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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渣+公告 ...

  •   后来楚家在争斗中落了下风,被宫雎抓住时机一举击破,顺势吞并了楚家的产业,按理说楚许也应该依照约定拿了报酬带楚母离开,可不巧就在几个月前楚母因病去世,楚许当时忙着帮宫雎四处奔走,无暇顾及,竟是连楚母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得到消息后急忙赶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楚母失去生气的面容被白布掩盖。

      这件事怕是会成为楚许这一生永远的痛。

      母亲没了,楚许长久以来奋斗隐忍的目标顿时垮了一半,他那时心灰意懒,也不想之前那样急着想逃离宫家,加上宫维年纪还小,正是缺不得父母关爱的年纪,楚许想了又想还是找到宫雎商量等宫维十六岁那年再离开。

      楚许自打记事起就没见过母亲那边的亲戚,这么些年了他们母子二人不管是落魄也好,发达也罢,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找上门来,仿佛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楚许母子俩的存在一样。
      而楚母也从不对楚许提起这些——其实这么多年的风言风语听下来当年发生的事情不说知根知底,了解个八口九成也是差不离的,想必是舅家的人嫌弃楚母“自甘堕落”有辱家门才决意断绝来往。至于后来为什么不来寻,若不是许公许婆【注2】仍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那大概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故不方便来找了。
      楚许对此没什么意见,他这人性子凉薄,你若是来,我便好好招待,若是不愿,我也不会埋怨,甚至心里还有几分感同身受。

      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楚许也觉得楚母年轻时候是真的傻,不仅傻,还痴得可怜又可恨。大好青春浪费在了楚父这么一个人渣身上,白白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搞得和家人断绝来往,六亲不认,每天就空想着楚父给的虚假承诺痴傻过日。
      他大概是恨着楚母的。幼年时懵懂无知只晓得一个劲讨好母亲,不敢有半句怨言。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开始恨她,越长大,越怨怼,仿佛在心里种下一颗树,枝繁叶茂,根深蒂固,眨眼间就成了一株参天巨树。
      这恨里掺杂着不屑,不屑里又混着轻蔑和怜悯,怜她受尽苦难,讽其自食恶果,可再怎么恨怎么怨,归根到底都是因为他爱她。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要不是血浓于水,谁还有那个闲工夫去管他人琐事。

      楚许没办法,他不忍心让母亲死了都不能落叶归根,即使心里百般不情愿也只得去求宫雎帮忙。结果还没等楚许开口,宫雎便径直递来一叠厚厚的资料。
      他粗略翻看了几眼,愕然抬头,宫雎正平静地看着他,神色是少有的温和与怜悯。他什么都没说,只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节哀。”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楚许便死心塌陷入名为“宫雎”的漩涡里,越陷越深,终至万劫不复。

      楚许到了墓园,顺着一排排墓碑一个一个的往前找。
      今天不是什么祭祀的日子,墓地里人影寥寥,楚许不怎么费力就找到楚母的墓,站在墓碑前呆立许久,像是一尊不会动弹的雕塑。过了半晌,他才动了动手指,将怀里抱着的衣纸香烛放在地上,一边从塑料袋里依次取出三牲果品摆放好,一边唠家常似的跟楚母絮絮叨叨。
      “老娘啊,你儿子看你来了,这么久没来不会怪我吧?唉,也不是我不想来,只是跟你儿媳处理那些个手续忒废时间,又是公证又是盖印的,你也知道你儿子打小不聪明,这些天光让人家牵着鼻子走了,写了些啥我都没仔细看,也不知道稀里糊涂签下了什么东西。不过啊,好歹我跟了你儿媳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按宫雎那个性子大概是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坑我的。”

      “唉,对咯,你儿子我现在离婚了又是个单身寡佬一个咯,四五十的人了一下子不当个‘富家太太’还真有点不习惯,幸好我早几年有先见,让宫雎先预支了钱去买了几个店面收租子,还办了个健身房有空没空就过去当教练活动活动筋骨……你还别说,我这健身房虽说规模不大,但利润还真不少,你儿子傻,当初也是读书无识【注2】才考的体院,我琢磨着要开个餐馆啊小吃店啊什么的既麻烦又无熟无识【注3】的,怕亏本,还不如干回老本行,你看你孙子不就被我教得很好嘛!”

