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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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维的强烈要求下，楚许等着他们父子俩祭拜完后一起去附近饭店吃个饭。
宫维上个星期刚过十六岁的生日，青春年少，活泼好动，因为家庭环境的原因显得有些骄纵傲气，一看就是被千宠百捧惯出来的富家少爷。
跟宫雎离婚后，楚许最舍不得的就是他这个宝贝儿子。自打怀胎十月生下这个跟他血脉相连的肉团子，楚许便将一颗心都放在了宫维的身上，特别是楚母乍然离世，舅家又不认他这个私生子，在他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的绝望时刻，是宫雎安抚了他惶惶无措的情绪，让他感觉到世界上还有一个小小的锚连接着他和这个世界微弱而稳定的联系。
所以凡是宫维的要求楚许少有会真正拒绝他的。
“爸爸。”他的宝贝儿子趁着宫雎去上洗手间的空当，抱着他的胳膊撒娇似的，“你不要跟父亲离婚好不好，回家来吧，我不想你们离婚。”
楚许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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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维是一个，怎么说，被过度宠溺了的孩子。当他放假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本以为迎接他的是爸爸对他的嘘寒问暖，却没料到会得到“双亲已经办理了离婚手续”的消息。
“你们离了婚居然一句话都不跟我说，我还得从外人嘴里听说这件事，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们的亲生儿子！”宫维猛地一把拍开宫雎的书房大门，没等宫雎开口便劈头盖脸朝着他一通质问。宫雎将手里的文件放下，见宫维双眼通红，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长长的叹了口气，招招手让他近前来。
“我跟你爸爸之间的情况很复杂，离婚的事情是十几年前就已经定下来了的，只不过考虑到你年纪小才搁置了下来。阿维，你已经十六岁，不再是个小孩子了，有些事情你也该学着去理解接受了……”
“我现在也接受不了，你们干嘛就不能为了我不离婚啊！”宫维脱口而出，话说出口就意识到不妥，但还是一脸倔强地瞪着他父亲，不肯低头道歉。
宫雎按了按鼻梁，实在不知道该拿他这个油盐不进的儿子怎么办。说起来确实是他们做父母的没考虑周全，楚许提离婚提得很急，像是有意无意不想去跟宫维谈离婚的事情。他能理解，楚许对宫维的溺爱有目共睹，他怕和宫维说了被儿子一通哭闹又违心收回了决定所以不敢跟宫维联系，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会忘了通知宫维，好像潜意识里不想将这件事闹开一样。
自知错不在宫维，宫雎虽然表情严肃但语气却是没什么力度：“阿维……”
宫维到底还是畏惧他父亲平日的威严，也软下声音哀求道：“父亲，您去找爸爸谈谈好吗？爸爸怎么会想离婚的呢？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你们就当为了我复合好不好？我不想你们离婚……”
宫雎看着神色惊惶泫然欲泣的儿子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跟宫维解释这桩陈年往事，他收敛了疲色，沉下声严肃地说：“行了，宫维，你不是个小孩子了，收收你的大少爷脾气。现在，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宫维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他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宫雎，负气转身大步离开，反手把书房的房门关得震天响。
宫雎揉着太阳穴久久不语，半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张口似乎要说些什么，话刚到了嘴边突然反应过来，先是一怔，随后像是要摆脱什么一样拿起之前的文件继续看下去。
当天晚上宫维没下楼吃饭，一晚上就听见楼上稀里哗啦砸东西的声音，据第二天进去打扫卫生的阿姨反映整个房间都跟台风过境一样毁得七七八八了。宫雎听了没说什么，只是让管家联系装修公司把宫维房间的家具给全部换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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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怎么吃完饭的楚许也不记得了，宫维那一句轻描淡写的恳求彻底搅乱了他的心情，不管他吃什么都跟嚼蜡似的食不下咽，最后强撑着笑脸跟宫雎父子俩道别，一路上沉默不语地回了家，脑子里不停回放着宫维说的那句话。
他被迫嫁入宫家至今也有十七年了，要说这十七年里没对宫雎产生过任何想法那肯定是骗人的，先不说宫雎长得实在是对他胃口，就是同住一个屋檐下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隔个几天还要来一场□□的深入交流，任谁也不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他也曾捧着一颗真心小心翼翼地去追求宫雎，也曾在不知不觉中为了宫雎的喜好而改变自己的言谈举止，他甚至就因为宫雎一个厌恶的眼神硬生生将十几年的烟瘾给戒了。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他一片热气腾腾的真心，人家压根看不见，折腾来折腾去最后也只落了个没趣。
就连家里帮佣的阿姨也看出来了他们“夫妻”俩是面和心不和，平时和他说话都很谨慎地不去触碰相关的话题，一开始他觉得总有一天能焐热宫雎这个冷石头便没在乎下人的态度，可后来他心死如灰的时候却是切身体会到了他们两个之间那种天差地别的违和感，因此也对留在宫家越来越感到难堪。
这么些年了，他也总算是将往日的执念放下，能理性地面对他跟宫雎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个事实。宫雎很好，只是他俩不合适，仅此而已。
因此在宫维十六岁生日的前两个月，他找到刚从国外出差回来的宫雎一脸平静地提出是时候履行多年前的契约了。那时候宫雎是什么反应呢？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离开的事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明显愣了一下，过了许久才恢复平常，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像往常一样点点头，平静地说了一句“好”，再然后……就是现在了。
