉他爸妈，秦绛人格发育不完善，很有可能是权术主义人格的表现，加上他智商极高，将来很有可能会做出比现在更不可预测的行为。
当晚，秦将军在院子里抽了一夜的烟，第二天一大早难得面露颓疲地对秦爸爸说：“把秦绛送到区里去吧。”
秦绛伤还没好透就要被送走，临出发前抓着秦爸爸的衣服哭着喊着死活不肯松手，谁来劝都一样，大人们顾虑着秦绛身上的伤也不敢下狠手把他带走，只能眼看着秦绛哭得声嘶力竭的样子束手无策。
秦将军推开围在一团的医护人员，厉声道：“秦绛！”
秦绛下意识抬头看她。
秦将军看着她唯一的儿子，一字一句说：“秦绛，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你差点杀了人，告诉我，你应不应该受到惩罚？”
秦绛打了一个嗝，眼泪渐渐不流了，想了一会竟然主动松开攥着爸爸衣服的小手，左右看了看大人们身上穿的衣服，从秦爸爸身上下来噌噌几步走到一个穿着警服的叔叔面前特别乖巧地伸出双手歪着头软软地说：“叔叔，给我带手铐呀，秦绛做错事情是要去坐牢哒。”
众人愕然，秦将军上前把她儿子一把抱上了车，亲自帮他系好安全带，然后对着那些人沉声道：“走吧。”
二十二
秦绛被送去哪里除了相关人员没有任何人知道，总之等他十岁回来以后秦将军对他的要求就没有以前那么严苛了，一直到十三岁他对计算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尝试着捣鼓了几个软件被他妈发现，才找关系送到了现在待的单位，这一待就是十五年。
二十三
楚许看着才做了三组高抬腿就累得半死不活的秦绛，实在搞不懂明明身体素质还算不错的孩子怎么把自己搞成这种球样。
二十四
炸鸡和冰阔落默默一挥袖，拂去功与名。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番外·秦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