      摆好三牲点上蜡烛,楚许拿着三支香恭恭敬敬对着墓碑拜了三拜,蹲下拿了衣纸点燃就开始烧。
      “我昨天晚上做梦梦到你了,一个劲地追着我问我婆在哪儿,我公在哪儿【注3】,我就知道你还在怪我呢。老娘啊,你也莫怪我了,不是我不想让你的骨灰迁回祠堂,只是人家摆明了不想认你,也不想认我这个孙子,你又何必去为难人家呢?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作的,把情分都作没了,半点没给你儿子留下,事到如今你让我拿什么脸面去求着人家开祠堂?”
      楚许叹了口气。他当初想得挺好,死者为大,就算生前再多嫌隙这总不能拦着不让她进自己祖坟吧?可谁知他顺着宫雎给的资料一路找到楚母老家,上门还没说出来意就被他公婆举着扫帚乱棍打出门,直追到村口公路才拄着扫帚撑着腰中气十足地叫骂,说他们老许家没这个不知羞耻的女儿,他不能让老许家在乡亲面前丢了脸。

      那时候他就知道,迁坟这件事,没戏。
      乡下人平时没什么事做,最喜欢家长里短嚼舌根,更何况是这种家族群落式的小村子,人人都沾亲带故,关系盘综错杂,稍微不合“规矩”就能被叔伯姑婶一口一个唾沫淹死。
      他公婆一家早些年因为生养了个如花似玉又会赚钱的好女儿在亲朋面前腰杆都是笔直的,每每听村里人提起楚母时那带着嫉妒艳羡的表情都让他们赚足了面子,心里骄矜又自傲,走路都是虎虎生风。
      后来,楚母给个男人骗了身惨遭抛弃的事情传进了这个小山村,一下子激起千层浪,各家惯会港七港八【注4】的嚼舌妇来了精神,逢人便大声议论这事,一传十十传百,期间少不了添油加醋,描补润色,不过短短几天这传言便被说得极其不堪,那阵子老许家的人隔着一扇大门都能听见三姑六婆嘁嘁窃窃的笑声。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宫雎给他的那份资料称得上是事无巨细,他也是在流言蜚语中长大成人的,能体会到要从这种讥讽中走出来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有多不容易,许家现在能换得这脆弱的平静着实不易,所以才会对他这个象征着耻辱的产物这么不留情面。

      也罢,也罢,他老娘生前没根没底,死后也没人肯收,那就当他楚许一家是天生天养的,开天辟地头一家,由他这个不孝子来供奉她香火吃食吧。

      宫雎一如既往体贴地没对他这次铩羽而归作出评价,只是在他急着找墓地选址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提出将楚母葬至宫家墓园。楚许几乎是当场呆愣在地,不敢置信地看着一副风轻云淡模样的宫雎,好像夫妻多年第一次真正认识了这个人似的。
      ——他也当然从来没认真去了解过宫雎其人,他是,宫雎也是,本来就是为了利益强行牵扯在一起的两个人又谈何理解。他本来也没想过真的和宫雎当一对你侬我侬的夫妻,一心只盼着能早日摆脱这勾心斗角带着他妈远走高飞。
      可是宫雎却这么轻描淡写地给他投了一颗重磅火乍弓单,一下子把他的心如死水给火乍地丢盔弃甲,波涛汹涌,再也没能恢复成往日的平静……

      楚许往火盆里扔了最后一沓纸钱:“幸好当初没脑子一抽同意宫雎把你的骨灰埋到宫家的地界里,要不然现在还得费劲吧啦地把你从那里带出来,你说是吧?”
      他站起身,拍拍手看着火盆里的衣纸燃烧成灰,确定全都烧完之后拿起剩余的茶水全数浇到灰烬里灭了最后那点火星。
      碑面上楚母年轻时的黑白相片笑容明朗,天真恬静,楚许拎起袋子,低声道:“我走了,过两天再带你孙子一起来看你。”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宫雎抱着一捧鲜花远远站在过道上看他,表情里似乎并没有对他会出现在这里表现出意外,身边那个少年人飞快地奔过来一把抱住楚许的腰,半是娇嗔半是兴奋地喊:“爸!”
      楚许回搂住宫维,摸摸儿子的脑袋,看着相对两无言的宫雎,迟疑了片刻点点头,问候道:“早,你也来了。”
      宫雎眼神闪了闪,话语低沉,神态自然:“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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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九渣+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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