换作是多年前还对宫雎存有妄想的楚许恐怕能从那微妙的停顿中找出无数的可能性，说不准还会忍不住幻想宫雎并不是真的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从而愈陷愈深，越发不能自拔。
可是现在断了一切对宫雎的痴念的楚许却终于能站在理性的角度评价宫雎，回顾往昔，也终于明白那些让他辗转反侧的举动……其实真的只是宫雎的无心之举而已。
就像他说的，十七年不是一个能轻易抹去的数字，再怎么无情无义的人在这十七年里多少也会留下点什么，更何况宫雎也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混蛋。十七年了，大概他在宫雎的心里已经变成了“家人”一样的存在——亦亲亦友，相敬如宾，时间让他们两人对彼此的了解比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要深。
这已经很好啦。楚许想。
他不想再苦苦守着根本不可能得到的回应死皮赖脸呆在宫家，因此他考虑了很久很久，将他整个人都摊开了揉碎了放在放大镜底下一寸一寸地查看，确定自己是真的断了念想，才鼓起勇气跟宫雎开口辞行。
可是宫维说他不想他们离婚。
好不容易拼回去的心脏被这句话再一次击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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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许名下有一间开在市中心的健身房，在寸土寸金的商贸区足足占了上下三层楼的空间，里面分划了不同的功能区：一二楼都是给普通用户使用运动器材、上瘦身课程的，和其他健身房没什么区别，只有三楼走的是高端路线，专门给VIP客户提供私人服务，因为其绝对保证隐私的良好信誉加上宫家是背后投资者的传闻倒是吸引了不少上流人士前来体验。
自从离开了宫家，楚许便时不时泡在健身房里充当私教，偶尔收一两个学员教他们健身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拳击场上，两个戴着防护用具的男人在台上你来我往，其中一个较为瘦弱的年轻男人正在做挥拳训练，不时根据另一个人的指导调整角度和力度。
过了一会儿，防守的男人喊了停，两人沟通了一下今天训练的效果和不足之处后便散了场，私教脱下头盔和拳击手套，大手撸了把汗津津的头发，用自带的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水便走到休息区坐下打开矿泉水大口喝了起来。
他没看到的是，在他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似乎是第一次见识到他还有这样崭新的一面，那人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神采，幽暗深沉。
那人迈开步子走到他的面前，低声叫他：“楚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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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许从没想过还有回来的一天。
宫家大宅和他离开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样大气奢华，他有点局促地跟在宫雎身后，当了十多年的“女主人”到头来却像个初次作客的外来人一样手足无措，这感觉既尴尬又新奇。
上午宫雎突然到店里找到他，说宫维说什么都想和他爸爸一起在家吃顿饭。经过上一次聚餐宫维提出的要求楚许心里清楚，宫维这是还没有放弃在想办法挽回呢。楚许心里其实是并不怎么乐意去的，只是对于宫维的请求他一向都不忍心拒绝，故而苦恼地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跟着宫雎回家吃晚饭。
宫维是一早就在家里等着的，楚许一进门就被他拉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热情程度甚至让楚许都插不上几句嘴，只能无奈又宠溺地听着。
宫雎换了衣服下楼，见状便让厨娘准备开饭，将那父子俩叫到饭厅里，这才让楚许能够松一口气。
这顿饭吃得相当出乎楚许预料。
他本以为会跟以前一样食不言寝不语，大家各自吃完便散场，再不然就是和上次那样听宫维在旁边见缝插针地试探他的想法，可没想到宫维仿佛突然想通了一样也不明里暗里强求他留下，从头到尾都表现得乖巧体贴，搞得楚许都快不认得他儿子了。
更奇怪的是宫雎，虽然还是遵守着用餐礼节不怎么开口，不时竟也能和颜悦色地说上两句，看向楚许的眼神带着柔和，以往刻意的忽略和疏离被放下后，宫雎的一举一动自然散发的魅力即使是最无感的呆子也能感受到那种强大的张力，更何况是楚许这种自制力从来就不怎么高的家伙。
饭后，宫维听说楚许今天去了健身房，闹着要跟爸爸来一场拳击赛。楚许见宫雎没反对，便和宫维好好玩了两场，父子二人都相当尽兴。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等楚许回过神来时间已经很晚了，在宫维的再三劝说下，楚许勉强答应晚上就留在客房里过夜，等第二天一早再让司机送他回家。
半夜楚许辗转反侧睡不着，起来到厨房倒了一杯牛奶一边喝一边往回走。他没有开灯，这个家的每一寸地方每一个角落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即使闭着眼睛他都能凭感觉准确找到位置，因此当他晃着神推开房门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柔和灯光先是让他下意识闭上眼睛，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走错了门——熟悉的卧室装潢，宫雎穿着睡衣戴着眼镜半靠在床头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被开门声惊动他抬起头看了过来，发现是楚许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放松了脸上的表情微微一笑。
“睡不着？”
“……嗯。”
“牛奶煮过了吗？”
“……没有。”
“你啊……喝完牛奶记得刷牙。”
“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晚安。”
楚许怔怔望着柔和光线下柔软得像是梦一样的宫雎，一抬眼便撞进了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睛，四目相对的时候激得楚许心头一跳，像是吞进了一大群色彩斑斓的蝴蝶在胃里飞舞。
“……晚安。”
一夜无梦。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第十渣
